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若真的发狠,拿出不怕死的劲头。岳掌柜、毛掌柜、花掌柜三个闭上嘴。
殷贵在一旁凉凉地道:“北市新得的铺面啊,这就要换主人了。我殷家株连九族不冤枉,谁叫我们收圣旨呢。你们呢,铺面也想充公一回吗?包括岳掌柜你全部的产业。包括毛掌柜的对头笑到你坟头干。包括花掌柜再也不能追女人?”
殷贵也仰起脸:“我殷家奉陪到底。”
岳掌柜、毛掌柜、花掌柜的面色灰灰。
殷若跟他们约定:“不要犯傻,殿下在呢,你们也打听打听去,我可是打听清楚,这是中宫嫡出,大梁国头一位尊贵的殿下,什么人作祟会长久呢?”
岳掌柜、毛掌柜、花掌柜的眼睛溜溜放光:“废话少说中,三姑娘,只问你一件,请你如实回答。”
“请说。”
“如果你殷家没能耐把圣旨送回去,你待怎样?”
殷若从没有想到圣旨反而是另一个护身符,这话施发也曾问过殷力,由殷力转给殷若。
殷若倒是想苦笑,但再听一回未免啼笑皆非,收敛后,正色道:“我就出嫁,决不连累家人。”
岳掌柜、毛掌柜、花掌柜的舒心畅意模样,笑容满面地道:“如果是这样,我们在北市听你少东家的。”
殷贵也想笑。
赐婚圣旨本是殷家头上的刀,现在却成商人们和殷家合伙的重要凭证。
这建立在殷刀为人严谨,大家都相信和认为殷家到山穷水尽之时,就会把三姑娘送去王府。
银三姑娘一旦进到王府,这些人或多或少有些好处。就是抬出尧王府说给别人听个白话,也能赚几个羡慕眼光。
岳掌柜、毛掌柜、花掌柜的走时格外谦逊,非但不再提合伙吞并金家的事情,殷若提出的帮忙平抑物价,但没有好处给。在这种物价飞涨,商人们暴发横财的时机,他们也肯答应。
曲瑜守在殷家门外,亲自看着三个掌柜的出来,随后出来,匆匆对军营而去的,是殷贵。
“有要事求见殿下。”
殷贵对守门的士兵道。
梁未揣着不高兴见他,殷贵回话让梁未大吃一惊。
“回殿下,刚刚约几个得到铺面的外地掌柜问过,物价的事情与岳家、毛家、花家无关。”
梁未若有所思,这个殷勤算殷家献着了。夸奖殷贵两句,谈谈银三姑娘不知所踪,殷贵退出。
曲瑜对殷贵宅院放松的时候,殷若从容回到丁家客栈,把香囊系上。香气,顿时沾染衣上巾上。
……
这个夏天开始阴霾,物价让人怨声载道。殿下虽不焦头烂额,但每天气的不轻。
交通不是很便利,用马车、牛车和驴车。通信的工具,是马、船和人。
梁未想知道百里以外的消息,千里以外的消息,做不到哈口气儿就有。商人们想随行就市的赚钱,经常会有路遇下雨、山路损坏等天灾人祸,而致使货物不能及时运到,亏损在手中。
货物不能及时运到的地方,货物短缺,就会出现暂时性的物价飞涨。
飞涨的物价如果是主要的,比如粮食。那与粮食有关的物价,都会飞涨。
这与当年歉收不一定有关,而是一时的运输不便。
可以人为,也可以自然而成。
梁未要追查的就是人为。
他连下手谕,让附近的城池支援,却得到附近的城池也受到连累。像是往北市这个方向的一条线路上,大面积的物价不稳。
自从梁未来到北市,从没有这么累过。每天起早一句话,就是今天什么价格,晚上临睡前,再问一遍。
睡是睡不好的,只能勉强将就。他很喜欢和黑施三说话,看她耍无赖,但殿下有段日子,顾不上听黑施三又配错什么香。
这一天,殷若来见他。
梁未低垂面容看公文,能看到眼周的疲倦。
“你要什么?”
嗓音里也是疲倦。
“问殿下讨差使。”
梁未抬头,却没有想到:“什么差使?”
