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施三是银三?
以前对黑施三好的人,都是个傻子让她耍,还会有人对殷若客气吗?
车阳等人是拘住身份,也没有跟着骂她三骗子。其实心里呢,估计早骂好些回。
面对这一张张发自内心的黑脸,殷若转身就要走,却又顿住脚步。
她已经问了,为什么不问个清楚。反而也得罪一回,干脆得罪到底。不然再挨一顿岂不是冤枉。殷若悄悄的往后退一步,对着梁未怒道:“这事本是您自己招来的!”
在殷若来看是这样的。
倒不是殷若不讲道理。
尧王梁未心系边城,这是他皇子殿下的本分。这一点,殷若知道。但是殷若和金丝都是商人子弟,闻财而动,是他们的本分。至于金丝是闻色而动,这关殷若什么事情。
谁弄来的赐婚圣旨?
就是面前这位!
殷若恨恨地一眼,对着梁未投去,一转身子拔腿就跑。
梁未惊骇的不能自己,反应硬是没跟上,不知道这个人怎么了?等到殷若一跑,胆怯尽露。梁未也反应过来,跳出案几就追。
他追出房门,隔壁房门“啪”地一声大响,再就窗户响,殷若把门和窗户全闩上。
梁未气的七窍生烟,但也不会砸门砸窗户,他和少年们有话说,回去继续说话。
殷若又跑不走,殿下说完话再寻她事情也不晚。
殷若也没有想跑,她能往哪里跑呢?城外的士兵一天比一天多,她能带着全家的人往哪里跑呢?
她满心的委屈扑到床上,这个不爱哭的人放声痛哭。
兰行等人带着空车回来,把车放回车棚里,再来房外呆着,对里面哭声都是愕然,再就怒不可遏。
“三骗子又装可怜了?”兰行很生气。
柏风家的小厮果烟对着窗户缝探头探脑:“三骗子几时装过可怜?”
茅子威家的毛球煞有介事地道:“是啊,三骗子从来横着呢。现在黑三变银三,不敢横了,大快人心。”
青鸾让关在门外面,听到里面哭的伤心,走到房后也去难过。听到六个小厮叽叽喳喳的不像话,怒气冲冲过来就骂。
“滚!”
“你滚!”六个小厮异口同声。
“不要你们侍候了,你们把少东家气哭了!”
“你滚,你把银三姑娘气哭了。”六个小厮学话很是利落。
青鸾对着梁未房中走去,守门的人见她风卷云涌般过来,也听得到隔壁动静,而磨剑就在旁边没有拦,青鸾一直进去。
磨剑冷眼旁观,青鸾进门以前,好似全天下人欠她钱。进门闯入殿下眼帘之后,好似她欠全天人的钱可怜相。
果然骗子的同伙,同样是个骗子。磨剑对银三也是一肚子气不用说,刚才又来指责殿下,磨剑要不是尊卑相关——殷姑娘手中有圣旨,虽然她闹着要休书,但一天没到手,一天就得尊重她。否则磨剑早就去和殷若干一架,像兰行那样的吼,那才痛快。
青鸾没有想到她正让人腹诽,正忙着装的可怜兮兮对梁未诉苦:“少东家让金丝气着了,哭得很伤心。”
梁未心想真真滑稽,让谁气着了,也犯不着回来就发脾气吧?发完了脾气,她很伤心的哭去了,这还上哪儿说理去呢。
说一声:“我知道了,我等去开导她。”殿下的手又痒起来,他刚才怎么不再给她一下子。
青鸾得了意,和昨天、前天、大前天…。以前殷若化身黑施三后,认识殿下的任何一天一样,觉得殿下对少东家还是那么的好,让金丝哭去吧。
“噔噔噔”,大步回去,没有忘记把六个小厮吓唬一顿。
“殿下说知道了,一会儿就来收拾你们!”
六个小厮不知道青鸾只是去说下,她的少东家正在哭。即使对殿下有不敬,也全怪金丝刺激到少东家。六小厮面面相觑,还是有些害怕的。特别是他们背后总喊三骗子,而兰行因此挨了几鞭。
虽然不重,但表示殿下面前是不能公然的喊。
青鸾黑着脸守着房门。
马大和牛二有功夫在身,梁未在气头上,不肯给殷若,怕助长她又干点什么,再说住在殿下隔壁,不可能出事,又增添六小厮,到丹城就让殷力带走。
这就只有青鸾一个人。
既然没有别人,六个小厮嘀咕一会儿,兰行第一个过来,堆个笑脸:“嘿嘿,青鸾大妹妹,”
青鸾本不是真生气,听过这话,英眉倒竖:“谁是你妹妹!我难道不长你几辈儿吗?”
兰行耍无赖也在行,一口答应:“好!我喊你青鸾姑奶奶,姑婆婆,姑太婆婆,给你鞠躬,三个!以后再不许去殿下面前告我的状,否则你就是个小人!”
