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君妙言。
水馨以林冬连的身份活动的时候,就发现这位君姑娘有问题了。在君妙容出事以后,就更肯定了。
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狄明诺发展的人手,平时有什么水准,在之前的事情里,她都显然错估了那个组织剩余人手的目的,更没想到还能顺手送进去一个华国皇室的外线——那外线又偏偏是个有情有义的。
君妙容被活着救回去了。
哪怕君妙容傻傻的还不知道自己被喂了清血丹,君幼诚肯定也发现队君妙容无法使用血脉定位了。
再找到君妙容本人检查一番,就算不知道是清血丹的效果也能肯定出了岔子。
君妙言就算现在还没暴露——毕竟宁妧依然“失踪”,君妙容受到波及伤势颇重至今未醒(当时水馨忙着杀人灭口也只能保住人质性命)——估摸着也隐藏不了多少时日了。
这会儿打扮成一个翩翩公子,是想做什么呢?
水馨掂量着,啪的一下将书页合上,“先上去了。”
林枫言扭头看了她一眼,猜到了问题,也将书合上,直接跟上。他们甚至定的是一间套房。是做好了随时被劫杀的准备的。自然得一起行动。
不夜楼的住宿区也在五楼。
二楼每天是各种表演,真人的表演,也总有晶幕戏剧难以取代的某些优势。
三楼是赌场,不用赘述。
四楼是夜场,和青楼类似,是更为诱惑的各种舞乐,也让客人自由的寻欢作乐。
不过,要是不想要参加这些娱乐,两侧各有一道和这些场所隔绝的楼梯,直上五楼。这两道楼梯都是有“直上五楼”标识的,不夜楼的侍者也会早早说明。
但君妙言所扮的贵公子,选择的是“直上四楼”的楼梯。
水馨于是也就从善如流了。
来不夜楼,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查探各大势力在明都的残留。经过了一波一波的清洗,明都清理了大量滞留明都的修士。不夜楼两个镇守最近根本不敢出楼。
但一个势力潜伏不动,安分守己的时候,明都方面也不可能强行驱逐,无端抓捕。
东海道道台古执的势力就是那个“潜伏不动”的。
动弹了一两下,损了两个高端战力。
但有理由相信,那远非全部。
毕竟他是大儒,一个开国百年就成就的大儒,北方最名正言顺的顶尖力量!说一句想要图谋政事堂之位,就能诓骗以大堆无知群众想要得个拥立之功了。
不过,逮不着大鱼小虾也行。
水馨对君妙言也好奇挺久了——据她所知,君妙言长期待在曲城的。要真是狄明诺发展开来的,她就必须要重新估量狄明诺的势力了。
这会儿还是大白天,不夜楼又号称“不夜”,建筑外材料都闪亮得很,和水馨装死待过的那栋建筑完全是两个画风。但四楼却真是一片昏暗。
不小的地方,被四个灯光暧昧的舞台分割成了四个部分。
每个部分又都被屏风隔断等物分割了成了大小不一的诸多小间。这些小间都是没有关门的,当然也没有单独的禁制可言。开门的方向都对着舞台。
这些特殊的布置也就造就了十分特殊的气氛。
总之是让水馨很不适应的气氛。
君妙言在前头却表现得很自若。
一个穿着浅青色衣裳的美貌侍者迎上来,君妙言先扔了一块碎银子过去,“找个清静地方,本公子要等人。”
四楼这样的布局,能有什么清静地方?
