全天下人都知道开封府是高配,同时全天下人也都知道开封府的差事是最难办的。
汴梁城内各种势力百多年发展下来,盘根错节。谁也不知道动了谁会牵扯到谁。
因此,历任开封府官吏们大都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混过任期拿下资历立马走人。
像是包拯那样的,的的确确是万中无一。
王霄还在司天监挂名,不过不用去上班,每月干拿俸禄就行。
皇帝那边暂时也不用天天跟着,那份工作就是多了个可以直接面圣的机会。
对于王霄来说,现在最重要的工作就成了在开封府里做推官。
开封府很大,统揽汴梁城一切的行政,刑狱,民生,税赋,缉拿等等事务。
这里是全天下规模最为宏大,地位最为显赫的首府之地。
这个衙门的老大是开封府尹,通常是太子亲王这个级别的挂名。也有当朝相公挂名的。
像是寇准,欧阳修,范仲淹等人都挂过名。
而真正干活的,像是包拯那样一般都是挂着权知开封府事这样的名头,简单来说就是个临时的差遣。
再往下,有判官辅佐府尹掌管行政,有六曹主管赋税民生,有府院提点教化,有推官负责刑狱缉拿等等。
赵煦还没有太子,之前吕大防离任之后曾经想过让章惇来挂名。
可王霄与章惇起了龌蹉,他现在又到了开封府办事,这个事情就被搁置下来。
也就是说,现在开封府没有府尹,最大的就是判官。
而这位判官非常懂事,常年抱病在三瓦两舍之中体察民情,一心就是要把任期混过去。
各部各曹,都是分管事情自己做自己的。
前任推官因为办案的时候得罪了宫里贵人的亲戚,被发配去了边远军州。
王霄过来接任,不少捕快们都在私底下打赌,说这位能坚持多久被撸下去。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个位置太危险了。
王霄到任第一天并没有人来敲鼓鸣冤。他也没有召集手下小吏捕头班头们训话,安安静静的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翻看历年来的各种卷宗。
等到下值的时候,王霄招呼下属众人都过来集中。
还好,新官到任第一天,没谁不给面子早早跑了的,有点身份的都来了他的院子前等着。
“诸位。”王霄和颜悦色的说“今天第一天来,我等且先熟络起来。我在杨家酒肆定了位置,一起赏光去喝几杯如何。”
上官请客吃饭,这个面子必须要给啊。
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距离开封府不远的杨家酒肆。到了之后才发现,王霄居然把上下三层全都给包下来了。
“大人真有钱。”
众人都是艳羡不已。这可不是几贯十几贯能安排的事情。
推杯换盏,酒菜飘香。
咱们的传统就有酒桌文化,喝的起劲放得开了,那气氛自然是热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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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排着队上前给王霄敬酒,喝的面红耳赤拍着胸脯说推官大人有什么吩咐,赴汤蹈火也是在所不辞。
王霄对他们的表态深感怀疑,不过面上却是带着轻松的笑容,谁来敬酒都不会拒绝。
酒桌上是了解人品行最直接的地方。
王霄一边喝酒一边观察,不时说笑询问几句。对这些人之中哪个是油滑之辈,哪个是小人,哪个是郁郁不得志,哪个是真心想做事都有了大致的了解。
而众人对王霄的印象,也从哪个据说道法大成,能偷窥天机的得道之士,迅速转变成了出手大方,说话又好听的富豪。
酒宴结束,王霄嘱咐店家给众人都送了一个食盒。
里面装着酒水菜肴点心,让他们带回家去给家人尝尝鲜。
大宋的士大夫们的确是不缺钱,可衙门里这些做文案行政的经年小吏,来钱地方就少的多。
做捕头班头的,的确是可以弄到不少钱。可他们下面的捕快衙役,也就是分个三瓜两枣。
汴梁城的生活费不低,家中人口众多的话开销也大。能搓一顿精美的外卖也是很有面子的事情。
在众人的夸赞声中,这天就算是过去了。
众人都以为王霄也是个混任期的,可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上值的时候,王霄就将他们再次召集起来。
“这里。”王霄伸手指着面前桌子上厚厚的文案“是大牢内还未定罪之人的案件卷宗。本官昨日翻看了一下,有不少的案子疑点甚多。”
想要有资格影响到大宋的民生政策,王霄现在的官职还差得远。
资历与年纪都是巨大的阻碍,可王霄却是准备走捷径。
那就是名声。
名声足够高的时候,资历与年纪就不算是什么大的妨碍了。
来到了开封府,提升名气最快的办法是什么?当然是拿那些皇亲国戚,勋贵大臣们下手了。
整天解决邻里纠纷,寻猪找牛什么的能有啥名声可言。
他昨天翻看卷宗,就是在挑选合适的目标下手。
没有了昨天晚上酒宴时候的和颜悦色,王霄神色平静的拿出一摞卷宗拍在自己的面前“尤其是这个,城东云柳巷沈季殴人重伤的案子。”
“沈季自己身上多处骨折,甚至站都站不起来。这样的人居然还能打伤十多个壮汉,还抢走百多贯钱。你们都当我是傻子吗?”