“物价如果与人有关,殿下您在明处,他在暗处,短时间,您是不好查出来的。”
梁未把公文放下来,凝视殷若:“这么说,你有主意?”要说梁未对黑施三还真有信心。
她无赖是到了家,但无赖不是她的能耐。
殷若伏地跪下。
梁未有不妙的感觉,难道与施家有关,或者与施家的对头有关。
这也有可能。
施家的对头眼红、嫉妒什么的,可以想到。
这不妙让梁未别扭极了,在殷若开口的一瞬间空当里,他极不情愿想到处置的话,会不会把黑施三也处置。
他是不愿意处置她的,但事情可大可小。如果大到株连黑施三,不是梁未所想。
幸好,殷若很快开口,把殿下从纠结中救出。
她的嗓子完全恢复,脆生生的道:“殿下,请把平抑物价,追查真凶的差使交给我。殿下只管安坐北市即可。”
梁未松口气:“你说的对,行行自有门道,我手底下确实没有这方面懂行的人。”
他带来的官员、书办、侍卫和小将军们。
可以派出捕快调查,但远不如商人出身的黑施三便利。
殷若笑眯眯:“交给我吧,殿下,您放心吗?”
笑靥如花就在眼前,梁未由不得笑了笑:“放心。”
“如果我办成了,殿下赏我什么?”殷若继续笑道。
梁未唇角更勾:“你要什么?我知道了,你要香囊中奇香的配方,如果你办成了,我给你找来。”
殷若摇头:“不是。”
“那你说。”梁未隔着案几俯一俯身子,看到殷若还跪着:“你起来回话,以后见到我,没有外人在,不用总是行大礼。”
殷若继续跪着,面上的笑有些梦幻:“如果我办成了,殿下您满意的话,请殿下答应我一件事情。”
梁未微张着嘴,好似没有听懂。很快,房中响起他的笑声。
“哈哈哈哈……。”
磨剑在外面伸头看看,见黑施三没有上案几踩椅子,放下心。殿下好久没痛快笑过,能有这样的一笑,磨剑重新喜欢黑施三几分。
“哈哈哈……”
梁未笑个不停,几滴子泪水从眼睛里出来。他用手拭去,放在眼前愕然的看看,仿佛不相信自己能笑出泪水,再就笑的更厉害。
殷若有些明白,又有些疑惑,陪着嘻嘻。
梁未好容易停下笑的时候,佯嗔问道:“你在这里等着呢,说,这几天你不来看我,是不是就等到我没有办法的时候,你就趁火打劫。”
殷若想摇头,又点点头。
梁未又笑了起来。
再停下笑时,好奇的问道:“那天,我许给你随意的说,你为什么不说呢?”
殷若回的不慌不忙:“无功不受禄,轻易不敢领殿下的恩惠。”
“啊,你又懂事了。”梁未的话里有揶揄,也有满意。
他走出案几,在两侧摆放的椅子上坐下,点点身边的椅子:“过来坐下。”
殷若瞄瞄那与他并肩的座位,吐一吐舌头:“我不敢坐。”
“我赐你坐,你可以坐。”梁未再点点:“坐吧,好些天我累的慌,和我说说话解解疲乏。”
殷若欠着身子,在椅子边上坐下。
梁未没再勉强她,他从小看到大的,没有几个人敢在他面前大模大样。
从容而又自得的说着。
“听我对你说,我的母后曾太后,是先帝中宫。”
殷若送上敬畏的眼光。
“当今皇上,是我同母的皇兄。”
梁未温柔的望过来:“听懂了吗?”
殷若送上尊敬的眼光。
“所以你有为难事,我都可以帮你解开。”梁未轻描淡写:“你不要怕。”
“嗯嗯嗯,殿下算答应我了?”殷若关心的还是这句。
“答应你,这差使交给你,不过呢,我可没有人手派给你。”
黑施三总让梁未刮目相看,这又是一回。她明明可以借着生病的机会要求许多,但她说“无功不受禄”,足见自强,在梁未看来是这样。
这也提醒梁未,他对黑施三的期许,仅限在北市以后的安宁上面。因她是个小姑娘,有时候殿下想不到彻底看下她的能耐。
梁未知道自己身份,打动他并不容易。可从天掉下个黑施三,就这样与殿下结下缘分。
让他不曾多想。
黑施三既然请缨,在表面上梁未不会添一丝助力。
殷若本就没打算要他的人手,带上殿下的人,做事反而束缚。
连声道谢,笑容溢出般的多。
“盼你早早办成,不仅为遭受拖累的百姓,还有本王想早早的听听你的真情。”
殷若愁眉苦脸的垂下头。
她也曾担心殿下心思敏锐想到银三,再次提出,安抚的话早就编好。
梁未关切的道:“怎么了?你不高兴提,我就不说了。”
殷若泫然:“我家认识的老头子,一年纳一个妾,手里有钱。”
梁未同情的望着她,怒气渐生:“你有本王在,不必怕他。”
殷若把玩着腰间的香囊,说了一出父母嫌贫爱富,欲把亲女嫁大财主的话本儿。
梁未连声答应,等她回来,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一定要他好看。
殷若高高兴兴的走了,梁未叫来车阳:“你换便衣,暗中保护施三。牵涉的城池不少,以我来看,地方官难逃其责。施三算机灵的,但民见官难,别让她吃亏,别让她束手束脚。”
得到这件与别人不同的差使,车阳很开心。回房去吹嘘一通,让跟来的仆从收拾行李。
兰行觉得自己祈福总算有用,折回到自己身上,念叨好半天的一步一走运。
第二天一早,殷若先出城门,带的是青鸾、马大、牛二。稍停,车阳带人扮成商人,紧紧跟上。
……
北市往内陆的路不止一条,见梁未以前,出城往哪里走,早在殷若心里。
马带疾风拂面,她的心情陡然放松。
这是她头一回离开北市管辖的地方,踏上去往内陆的行程。虽没有预定中的金财宝陪伴,却不折不扣参与生意。
殷若生出眩惑。
像是这行程就是她正常的道路,而不是奔波中寻觅困境的解开。
她应该焦急的打马,直到吐出真情的那天。但远处的花,近处的草,却带给她郊游般的快乐。
是有殿下的缘故吗?