那侍者却也同样见多识广,领着君妙言就往一处人较少的地方去了——毕竟明都的混乱才过去没多久,重要的是华国来了使节团。各种因素之下,不夜楼的人也比往常少了一些。这个时间点,固然舞台上都有人在轻歌曼舞,客人却称不上多。至少能容纳上千客人的场子,目前的客人也就一百出头。
水馨和林枫言跟在后面,却让想要迎上来的侍者有些迷茫。
毕竟这种地方,若不是单人过来,那么就要么都是女的,要么都是男的,如果男女混合,则多半都有好几个。一男一女两人跑来这种地方什么的,还真没见过。
迎上来的侍者就有些谨慎。
水馨也不在乎,侧头对林枫言道,“青楼赌场戏院什么的,都是常见。这样的地方,不来这不夜楼,只怕都不会听说。”
林枫言点头。
侍者一听,就当他们是来涨见识的。这样的人当然也有不少。所以他的表现虽然说不上热情,却也相当礼貌。简单的和水馨两人介绍了几句。
大体就是——这里有各种各样的酒水食物但不包括灵食;虽然隔间都是开放的但还是尽量不要盯着舞台之外的某个地方瞧;可以自己上去歌舞之类,也可以邀请任何一个上台的人共度春风但不能对不上台的人无礼除非你情我愿;如果看上了台上的某人,就将愿意付出的代价告诉侍者,让侍者转告;如果有多人看上同一人,会宣布出价最贵的那人的价格,开始拍卖,但一人出价不得超过三次。
最后,侍者含蓄的提醒,出现在台上的人,固然有贱籍或者本职风尘的,但大半都是“兼职”,有些还是“偶然兴起”,所以要是选中了人,不要责备人家业务不精熟。
水馨听得有些木然。
终于明白,这儿和秦楼楚馆之类的地方,最大的区别在于“非本职”!
她好奇的不耻下问,“上台表演的话,有什么要求没有?”
侍者看着水馨,欲言又止了一下。
水馨懂了,顶着一张平凡脸的她点点头说,“看来首要条件是长相。”
侍者笑而不语。
这种理所当然的事,他觉得还是让客人在第一时间明白比较好。要是上去表演了,却没有人邀请,那份尴尬羞恼,只会更甚。
何况,她容貌平凡这种事,她自己本来就该有认知。
不是已经有个容貌相仿的男伴了么?
应该也不至于太介怀了才对?
水馨确实是不介怀。
哪怕因为气质和身份的原因,她做绝色美女的时候也没怎么受到追捧。可说到底也是她不往普通人或者普通修士的人堆里凑。就算是出现在普通人面前,也会以锋锐的气质遮掩容貌。
既然知道原貌的杀伤力,自然也就知道现在顶着的脸是多么不起眼。
林枫言对此也是一样。
所以,虽然心理状况完全不一样,这两人却正如侍者所想的那般没有过于计较,而是顺从的跟着他往一个还算热闹的地方走了过去。
既然他们是来“观光”的,自然也就拿出观光的样子来。水馨不是很明白君妙言为什么要在这里见人,但这里有个好处就是,不能使用禁制。
任何一个使用禁制的人都会被当作异类,万众瞩目。
哪怕隔得远一些,水馨也不担心错过君妙言那边的动静——君妙言现在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某个隔间内,已经端上了一杯酒。
当然了,如果不是恰好碰上,而水馨因为好奇而记住了君妙言的气息,来这里的人,又有谁会特意去注意每个人的详细动静呢?
这大概也是一种灯下黑?
水馨和林枫言坐下来后,自己做主点了酒。
看了食谱就能发现,这里最多的还是各种各样的酒,零食却少,还全都是小巧精致类的。就是一口能塞两三个的那种。显然是不希望吃东西耽误了某些时间。
林枫言坐在那儿,用纵容的眼神看了水馨一眼,就再次拿出了那本《一年大事记》看了起来。态度很明显,他个人对这一层楼不感兴趣,哪怕现在对着的舞台上是一个女子在轻歌曼舞。还是个容貌娇美的女子。
水馨则好奇的试探着这个隔间的布置。
阵法肯定是没有使用的,但似乎用了特殊的材料和精巧的机关。哪怕隔壁的隔间十分喧闹,也几乎是听不见声音的。而那个舞台上的女子,明明声音不大,算是在婉转低吟,声音却能清晰的弥漫在整个隔间之中。
水馨好奇的找了一会儿,也没有找到能关掉声音的机关,便招来侍者询问。
容貌称得上英俊的侍者一脸的无语,“姑娘若是不喜欢这儿的表演,可以换个地方。”——但关掉声音是什么鬼?这是个求安静的地方吗?