“你才是婆婆、太婆婆!”
青鸾哇啦哇啦的和兰行吵了起来。
果烟、旧誉、毛球、井栏、博古一拥而上,把青鸾围住吵翻了天。
“你是个无赖!”青鸾点着他们。
“跟你们学的,跟你们学的!”六个小厮嚷成一片。
磨剑在一旁抱着手臂鄙夷,都快成精了,房里的哭声果然小下去了。任是谁,房外吵成这德性,也没有心思哭了吧。
正吵着,梁未走出来。
青鸾:“哼!”
六小厮一本正经:“青鸾姑娘,三姑娘不高兴,你还不去劝劝,在这里甩脸色能有用?”
青鸾咬着牙骂,都成精了!殿下在,也敢睁着眼睛欺负人。她先于梁未走到门前,从怀里取出一柄薄刃银刀,插到房门缝里去,一点一点的把门闩挑开。
六小厮目瞪口呆:“你你你,你晚上不会到我房里偷东西吧?”
青鸾追上来,六小厮一哄的跑了。
梁未轻轻走进门,见锦帐里的人肩头抽动,哭声是不大,但却显更伤心。
饶是梁未算账来的,看着她随哭声一动一动的身子,也一下子冷静。他找把椅子坐下来,静静看着她。
殷若哭上一会儿,觉得不对,回身一看,一双泪眼和梁未的眼睛对个正着。
殷若三把两把扯掉两边帐帘,茜红色绣虫草的帐子落下来,把她挡在其中。
这应该不起任何作用,但是梁未涨红了脸,一直红到耳朵根。
自从救回殷若,殿下过来看她很是随意。此时,梁未重新回想起来,这是个姑娘,是个女子,而他是个男子。
他要真的来脾气,一把能把锦帐全撕破,但是面对两扇尚在飘动的锦帐,硬是一步也动弹不得。
殷若并没有想到这一点,她只是现在谁也不想见。如果不是个规矩人,梁未也不会多这个心。此时这个心一旦多出来,梁未带着面红耳赤,默默的对外走。
殷若听到脚步声,心头不由得一松。到这会儿,才想到殿下如果同她再算账,她可怎么办?
但他走了,这就不用担心。
她重提伤心,任性而肆意的又哭上一回。房外,青鸾撵着六个小厮跑的啪啪作响,不时吵的稀啦哗啦。
等殷若不哭的时候,想到她和金家的约定还没有回,把青鸾叫回来,让她去回。
青鸾好一番添油加醋,把殷若没有想到的周到都找出来说:“少东家为了殿下在城里的安全着想,其实不是去看笑话,先见金胡老掌柜,从他手里要来对金家的掌控。最后一个才看金丝的笑话。金丝就是个疯子,她骂少东家也挨了打,就把她自己给骂晕了……”
梁未打心里憎恶金丝,往外喊一声:“来人!”
砺刀进来。
“去金家告诉那个不要面皮的东西,她不怕挨,我不怕打人。几时打改她,几时我再走。”
如果是殷若在这里,肯定不答应。可这是青鸾,青鸾心花怒放,插烛般的拜上几拜:“多谢殿下,少东家有您疼啊,她也知道是福气。”
这话奉承过了,想不穿帮都难。
梁未一哂。
她要是知道是福气,也就不敢对着自己发脾气。就是此时,殿下面上红时的热还在呢,只是旁人看不出来罢了。
青鸾走后,话却留下来。梁未想想也是,他对她算顶顶好的,本以为慧眼识人才,回京后可以当谈资吹嘘一番,甚至算皇子殿下的佳话。结果呢,让骗子成天的哄。
青鸾本是为奉承来的,下半天却把梁未奉承成又是一肚皮火气。晚上,想也不想的去看看骗子睡的可好,或许能消消气。
看骗子睡的是否香甜,是不是真能消气?那肯定不能。梁未这样想的时候,心底想的其实是不知道她哭肿眼睛没有。
青鸾迎他进来,面色上一抹尴尬。梁未走到床前,面色上一大片尴尬。
睡觉的时候,不管春夏秋冬,帐帘子都是轻垂而落,形成小天地,让睡觉更好。
换成平时,青鸾可以掬起帐帘。可是今天,帐帘全掖到被褥里面。梁未虽看不到帐内,也猜得出来,长长的帐帘子,估计压在那没良心的身子下面。
这还怎么扯得开,也不方便扯才是。
青鸾支支吾吾的解释:“殿下来看,我从没有说过,我没说过……”青鸾怕说出来,殷若会拒绝。
梁未也相信青鸾没有说,是三骗子接着白天没良心。他再一回涨红脸走出来,在心里反复的念叨,三骗子真没良心。
竟然没有想到他让兰行吃鞭子的原因,此时就在殿下自己嘴里。
殷若还真的不知道梁未每夜来看她,她知道的,只是病重时来看过她,哪想到这个人无聊之极,每天都看她几眼。
青鸾不会说,叫小丫的丫头惧怕殿下身份,也不会说。
殷若就是心里烦,不想看到任何人,本能的干出来,又把尧王梁未给羞到。
第二天一早,梁未的火气只见长,不见消,应该也算在情在理之中。
……
“殿下在哪里?”
