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回(上)北门关大雪骑南下 玄阳南陌花营集结
鸣雷帝国历从嘉十八年六月廿一,夏至。
北域,不落之壁垒,北门天关。
大雪骁骑,落雪营,七连。
在静静提任百夫伍长之后不久,落雪营七连就迎来了一名格外年轻的新卒。
新卒名唤萧然,对静静所在伍队的将士来说,这名新卒并不陌生。
犹记当初慕容伍长没有离开时,率领百夫伍队从与安城赶回北门天关,经过漠河镇时,猎户出身的萧然拉弓满月,两箭连射给予伍队将士极深印象。
如今不过短短时间,萧然竟然就已经从新兵连脱颖而出,直接编入大雪骁骑的尖刀营帐落雪营。一众将士不得不再次叹服那名英姿飒爽的前任伍长毒辣的眼光。
萧然毫无意外的编入了伍队的弓箭手编制,并且已经在北门天关以前的混乱地带与楼兰狄蛮有过几场实战,与萧然一同行动的将士,都已经见识过萧然百步穿杨的箭术,冲锋在前时,想到身后萧然掩护,确实是多出不少安全感来。
半个月以前,帝国定远大将军、慕容军最高统帅慕容陆亲自宣布,北门天关进入最高级别的战备状态。
这样的命令,自然会让北门天将内的将士产生诸多不详的预感与联想。
令静静感到十分古怪的事情是,既然已经进入最高战备,派到两国之间的混乱地带巡逻的斥候部队却越来越少,就连北门天关以北,一直以来都有大雪骁骑驻守的数座堡塞,都已经被全部放弃,外派部队全部回撤至北门天关。
若是真的即将战起,这样取消缓冲的举措无疑会将北门天关推进极度危险的境地
与静静拥有同样考虑的将士不在少数,包括落雪营长陈奀在内的数名亲卫营长,曾一道前去向定远大将军慕容陆谏言。
看如今拥护的北门天关就能知道,一众亲卫营的谏言并没有被慕容陆采纳。行兵布阵一向出神入化,对战局的把控格外精准,这一点,没有任何慕容军将士会去质疑。
在落雪营长陈奀回来以后,静静曾经去问过陈营长,慕容大将军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陈奀摇了摇头,没有细说。
静静点了点头,身为士卒,服从命令就是天职,就是本能。
今日夏至。
北门天关难得的没被大雪覆盖,不过,这并没有让轮值站岗的静静好受多少。
站在北门天关最高的瞭望塔上,寒风呼啸,从银甲的缝隙窜进,实在是冷得让人身不由己的发抖。
不落之壁垒不是吹出来的,而是用无数将士的鲜血守出来拼出来的荣耀。
静静与其余所有站岗甲士一样,根本不敢有丝毫携带,虎目灼灼的遥望远方,从这个角度,静静可以看到曾经逃难时与乡邻一起攀爬的雪山,妹妹就是在那里挨不住龙腾山脉的寒冷,在将名字送给哥哥以后,葬身在纯洁雪
海。
一线黑潮出现在视线尽头的玉龙雪山脚下。
静静虎目圆睁,身体情不自禁的剧烈颤抖起来。
那一线黑潮实在是太宽广了……静静拉起瞭望塔上大钟的撞绳,猛然敲响示意的大钟。
咚——咚——咚——
静静方自敲出三响,另外一座稍矮的瞭望塔上,陈奀同样拉响了警钟。
咚——咚——咚——
继而,所有瞭望塔的站岗士卒都看到了那一线黑潮,满目惊惧的跟着拉响警钟。
咚——咚——咚——
静静一连敲响了九次大钟,这已经是北门天关最高级别的示警。
闻钟集结,已经变成慕容军将士融入血液的本能,在听清是九声最高级别的示警后,整座北门天关如同一头庞然巨兽正在苏醒,城楼上的巨弩开始填装,巨大弩箭狰狞的昂起头颅。
在敲完警钟后,静静一刻不停的爬下瞭望塔,在第三层城楼处正好遇到了落雪营七连连长陈奀,二人满脸凝重的对视一眼,一刻不停的一齐冲下城楼。
当陈奀与静静来到落雪营七连的集结处时,七连已经早在各标长、各伍长、各连长的指挥下肃穆集结。
名唤猴子的瘦高汉子已经为静静牵来静静的战马。
落雪营全营战马皆是白马,与一身银甲的作用相似,在长年飘雪的北域,这样的装扮,无疑更易于隐藏身形。
北门天关城楼下方的点将台上,一向习惯作文士打扮的慕容陆同样已经穿上一身银甲。
在超凡境灵压的加持下,慕容陆的声音如同炸雷,滚滚响起:“慕容军众将士听令——”
由于近期的部队收拢,如今,除去负责控制城墙巨弩与投石车的两千甲,慕容军十二万将士,大雪骁骑六万匹战马,在北门天关城楼下尽数集结。
在慕容陆发出声音后,本来叮当作响的盔甲碰撞声徒然消失。
一眼望不到头的银甲部队寂静无声。
“我,慕容陆,稍后会携一随身护卫,一扛旗卒,三骑会敌。现在,我以慕容军遇高统帅的身份命令你们,如果一会儿,我没有拔出大雪骁骑军刀,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所有人不得出关门,不惜一切代价死守北门天关!反之,如果我拔出大雪骁骑军刀,那么,我慕容军十二万儿郎即刻全军出击,一路北上,直捣楼兰拒南,复我故土朝歌城!如果我不幸身死,就由慕容军左副统帅慕容懿接任慕容军最高指挥权,一切听从新任统帅指挥,都听明白了?”