不得不说,殿下撑腰的感觉还真是好。
殷若不指望作威作福,但心笃定安稳,已经是最大的享受。并且在她十四岁的岁月里,貌似这是最笃定的一天。
这一天直到晚上,殷若面色滋润,喜笑盈盈。睡下来,梦中竟然不是赐婚圣旨飞到天处,而是尧王殿下含笑的面容。
同一个时辰,梁未恰好在笑。
黑施三的话,让他从昨天笑到今天。自立自强的是男子,也深得敬佩,何况是个姑娘。
梁未笑上一会儿,去看公文,再笑上一会儿。睡下来,他想的也是黑施三。
…。
刀光出来,划破殷若的美梦。她下床的时候,取小银刀在手,窗户纸已让刀光击破。
“咣当”数声,门也化为碎块。
马大守在窗前,沉稳的面对四个蒙面人。牛二在门外,也是一步没有退让。
殷若露露脸儿,屋里虽黑,但她的眸光明亮若珠,就让人发现。
“黑施三!”
有人大叫。
殷若才不上当,她一出声,准保就有一箭过来。一缩身子,刀扣手中,对青鸾打着手势,躲在桌子后面。
“王富贵?还是金老掌柜?”
青鸾手中也亮出刀,问道。
殷若让提醒,反手把刀收好。银刀虽不是银三姑娘的标志物,却能让金家的人认出。
出北市不到一天就遇袭击,只让殷若冷笑。倘若还有人说物价飞涨不是人为,此人不是内奸就是眼瞎。
王富贵没能耐知道她昨天见殿下,今天就离城。这个人只能是……。金家的人。
对黑施三同样有仇恨。
“马师傅,抓个活的。”
殷若刚一出声,“嗖嗖”几箭射进来。弓箭手认声很准,全扎在主仆身前的桌子上。
青鸾骂上一声,还想再问,又默不作声。
金老掌柜的确实不知道这里是他的孙媳,暗箭伤人不能怨他。但不管无意中伤害到少东家,还是有意的伤害,使得青鸾情不自禁的拿殿下做个对比。
殿下对少东家太好了,颇能容忍,又出自贵人体态庄重,时常的和颜悦色。
青鸾以前认为金财宝生的俊,为人可靠。却没有见到金财宝出现在北市,为赐婚圣旨出过一份的力。
青鸾没看出自己的心情,隐隐的盼着少东家嫁入高门。
她回答自己的问话,肯定地道:“少东家,外面是金家的人。”
金家的人怎么知道黑施三会出城?
他们等的未必就是黑施三,而是北市出来的一切人。
主仆各自心思想到这里,外面又有马蹄声奔到。殷若咬牙:“马师傅、牛师傅挡不住了。”
话音刚落,马大高叫:“老牛,带少东家走。”牛二奔进房中。
又有一个人高叫:“黑施三,黑施三,这回总是我家小爷帮到你,我帮你了吧?”
青鸾嫣然一笑:“是兰行。”她心里舒坦,殿下到底是放心不下,车阳将军到了。
殷若也不觉奇怪,在她的潜意识里,殿下无处不在。这固然与梁未是殿下不无关系,但也建立殷若对殿下的满意度上。
“青鸾,我说咱们要小心吧,这趟出门不能运用任何自家的人,看吧,殿下的人到了。”
“那是保护您来的。”青鸾欢欢喜喜,她看好殿下愈发的多出来。
没有回话,兰行又叫起来:“黑施三,你还好吗?”
殷若好笑,对青鸾道:“回他几句,让他不要得意。”
“兰行,有能耐的你别来,我们能行。”青鸾说过,笑的弯下腰。
打斗中,兰行一本正经的告诉车阳:“小爷,黑施三好着呢,这么没良心的人,只能是他。”
兰行也放下心,把他的兵器舞的唰唰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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