殷若想起来问的时候,已是三天后。这三天里,她把自己关在房里生闷气,兰行等人吓得都不敢出现。今天不问不行了,今天是殷刀把货物整理好,运往北市、樊城、广元等地方的日子。
不管怕殿下,还是恨他,殷若都得见面说上一声。
青鸾笑盈盈:“少东家总算想起殿下,殿下巡城,打算重修城楼,在城四角修箭楼。”
殷若随便一想,丹城地理图就在脑海之中,她往外就走。城的四角,有一半是殷家的地方。殷若怕自己不在的话,管那里的人会话不够详尽,别一不小心,又惹殿下发脾气。
对尧王梁未进驻丹城真心表示欢迎的,可没有多少。
如果没有孙女儿保命这件在内,殷刀内心也是反对。金家吃亏最大,阳奉阴违在所难免。
城四角的另外一半,属于金家。
兰行听说三骗子要见殿下,带马出来的飞快。一行人上马,殷若带上青鸾、六个小厮,看上去倒也气派非凡。
主要是六小厮神气劲儿,实在扎眼。
梁未在丹城街头慢悠悠转着,看着城四角住的都是什么人。贴着城墙根的房子也要拆掉,这就要有两批的人需要安置住处。
听到马蹄声,见到宽阔可以走货车的街道上,秋风飒爽之下的女子,一袭黄色的锦衣飘动起来,似点点金桂。她雪白的面容,似点点银桂。她的整个人,似月魄星精华。
梁未不得不承认银三姑娘是美的,因为殿下又气上她了,很想对她的美视而不见。
扭转身子,梁未装着对墙角很感兴趣,而事实上他也一直在看这里,把个后背对上殷若。
殷若却不能不理他,跳下马唤他:“殿下。”
梁未鼻子出一声气,像哼又不像哼,继续对着城墙根看得很入迷。殷若的沮丧劲儿一旦过去,可不是干等着的人。
“这里的外墙牢固,可以不看。请殿下移驾,去看看您需要的地方。”
梁未对这句话才不会脸红,鼻子又出一声气,还是奇奇怪怪的不知道表示什么,但是把身子转过来。
“殿下这边请。”
殷若大步在前面带路,走上两步,回头看一看,今天的秋阳晴好,尧王殿下穿一件紧身的盔甲,暗金色让他的面容更加明亮,和秋阳有得一拼。
殷若脑海里又闪过金丝……。就又想原谅她。有时候,还真的不怪金丝笨蛋,而是这位殿下太招人眼睛。
两边有士兵开道,两个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在丹城的街道印下自己的影子。
当殷若停下来,在一座酒楼前面。陈旧的幌子收拾的干干净净,木头上的斑痕足见悠久。
幌子上一个大字“殷”。
“殿下要几时拆,就几时拆。”殷若的笑容恭敬而有距离,好似远方晃动的天际线。草原的颜色就在眼前,却不能唾手可得。
梁未办公事的时候,倒不会孩子气,淡淡的一声,这一回能听得清楚,是个“嗯”字。
“还有这里。”
殷若往前走上一步,含笑殷殷,但其实把殿下摆到半天里:“这一条街都可以拆,”
梁未看似漫不经心,却挑个刺儿,瞄瞄两边的街道:“这两边不能拆吗?”
“殿下要的箭楼,盖在这里最好。如果在两边的街道上扩展的话,箭楼上的视线反而受阻断。”
梁未只能认真,凝视面前这美貌的人儿:“你怎么知道?”在哪里盖箭楼,应该是具备兵法上的见识才行。
殷若低下头,还是看着很恭谨的模样:“没事儿瞎想过。”
梁未想到她在北市说过的话,固定边城的那几句,很想装糊涂,也得承认她胸中确实有沟渠。或许自己不来的话,她也另有抱负。
比如,她嫁到金家以后,以她的能耐,将成丹城一霸。
梁未虽很生气,不由自主的也为她推敲过金财宝。金财宝面对自己时展露的,远非黑施三可比。
她更霸气。
金财宝只是唯唯诺诺的商人。
等自己给她休书,她出嫁后,掌握金家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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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三千字超快,晚饭前写好,后一千字磨蹭到现在。呃,晚饭是晚了些。可这是什么命啊。
二更送上,离万更少一千字,明天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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