除去少数了解真相的将领,其余几乎所有人都 对慕容陆的话语深怀不解,不过,依旧沉身提气,齐声喝吼,声震云霄:“慕容刀落,片甲不留!大雪过处,寸草不生!”
慕容陆向身边的长子,慕容军左副统帅慕容懿点了点头,在慕容懿满面复杂中,翻身骑上白马,一拉缰绳,策马来到亲卫营前方,看向包括落雪营在内的亲卫营,目光游移,沉声唤道:“落雪营七连长陈奀,可敢随行护卫?”
陈奀闻言,浑身一震,朝前踏出一步:“有死无退!”
慕容陆嘴角一勾,继续唤道:“落雪营七连一伍,静静,久不扛旗,可有懈怠?”
静静同样朝前踏出一步,高声虎喝:“有死无退!”
静静从慕容懿手中接过慕容军旗,三骑踏蹄走向北门天关关门,一眼望不到头的慕容军十二万甲沉默肃穆。
慕容懿将手中陌刀往地上猛一一剁,朝三骑曲膝半跪,以超凡境修为加持声线,声如连绵闷雷:“如若统帅遭遇意外,楼兰拒南,必将尽悬慕容军刀!”
十二万甲再次声震云霄的附声齐喝:“慕容刀落,片甲不留!大雪过处,寸草不生!”
北门天关巨大关门在机杼声响中徐徐提升,三骑策马出关,迎向不知详数到底几何楼兰铁骑黑潮。
曾经慕容姗的扛旗卒静静将慕容军旗的旗杆直直竖起,在盛夏并不温暖反而寒凛无比的北风中,慕容军旗猎猎作响,视线尽头已经可见那连绵无尽的漆黑潮头,静静的呼吸不由逐渐变得粗重。
慕容陆扭过头,头胄唯独露出的一道平静视线看向拥有女孩名字的壮硕汉子:“怕了?”
“报告大将军!怕个卵!”静静沉声回应。
慕容陆复扭头看向身旁另一侧的落雪营七连长陈奀:“那天你们到统战室来进谏,该说的我都说了,想得如何?”
陈奀视线不离愈发靠近的漆黑浪潮,下意识握住慕容军刀的刀柄:“吾王所指,刀峰所向。”
慕容陆笑了笑,抬首看向高悬天空,照射的阳光却带不来温暖的骄阳:“没有比北域美丽的阳光了,奈何,这些阳光已经不能带来温暖,融不化北域厚重的积雪。”
慕容陆意有所指的言罢,一夹马腹,胯下雪白战马发出一声嘶鸣,开始加速。
随行的陈奀与静静见状,同样一拉缰绳,一夹马腹,随最高统帅冲向黑色的恐怖浪潮。
正如慕容陆所说,北门天关城楼上的雪因为有慕容军将士清理,正值夏至,倒是露出了北门天关城楼玄青的本色。
不过,如今的马蹄过处,厚厚积雪长年不化,大雪骁骑特制的蹄铁踏雪痕轻,却依然带起簇簇雪花。
一左一右两座雪丘中央,慕容姗一拉马缰,战马人立而起,悠然停下。
以陈奀的马御术,见状自然也是毫无压力的完成了疾停,不过,高举慕容军旗的静静就没那么轻松了,盔甲下的手臂肌肉扭曲的虬起,凭借冠绝落雪营七雪的膂力,勒马同时不让手中慕容军旗因为惯性而向前倒去。
静静本就身形壮硕,再覆银色重甲,本就对胯下战马造成不小压力,而今为了保持慕容旗稳定,手臂与腰身尽皆用力,苦了胯下战马,马蹄大半陷进雪地,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
三骑胯下身经百战的战马,面对已经来到数里外的庞大军队,开始不安的嘶鸣踏蹄,生物最深层的本能,已经不是高深御术就可以控制。凭借慕容陆的目力,已经可以看到楼兰铁骑为首那骑。
慕容陆眯起眼,遥望那名总是扬言要将长子慕容懿抓去做面首的楼兰女将军。
那人既然出现在此,证明已经潜入楼兰拒南城的姜翰适已经与她接触过,至于她会是否守信,慕容陆的把握在五五。
黑色浪潮徐徐停滞,那位楼兰女将军同样携带一护卫一扛旗卒,朝慕容陆三人所在纵马疾行而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