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笑笑:“话是这么说的,不过我瞧他家只怕是……”
“二婶娘,我们也不是什么外人,有话您就直说,您想说的,是不是说他家只怕是因我们家辞官,怕受牵连,这才把这门亲事作罢?要我说,这样想的人也多了,不止他们一家。”
吴氏的面不由微微一红,接着就劝邹蒹葭:“这话本该是我说的,怎么倒是你开口呢。只是聪明的人自然能猜出内情,若那不聪明的,猜不出来也是白搭。”
“二婶娘的意思,我明白了。倒劳烦二婶娘又多跑一趟。”邹蒹葭说话时候,吴氏已经站起身,听到这话就伸手拍拍邹蒹葭的手:“什么叫劳烦呢?我现在也在家里没什么事。说来现在是有个爵位了,可能来往的人家反而少了。”
邹蒹葭起身送吴氏出去,两人又说了几句家常,吴氏也就上车离去。
邹蒹葭站在门口想了想,接着就转身进府,还要把这事告诉王氏。
吴氏回到府里,管家娘子已经迎上:“五娘子方才回来了,听说您去了胡府,急的不得了,正打算让人去请您回来呢。”
吴氏哦了一声,快步走进厅内,赵五娘子一脸烦躁不安地坐在厅里,看见自己的母亲急忙走上前,话语里未免带上抱怨:“娘您也太快了,刚从我们家出来,就往胡家去了。”
吴氏拉着女儿的手坐下:“不快怎么成?难道你那婶子,又反悔了不成?”
赵五娘子点头:“虽没反悔,只是口气有些不同。娘我和你说,你方才才离开,她就让人把我请了去,说仙姑说了,这事还是能破解的,若能让皇后出面,给什么东西压一压福寿,就好了。我怎听不出这意思,口里漫应着,就先回来寻您,和您商量商量,若能……”
吴氏一指头点在女儿额头上:“商量什么?你哥哥嫂嫂的脾气你又不是不晓得,定下了就是定下了,哪还有反悔的?更何况要借了这婚事要官要爵的,你嫂嫂头一个就把人给打出来。”
赵五娘子嗯了一声,用手撑着下巴:“娘,这道理我自然懂,不过你也晓得,我是小儿媳妇,现在你女婿还没说什么呢。家里大嫂有时反而嘀咕,说白白和皇家结了亲,沾不到半分好处。”
“她嘀咕就由她嘀咕去,不理她就完了。你一个皇帝的堂妹,还怕别人不成?”
吴氏的话让赵五娘子噗嗤一声笑出来,接着就叹气。
吴氏把女儿搂过来:“我当然晓得,你嫁过去时候和现在不一样,可你现在身份不同了,难道还要像原先一样?对嫂嫂恭敬有礼就可,可她若正经说一些不能听的话,难道还要忍着,再说了,我们赵家女儿,哪个是忍得的?”
“像三姊姊一样,把人家房子烧了一遍又拆了一遍?詹家现在全家都被流放了,还提他家做什么?”宫变一事,查下来永宁长公主的驸马和符大郎赵三郎都是首恶,永宁长公主的驸马被斩首,永宁长公主被褫夺封号,令出家为尼。公主府内其余人等,尽皆流放。
符家因符三郎,只有男丁流放,女眷尚在京中。但这次流放,符家只怕有很长时间不能回来了。
至于那些依附的人,被斩首被流放的不少。詹家因娶的是长史的女儿,也被算在附逆之列,全家流放。
诏书未下之前,詹院君还曾来吴氏府上,求见赵三娘子,自然是没见到人。听说詹院君回去之后就要让詹姑爷休妻。
不等休就到詹家,全家不分男女老少,全流放边疆。詹院君当场就哭昏过去,詹姑爷还想求情,自然没人肯听他的。
此刻吴氏听到女儿提起詹家,笑道:“我不是提他家,我的意思是,该规矩有礼的时候自然要规矩有礼,若别人不能规矩有礼,为何要对他们规矩有礼?”
