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宴没有放过陆行焉脸上的每个变化。
可是,她平静的脸上没有变化。
她像是真的入睡了,呼吸和面容平静,不似被梦叨扰。
他不自在地发怒了起来。
在她心里,自己到底算是什么?恨他也好啊,可不要像现在这样对他置之不理。
难道,她的梦里没有自己的半分痕迹吗?
这时,烟雾散去。
陆行焉正沉溺于美梦里,随着现实里的烟雾消失,她梦里的美好也烟消云散。
梦境退去,她睁开眼,看到眼前是另外一张宁静的睡颜。
她好熟悉这张脸。
她以为还在梦中,伸手去触...他脸上这样一道疤,疼是不疼?
未及她触到,谢宴突然地睁开眼。
场面有几分的尴尬。
陆行焉解释说:“有虫子在你脸上。”
“你说,是不是想趁我睡着时摸我?”
“是你自作多情了。”陆行焉气得转过身去。
谢宴自嘲地笑着:“是,是我自作多情。”不论是她的美梦还是噩梦,都没有他的存在...他到底期盼着什么呢?
陆行焉察觉不对,自己现在好像枕在枕头上,这里怎么会有枕头?她坐起来,转身看过去。
哪里是什么枕头,分明是一块胸骨。
她就知道谢宴不会这么好心。
再看这墓室其它角落,属于这座墓室里的那名男子仍在昏睡,而地上凌乱地散落着一副碎骨。
她靠近那昏睡的男子,仔细观察他,见他面色除了较常人更为苍白枯瘦,样貌与活人无异。
“这就是活尸?那这骸骨...”
“谢门双生子,一死一生。因死蛊而死的一方成为活尸,待双生子另一方死后入葬,活尸食其血肉,得以长生不灭。“
“活尸...那他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
“很难理解吗?”
活尸,就算长生不灭,也只是一具没有记忆,没有思维的尸体。
陆行焉见谢宴故意和自己卖弄关子,她求知欲便没那么旺盛了。她担心谢湮,转头就要去上一层。
“活尸是死人,只是躯体不老不死,但是没有记忆,没有思想,只是一具行尸走肉。活尸能吸食活人的内力,因其只是一幅躯壳,故不会因所承受的内力过载而损伤,活尸是谢家最强大的武器。”
陆行焉听罢,背脊骨发凉。
谢湮那样温柔的人死后也会成为这样不死不灭的怪物吗?
而眼前这个心思险恶的谢宴...他会被食血肉,成为不见天日的地牢里的一具残骸吗?
“你是怎么制服他的?”
她指的是这座石室的活尸。
“只是暂时封住了他的死穴。活人有命门,死人有死穴。”
二人爬上第一层墓室,见谢湮昏倒在石棺旁。
陆行焉试过他的气息,尚算平稳。她咬破自己的腕子,给谢湮喂血。
谢宴原本想,人家心甘情愿,自己管哪门子闲事。
可是,后面的石室里又活尸对纯阴血异常敏感,她现在将自己的血液暴露,只怕会被后面的活尸吸干血。
他过去,探了探谢湮的脉搏。
“他没死,只是中了烟雾,入梦了。”
陆行焉将谢湮放平枕在自己的腿上。
她一夜未眠,也有些疲乏。
“你来过这里?”
谢宴道:“我没事跑来死人墓下做什么?只是在书上看到过。”
陆行焉顶着困意问他:“为何要带谢欺山来此处?”
谢宴本来心有顾忌,谢家的这些龌龊事,实在难以启齿。可他侧过头,见陆行焉双眼闭着,竟是没抵住倦意睡了过去。
困倦和饥饿是活人无法攻克的。
她从小练功就爱犯困,因精力过于集中,在练心法时常常睡过去,却嘴硬不承认,非说是去神游太玄了。
她还以为骗得过他。
她只是没有别人的花花肠子,并不代表她没有心计。
奈何府的岁月里,他也是初尝云雨之妙,不能自持。她有意反抗自己,弄一身伤,事后他便会用武功秘籍来做补偿。她得到好处,便每一次都反抗,没有乖顺过的。
那时倒也是轰轰烈烈,他一本又一本秘籍扔给她,只要得到他想要的,也心甘情愿被骗。
他始终认为,总有一天她会属于自己。
那年疾青山盟会,她承诺会回来的,即便他心中有预感,但还是信她所言。
他等她三年,从怨生恨,刻骨铭心。
谢宴看向谢湮完美如画中人的面庞,温润君子,谁会不怜悯他...
他伸手抚上自己面上丑恶的疤。
陆行焉所爱的,从来都只是谢湮的那张脸。
他轻柔将陆行焉靠在自己肩上,凝望着她。
“若是你陪我去见父亲,倒也没那么怕了。”
他悄悄在她额头一吻,心狂乱地跳动了起来。
时光好像回到了当初奈何府中,二人练武,结束后她疲惫睡去,他终于有片刻的时间能卸下面具,轻柔地吻她脸颊,却又怕被她突然醒来发现自己的秘密,一吻过罢就要重新戴好面具。
三人各自入梦,不过休息了一个时辰,谢宴就警觉地醒了过来。
他敲醒陆行焉和谢湮:“该走了,再不去下一个墓,活尸就要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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