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穆几欲笃定，一旦他不收这个狗盆，虚拟屏上的‘许谙谙’就会翻脸不认人。
    往许谙谙的银行户头转了一百万，林穆才问她：“这次任务完成得怎么样？”
    “你还敢问！”
    许谙谙眉毛一竖，开始跟这个臭外挂算账：“你找的什么人，这种忘恩负义的也救，我和我小伙伴差点去坐牢！”
    话落，她听到外挂‘狡辩’，它说：“我不是帮你惩罚过他们了？孙家人已经被转去拘留所。”
    许谙谙终于有些消气：“不准叫人保释他们！”
    得到外挂允诺，她才满意的哼哼。
    过了会儿，脑海里，又出现外挂的声音：“我这里有款游戏，不管输赢，参与者都可以得到十万现金奖励，想玩么？”
    许谙谙听得意动。
    但是，嘴上却没立即答应：“危险的游戏我可不玩。”
    “一点也不危险。”
    林穆边说边用手指在鼠标触摸区滑动，同时指示她怎么做：“打开你的平板，下载一款叫《消灭泡泡》的游戏。”
    一听游戏名字，就和《消消乐》差不多。
    许谙谙翘腿靠在床头，乖乖下载这款下载量为0的游戏。
    “是内测么？”她忽然问外挂。
    “没错。”
    林穆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你会是这款游戏的第一个玩家。”
    许谙谙听了开心，谁不喜欢做头筹。
    因为这份优待，她对外挂的态度也好转：“像这种内测，你找我就对了，我玩《消消乐》贼六，过会儿，我要叫你大开眼界！”
    十分钟以后。
    许谙谙把平板怒摔被子上：“这什么破游戏？”
    “……”林穆。
    “不玩了不玩了！”许谙谙扯过被子往身上一裹，恼意难消：“难怪它下载量为零，居然偷偷修改玩家的分值，过分！”
    虚拟屏上，已经显示‘许谙谙’的游戏分数。
    一共得了28分。
    林穆很快用现实里的软件分析出‘许谙谙’这个npc智力，相当于一个六岁的学前儿童。
    这样的结果，他并不失望。
    甚至，有些愉悦。
    事实证明他前期的猜测是正确的。
    ‘许谙谙’这个仿生人，思维逻辑未向普通的ai转变，她的进化，更趋向于真实人类。
    ——要知道，《地球乐园》的其它npc，用现实中的软件是测不出智商数值的。
    本身就受代码控制，面对超出指令范畴外的选择，等待一个普通npc的，只会是停机重启。
    只要‘许谙谙’还在成长，终有一天，这款游戏会承受不住她带来的数据能量负荷。
    林穆早上收到消息，萧霆已经入职cr总部。
    《雷霆战纪》与《地球乐园》的服务器合并已成定局。
    如今【许谙谙】所在的游戏区，极少有玩家进入，是因为他在玩家登录之初显示的地图上做了点手脚。
    一旦游戏加入战争模式，有些东西就会脱离他掌控。
    而他，只有半年不到的时间。
    林穆不再温水煮青蛙，即便清楚会带来副作用，他依然决定推动进程，所以，在‘许谙谙’睡着前，他又开口：“你长这么大，是不是还没见过你母亲？”
    “……”
    许谙谙在装睡。
    闻言，她的睫毛微颤。
    外挂继续说：“其实你母亲就在京城，明天她会出现在凤锦路的银行，如果你想见她，上午10点，可以等在银行门口。”
    许谙谙揪着被子的手不由地攥紧。
    ——她想自己的母亲么？
    肯定是想的。
    也很想问问这个女人，为什么生下她却不要她？
    小时候，许国阳在京城工作，把她留在老家让奶奶带，她想和幼儿园的小朋友玩，可他们都避着她，他们说，没妈的孩子心眼坏，会偷东西，后来她就不喜欢去上学。
    奶奶也一直骂她，说她是许国阳的拖累。
    如果没有她，许国阳凭着给景氏老板开车这份工作，可以在乡下找到一个很不错的老婆。
    但因为许国阳婚前生了她，村里的女人都说许国阳品行不好，谁都不肯和他相亲。
    她不是没问过许国阳。
    许国阳告诉她，她妈妈因为生病死了。
    现在外挂却跟她说，她妈妈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一夜无眠。
    第二天，许谙谙起得很早。
    她刷了牙洗好脸，没叫苏姨给自己做早餐，带着霸总出门，先回了趟学校，把霸总寄养在沈星那里，自己才去凤锦路。
    她告诉自己，只是想看看那个不要她的女人长什么样。
    如果那女人过得不如意，自己就开着超跑从她眼前呼啸而过，如果那女人生活幸福美满呢？
    许谙谙蹲在银行门口，觉得有些胸闷。
    ……如果那个女人现在很幸福。
    那她看一眼就走。
    上午九点多，日头越来越猛。
    许谙谙被晒得脸颊泛红，干脆买了一根棒冰，大模大样的踏进银行，在等候区的椅子坐下。