赵五娘子又是一笑,吴氏拍拍女儿:“去吧,去寻你三姊姊玩去,还有你外甥女,真是生的越来越可爱了。”
“娘,您这样说,我又不是孩子了。”赵五娘子娇嗔一句,也就往后面去。
“不是孩子了,在娘眼里,你可永远是孩子呢。”吴氏嘀咕了这么一句,决定不把这件事告诉胡家,这样的岳母,只怕女儿也不像外表那么好,等成了亲,真要去求胭脂什么,那才是自己这个做媒的错。
“哦!”王氏听完邹蒹葭的话,只那么淡淡说了个字,邹蒹葭看着婆婆:“娘,您就不多问一点?”
“问什么呢?都心知肚明的事。什么仙姑不仙姑的,不就是托词?罢了,这汴京城内这么多的人家呢,再寻一家就是,又不是非她家不可。”
邹蒹葭应是后才道:“娘这样的脾气,我可是怎么都学不来的。”
王氏瞧向邹蒹葭:“少说甜话哄我,你啊,比我年轻时候强多了!”王氏的话让邹蒹葭又是一笑,继续收拾东西。
☆、第273章
元宵已经掀起帘子走进来,邹蒹葭见小叔走进,也就往外面去。元宵给邹蒹葭行礼后准备给王氏行礼。王氏看着自己儿子,笑着道:“有什么委屈就和娘说!”
元宵的脸立即红起来,他已经十六岁,早已是翩翩少年郎,嗫嚅着道:“娘,儿子并不委屈!”
王 氏摇头:“当你娘我老眼昏花了?”元宵抿唇一笑,抿出个小酒窝来。王氏握住儿子的手:“你今儿原本说的是去和同窗们辞行,去的时候高高兴兴,这会儿回来虽 然也是笑着,可那眼角处,分明有些不高兴。难道说是因为我们走的匆忙,你在汴京定不了媳妇,要回去给你定一个,你嫌家乡的小娘子们,不如汴京城里的?”
元宵立即摇头:“娘,儿子并没这样想,只是觉得人情总是有冷暖。”
王氏又笑了:“你晓得人情有冷暖,也是好事,难道要你什么都不晓得,以为这天下,处处都是对你笑脸相迎的?儿啊,你姊姊吃过苦,就连你大哥二姊姊,当初因为是庶出,也揣了好几年的担心呢!”
元宵面上更红,低头道:“儿子晓得。”
“不是嘴上说晓得,而是心里也要晓得。你是我的老来子,从小都没受过什么委屈,就算那年我们回家乡,也不过就是暂居。这一回回去,日子就要久了。而且你……”王氏想着儿子从小苦读诗书,为的也是不靠父亲的功劳吃饭,原本他是想做出一番事业的。
“娘,方才您还说我已经不小了呢,怎么这会儿又心疼起我来了?就算没有爵位,没有官职,可也不是说就不能为朝廷做事出力了。您想,这治水什么的,哪样不是能做的事?儿子回到家里,难道就成日坐在这里吃,什么都不做了?儿子也想看看农耕稼穑!”
“你说的,不是骗我的?”王氏迟疑地问儿子,元宵笑了:“娘,儿子的心没有那么窄,朝堂之上,田野之中,不都大有作为。难道只有靠做高官得厚禄才成?只是娘别嫌弃儿子没有什么志气。”
王氏把元宵搂在怀里:“我不嫌,我怎么会嫌你没有志气呢?我的儿,你能这样想,我这做娘的,高兴还来不及呢。”
说着王氏眼角就有泪落下,元宵笑着直起身,替王氏把眼泪擦掉:“娘说高兴,怎么又哭了?”
“我人已经老了,人老泪就易落。”王氏说完看着儿子,眼中全是欣慰,元宵对自己的娘又是一笑。
“阿弟,你果真有这样念头?”数日后王氏进宫去和胭脂辞行,胭脂听到王氏说了元宵的意思,命人把元宵召进宫来,温言问道。
“姊姊,娘不信也就罢了,为何您也不信我呢?读书人原本是该出仕为国效劳的。娘刚开始和我说时,我心中也有些难受,但后来想到,这天下能做之事极多,为何只想着靠了姊姊姊夫做官,这岂不变成没出息了?”
