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交代了，我这手还没好利索，不能吃味道大的，你们别管我，爱吃什么自己拿。”杜军膀子吊着打了石膏的左手，慢悠悠地用勺子刮着一碗颜色封富的虾仁松子粥，一边说道。
    杜军长得不难看，就是一张脸显得黑胖了点，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整个就是长高了的杜文曦。他身上带着一股江湖气，马肃经验丰富，知道这种人家里一般都是做生意的，有点小钱，但是不大上得来台面。
    吃饭的地方是比较高档的精品自助餐，八十八一位，对高中生来说，这就算豪华大餐了。
    “就你这还清淡？算啦，你就别装了，该怎么吃怎么吃，真不行我给你弄两串烤肉，拎着吃就成，方便。”张士龙纯粹就是过来蹭饭，所以态度就很积极，说话极其亲热，好像跟杜军已经是交情颇深的哥们。
    “问你呢，怎么找上他？你一找他，肯定就得多请一人，这钱花得哪得多冤枉。”马肃看着张士龙盘子里满满当当的烤肉、烤排骨、大虾，就开玩笑道。
    “我正好有点事问他。哥们这次一跤摔得是真疼，整个就没法见人了。”杜文一边喝着粥，一边满脸苦笑，道，“我这边刚挨完打，进了医院，石膏打好，我爹就冲进来朝我一顿数落，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你说我冤不冤？”
    “有这事？你爹是怪你惹是生非？”马肃就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屁，哥们从小打架打到大，以前把小伙伴整医院里去，我爹还夸我，说男子汉大丈夫，被人欺负就是没本事，欺负人就是有志气，他会怪我惹是生非？”杜文估计想着挺气，喝了口粥，又把勺子扔碗里了。
    “那是该数落你，被一女的打进医院，可不是越长越没出息。”马肃打趣道。
    “他要这这么说我就好了。”杜文叹了口气，道：“他怪我惹是生非，给他找麻烦。”
    这个转折来的有点快，好在马肃有这个心理准备，他其实也挺好奇，不过现在他得继续装傻充楞，“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打我那姑娘我爹惹不起呗。”杜文小眼睛微微一挤，有点街头小混混那股子狠劲，“本来我想好了，等我这手好利索了，找两人找机会敲那姑娘闷棍，报上一次的一箭之仇，哥们上次失手那是猝不及防，真以为就揍不过她？”
    张士龙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嚼着烤排骨，一声不吭，听到这话，才抬眼看了他一下。
    “后来呢？”张士龙不接话，马肃自己只好当这个捧哏，十分凑趣地问道。
    “后来我爹指着鼻子威胁我，我要敢动一下那姑娘，他就打断我两条腿，然后送我回乡下念书。”杜文脸上写满了无奈。
    “还是你爹比较了解你。”马肃道，“那你找他干嘛？他认识打你那姑娘？”
    “这你就得问他了，反正我见过他们两个互相打过招呼。”杜文瞥了一眼张士龙。
    “这事你还真就看走眼了，还是回去问你爹，我跟那姑娘就幼儿园通过桌，她到底什么来头，我还真不知道。”张士龙悠闲地吐出一根骨头，满脸带笑地说道。
    “得，这个糊涂鬼我看来是当定了。”杜文看了张士龙一眼，然后脸色一收，摇头道，“你说说长得这么清秀个姑娘，下起手来比我还狠，你说谁预料得到？”
    “我也挺好奇，你怎么惹她了，她追着你下死手，我要不拦一下，你还得断几根骨头。”马肃好奇地问道。
    “我能怎么滴？当着这么多人和教官的面，我就跟她开了几句玩笑，不想听就说嘛，二话不说就上手。我要不是经验丰富，脑袋就给她开瓢了。”杜文咂嘴叹道，“我算看出来了，这世道迟早得是女人的天下，做事这么狠。听说你小子这几天把一高二的揍了，你比我厉害。”
    张士龙虽然不肯开口，但是吃得津津有味，关键他吃得多也就算了，还滋滋有声，让只能喝粥的杜文馋得直跳脚。
    “老杜，看在你今天请我这顿的份上，给你句忠告，别瞎打听了，那姑娘别说你爹，我爹都惹不起，海岩市八百万人，没几个惹得起的。你老老实实过你的日子就成，别给自己找不痛快。”吃完最后出门，走出电梯的时候，张士龙这才拍了拍杜文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杜文抿了抿嘴，艰难地点了点头，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道：“算我倒霉，以后看到李小萌我退避三舍。”
    “老张，咱们这么深交情，你跟我说句实话，李小萌到底谁啊，打了人还能让受害者这么憋屈。”杜文手还挂在膀子上，晚上自习课估计是不上的，出了门，马肃和张士龙左拐过马路，杜文右拐进步行街，马肃好奇地问道。
    “你太高估自己了，老马，咱们就这一顿饭的交情，还不是你请的。”张士龙特别认真地说道。
    “你这笑得我有点心虚。那什么李小萌这么猛，我当时推她那一下，她不会一直记着吧。”马肃开玩笑道。
    “她没你这么无聊。”张士龙瞥了一眼马肃，笑得就很坏，“你小子太坏，太会来事，刚刚我跟老杜说的，你也听好了，这位咱们都惹不起，别瞎打主意。”
    “你怕对我有什么误会吧。”马肃有点惊讶地看着张士龙，“我一向老实本分，属于那种三观很正，浩然正气又低调的好人。”
    “得了吧，我还不了解你，合着那个因为打架全校通报批评的不是你？关键你这打架还是为了个女生，你还好意思说你自个低调。”张士龙笑道。
    “我不是打架，我那是挨揍。人要揍我我有什么办法？”马肃有点无奈地说道，“我也想跟人讲道理，人不听啊。”
    “那他怎么不来揍我？你看你，先招惹唐玟琬，又招惹薛冰，虽然表面上看上去都是突发事件，你是纯粹救人去的。但我总觉得就是你自己比较爱出风头。”张士龙稀里糊涂就猜中了重点，“你太爱惹事了，这次是林新源，下次又是谁，我跟你说，林新源在市一中名声很臭，基本就是半个流氓，你惹上他，以后有的是麻烦。”
    经过一番打探，马肃比张士龙更了解林新源。不过张士龙说得很对，最近自己好像真的挺会惹事，林新源不说，昨天ktv里惹到的那位刺青小平头，他是正儿八经混社会的，虽然按现在的程度，不至于来秀安中学找马肃的麻烦，但是不知不觉中，马肃已经开始跟这些社会的阴暗面略有交集。
    这就很危险了，不管怎么样，马肃现在只是个高中生，缺乏保护自己的手段，而这些社会的阴暗面，一旦沾手，就很难甩干净。仔细想想，最近马肃处理事情的方式确实有点飘，比如ktv里的事情，解决问题的方式多种多样，他选了一个看似代价最小的，但是也有可能导致严重后果的。
    得好好沉下心来，考虑考虑将来的路。不能因为自己是重生者，做事就太随心所欲，现在还只是高中，跟自己打交道的都是一群涉世未深的孩子，以后真要到社会上面对各式各样的人，自己这种心态做事情，肯定是死无葬身之地。
    人果然不能太把自己当回事，在面对一个规则日趋完善的成熟的现代社会，个人的力量是非常渺小的，不管你是谁。马肃现在能做的，就是靠着他头脑里的那点小聪明，老老实实当个时代的投机者，投机者的要诀是，头脑清楚，不要自以为是，顺从时代的洪流，千万不要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