    中途，接到费侪电话。
    费侪问她，什么时候有空去趟公司。
    合伙人被放出来，税务局也查不出问题，如今整个公司都在等许谙谙那笔救命钱。
    “明天吧，今天我有事。”
    许谙谙刚说完，余光瞥见楼梯口，一个经理模样的男人匆匆下来，抬手整了整衬衫领带，然后疾步走向大门口。
    她身后，随即传来男人迎接到大客户的欣喜声音，“邱总亲自过来，让我们这座小庙蓬荜生辉！”
    许谙谙听到‘邱总’两个字，下意识回头。
    银行门口，被客户经理热情握着手的，不是邱岚还是谁？
    邱岚一身精致的西装套装，就算她已经不年轻，身段高窕依旧，浅色衬衫搭配波西米亚风的丝巾，一明一暗交织得恰到好处，比起景蓉在妆容上花心思来彰显职场干练，邱岚这样的，才是自带气场的霸道女总裁。
    邱岚来银行，只带了一个秘书。
    这会儿，正与经理寒暄。
    眼看他们要过来，怕邱岚认出自己，许谙谙往膝盖上一趴，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邱岚和经理刚要上楼，眼角不经意的扫到等候区。
    那抹红色身影，带给她熟悉感。
    许谙谙在景家生活十几年，邱岚再不待见她，同住一个屋檐下，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也会熟悉这个养女的身形。
    一个掉头，邱岚走过去。
    在她的认知里，许谙谙就是个搅事精。
    ——生怕不搅事显不出她来。
    许谙谙听见高跟鞋走路的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停在她面前，已经避不开，她抬起了头，对上邱岚微蹙的眉头，咧嘴一笑：“阿姨，好巧啊。”
    “你在银行做什么？”
    邱岚的声音里，喜怒难辨。
    许谙谙慢吞吞的起身，胡诌了个理由：“我来取钱。”
    邱岚轻笑：“怎么，你叔叔没给够你零花钱？”
    “……”
    许谙谙抿唇。
    邱岚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想起另一桩事：“你叔叔私下给你多少钱我不管，但你终归是许家的孩子，没有你死去的父亲，你也不会有进入景家生活的机会，做人不能忘本，也不该去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你觉得阿姨说的对不对？”
    不用许谙谙回答，邱岚又径直开口：“你叔叔马上就要出差回来，如果他找你，我希望你明明白白告诉他，你不想改户口，也不想要景家任何财产。”
    就在这时，大堂电子钟突然响。
    ——报的是上午10点。
    许谙谙转头去看银行门口，空无一人。
    这会儿，大堂里，也只有邱岚和她两个客户。
    秘书出声提醒邱岚有事要办。
    邱岚瞧了一眼腕表，没再管许谙谙，由经理领着上楼去。
    许谙谙杵在椅旁，目送邱岚的背影绕过楼梯拐角，良久才收回视线，她没多说一个字，推开玻璃门离开银行。
    走到跑车旁，她用力踢了脚轮胎。
    臭外挂居然又耍她。
    它就是想看她被邱岚羞辱！
    说曹操曹操就到。
    许谙谙刚上车，外挂机械的声音就响起：“见到你母亲了？”
    “见个鬼！”
    许谙谙第一次爆粗话：“去你大爷的！”
    “……”
    半晌后，外挂才又问她：“见了你母亲不开心？”
    许谙谙没搭理它。
    林穆以为她一时接受不了自己是景明耀夫妇的事实，思忖几秒后，还是出声安慰：“世事无常，或许真相残忍，总比一直被蒙在鼓里强。”
    许谙谙本来还在强撑。
    听外挂这样讲，终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我怎么会是我爸和阿姨生的孩子？！”
    “叔叔对我那么好，我爸却让他头顶绿油油的，这么多年，我还每天在叔叔的头上跑来跑去，难怪阿姨那么讨厌我，不想让我待在景家，原来我是她出轨的证据！”
    “……”
    林穆扶额，揉着突突跳的太阳穴，他不知道‘许谙谙’这个逻辑链是怎么形成的。
    试图给她疏通解释，却被许谙谙打断：“别说了！”
    “…………”
    女孩把两只泪眸揉成熊猫眼，用纸巾擦掉鼻涕，这才瓮声道：“我爸和我妈对不起叔叔，以后我有钱了，一定要好好孝顺叔叔弥补他，作为男人，我叔叔他太不容易了。”
    说到后来，她又哭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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