元宵的话让胭脂和王氏相视而笑,元宵顿一顿又道:“后来我又想,再如何,我也是姊姊的弟弟,难道说不做官我就什么都不是了?”
王氏拍儿子一下:“才说正经话呢,这会儿又开始调皮了!”
“娘,我没有调皮,我说的都是正经话。”元宵嚷了一句就又道:“若是世人只瞧着这人的官职如何,家世如何而觉得这是个如意郎君,却不想若一朝……”
元宵顿住,不说话,殿外已经响起赵镇的声音:“哈哈,元宵你说的很对,继续说下去!”
王氏元宵忙站起身,胭脂等到赵镇走进来才站起身对他道:“你怎么突然回来了,还在外面偷听?”
赵镇对王氏作揖扶她坐下才对胭脂道:“若非我突然回来,怎能听到阿舅这番话?这才是有志气的男儿。”
说着赵镇拍下元宵的肩,元宵的脸又微微一红,胭脂看着弟弟,眼中也全是骄傲,当日那个被自己抱在怀里,小小的孩童,今日已经有自己的主意,而且这主意还很正。
赵镇又道:“大丈夫何患无妻,更何况你还是我的阿舅,等你回乡去磨练几年,知道了风土人情,稼穑艰难,再回京来,那时,让你姊姊给你在全京城内的名门淑女里面选一个!”
“姑爷,还是那句,什么名门淑女都不要紧,最要紧的是人要好,要能……”
元宵已经悄悄地拉一下王氏的袖子,王氏把袖子从儿子手里扯出来,瞪儿子一眼。胭脂和赵镇都笑了。
赵镇对王氏道:“岳母说的有理,有理的话我自然要听。现在离晚膳时候还早,我先带阿舅去,胭脂,你和岳母多说会儿话!”
赵 镇带了元宵离去,胭脂才拉着王氏坐下:“娘,原本我以为……”王氏拍拍胭脂的手:“我明白,我晓得,这道理谁不晓得呢?若是我们都不肯走,只想着在汴京城 里享福,更何况别人呢?再者说了,回家乡我也不是去受苦的。家里的房子已经重新盖了,打了火墙,那炕也烧的热热的,冬日一点都不冷。不是当日我和你在的时 候了。”
“我只是想娘!”胭脂的话让王氏把女儿的手握紧:“想我做什么,我吃的好睡的香,再过几年,等你大侄儿长大,我就可以抱重孙了。胭脂,我就当你远嫁了。”
胭脂点头,王氏又笑了:“想想,你二婶三婶她们还不晓得在家怎么作威作福呢,我回去弹压着她们,也让别人不在背后说嘴。我们胡家,可不兴在外面欺负人。”
“娘, 您对我真好!”胭脂这话是发自肺腑的,王氏又拍女儿一下:“说这些客气话做什么?我啊,既不会帮你出主意也不会做别的,就帮你少惹一点麻烦出来,母女之 间,还要这样客气?难道你也学了汴京城里的小娘子们,说话要转个九曲十八弯?亏的蒹葭早早就没这样的毛病。”
胭脂听的王氏这话又抿唇一笑,虽然知道该放心,但胭脂知道,说再多的话也没办法放心的,不是担心王氏没人照顾,而是那点从心而发的担心,永远都不会消失,这是亲人之间的彼此牵挂。
胡家前来送别的亲友也很多,还有人送来不少礼物。迎来送往之间,离开汴京的日子就在眼前。
马车驶出汴京城的时候,邹蒹葭不由掀起帘子看向外面,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尚未放下帘子,就有管家娘子前来禀报:“夫人,邹娘子在前面等候,说要送您一程。”
邹蒹葭的娘家人里,邹蒹葭和秋氏还算说得来,听到秋氏前来送别,邹蒹葭忙让马车停下,在丫鬟搀扶下走上前。
秋氏衣着简朴,只带了一个丫鬟,瞧见邹蒹葭上前就对邹蒹葭道:“原本该亲自上你们府里送别的,不过想来你们府上送别的人多,因此就等在外面,休要嫌我失礼!”
邹蒹葭对着秋氏端庄行礼下去:“嫂嫂言重了,这些年,全亏了嫂嫂在家里外操持,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