难言的沉寂之中,有人上前小声说话“大人...”
“早上没吃饭?大声点!让所有人都听到!”
那人打了个激灵,头皮发麻。可面对着王霄微冷的目光,只好硬着头皮大声说“大人,此事别有内情啊!”
“内情不内情的,本官自然会查看清楚。处理这件案子的人,都给我站出来。”
几个小吏与捕头班头,小心翼翼的走了出来。
王霄挥挥手“把他们先关在班房里。等本官详查此案之后会给你们一个交代。若是真有冤屈之事,也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在开封府里厮混的都是人精,这些人哪里还不明白王霄这是要立威啊。
那沈季的案子根本就是一目了然,就是借了印子钱还不上,被人伤了抢走家财,然后反咬一口是他伤了别人。
至于原因,则是因为放印子钱的人他们得罪不起。
大宋是允许放印子钱的。有专门的机构叫做交子务,会子务。私人的则是叫做钱引铺。
沈季的案子之所以叫冤案,那是因为他是被人强迫借了印子钱。
结果因为还不上,自己被打成重伤扔进大牢,城中家宅被抢走,老父母也被生生气死。
也就是他年轻,心头还憋着一口气。一直扛着没死,否则的话伸冤都找不到地方。
王霄命人把沈季抬过来,只问了他一句“你要不要喊冤?”
硬生生吊着一口气的沈季睁开通红的双眼,声竭力嘶的怒吼“冤!”
有人喊冤,这件事情就可以继续下去了。
王霄命人找来医师给沈季治伤,然后安排一个捕头去那家钱引铺叫人过来对峙。
不过等到那捕头回来的时候,却是一个人都没有带过来。
“怎么回事?”
那捕头哼哼唧唧的说“大人,小的去了,人家说案子已经了结,他们不来。”
王霄笑了“人家说不来,你就回来了?”
捕头小心翼翼的说“大人,我是为你好。那家铺子的来头不一般呐。”
王霄微笑点头“有心了。”
没等那捕头再说什么,王霄就已经喊话左右“拿下他,打二十大板。”
“大人,小的冤枉啊。”
喊冤也没用,他只是个小吏,面对推官毫无抵抗之力。
两个公人上前安排妥当,啪啪的打了起来。
等到打完,王霄淡淡的说“他再打二十板,这两个假打的每人四十。”
在王霄面前玩花活,典型的班门弄斧啊。
他有什么是不知道的,跟他玩这种把戏简直可笑。
这俩衙役看着噼里啪啦打的狠的,可实际上都是多年经验玩出来的花活,伤表不伤里。
只不过没想到会被王霄一眼看穿。
这下没人敢假打了。
再玩虚的那就不是救人,是把自己都搭进去的害人。
等到实实在在的打完,王霄这才起身,带着数十个快班衙役离开开封府,直往张记钱引铺而去。
来到钱引铺,有管事出来说话。打量了一眼王霄官袍的颜色,轻蔑的说“这位大人,知不知道某家的家主是谁?”
王霄淡淡的看着他“你知不知道这天下之主是谁?”
“是官家。”
“看来你是知道的。我是给官家做工的,代表的是官家的脸面。你家家主,莫不是比官家的脸面还要大?”
这话可不能随便回应,那管事恼羞成怒的喊“我家家主是驸马都尉!你这小小的绿袍官,一本奏章递到宫里去,立马让你人头落地!”
王霄叹气摇头“这世上的蠢货怎么如此之多。”
他当然知道这家铺子的幕后之人是谁,昨天就已经找人详细调查过了。
正是因为知道是驸马都尉,这才找他做了第一块垫脚石。
“铺子里的人全部拿下,铺子查封。谁敢反抗,以拒捕论。”
“我看谁敢!”
那管事并非是真的没脑子,实在是铺子里藏着的秘密东西太多,不敢让人知道。
而且在他看来王霄一个小小的绿袍官,是不敢得罪驸马都尉的。
管事招来一群壮汉,持械抵抗。
而衙役们也无心拼命,反倒是被打的连连后退。
王霄没有亲自出手的意思,他只是淡淡的说了句“朝廷不养废物。拿不下人,你们回去每人二十板子,然后全部开革出去!”
之前还在摸鱼的衙役们,眼神顿时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