水馨自然是懒得换的,她其实就是好奇。
这时候,却是又两个熟悉的气息出现了。
谢至珩和谷雨。
……也不对,按照之前装死时得到的消息,很惊悚的,说谷雨是墨欢啊!她早早就觉得有兴趣想要探究的女剑心墨欢啊!
在她装死后,负责阻拦谷雨的组织人手,貌似在她手上吃了大亏还死了几个啊!
但不管谷雨是不是墨欢吧,谷雨不是“追随”着千变的残魂跑去万花门了么?怎么又和谢至珩走到一起了?
水馨内心好奇。
谷雨和谢至珩两人肯定是不知道的。谷雨一副护卫的样子,也跟着谢至珩找了个地方坐进去——和君妙言选择了一个区,却没有坐到一起。
那边的舞台上,有女子正在抚琴,声音没有传到水馨所在的区域来。但依水馨的感知,确实是清淡了一点儿,和这里的气氛不符。
他们两人暂时也没有什么动作。
再然后,差不多有三十来个人从楼上下来。虽然不是一个团伙,时间间隔却短,一下子让这层楼热闹了不少。
再再然后,又出现了几个熟悉的气息。
高菡、叶崇瑛、丰优云、周焯云,以及水馨不知道是谁的男性儒修。应该是都穿着便装。因为人多,水馨倒是听见他们在交谈……
“君纾她们之前就来过了。”
“是啊,我也好奇很久啦!以前可不敢来。”
“你们这些女学的学生真是……居然会来这种地方!”
“又不是去倌馆,有什么大不了。难道你们就没在露华楼有那么几个红颜知己不成?”
水馨听见丰优云颇为泼辣的和几个男学生吵架,貌似也是学生观光团来看热闹的。可之前的武试出岔子才几天啊?高菡连那样的地方都不愿意去的。水馨可真不觉得她们是来观光的。
所以……
“我看这里的表演是不怎么样。”水馨仿佛很无聊一样的再次找来侍者,听说二楼那边都经常请名家来表演,这里就没什么令人眼前一亮的表演吗?”
“怎么没有,有时候还有大家闺秀上台呢。”侍者说。
水馨震惊了。
尽管之前就说有人兼职,但水馨之前想来,应该是那种一时之前钱不凑手的兼职。大家闺秀什么的……她一直以为儒门的风气很保守来着!
但等下,想想看……
婚契让儒门修士之中很难出现“寡妇”这种存在。但她到明国那么久,好像也确实是没有听说要强调守贞。林诚茂之前那桩事,貌似,主要是因为事情闹大了?
水馨有点凌乱。
侍者却继续说了下去,“今天会有飘零坊的姑娘们来表演,就是时间可能晚一些,到时候才会热闹呢。”
“飘零坊?这名字就够不吉利的。是哪家的青楼吗?”
——侍者惊诧的目光,让水馨觉得自己可能是井底之蛙。
还是林枫言抬起头来,代替回答,“是宗门。”
“你别唬我,有这样给自己门派取名字的吗?”
林枫言想了想,做了个比喻,“合欢宗,女性,没高手。”
好歹在定海城后挑战了一路,不像水馨一直和底层或者正经儒修圈子打交道。林枫言对北方修行界的情况更清楚一点。
这飘零坊全是女子组成,没有莫言真君那一类镇压一时的高手。除此之外,和合欢宗类似。
拿合欢宗而不是万花门来比喻,水馨就有点明白那种行事风格了。
合欢宗好采/补,也擅长培养炉鼎,都是损人利己的路子。他们一般靠魅惑的功法吃饭,但放在儒门的环境,自然就要披上一层琴棋书画的外皮。
而没有顶尖的高手,就意味着行事不敢过分。
“……是官府注册了的门派。”侍者慢一步的解释了一句,“且表演过后,六楼还有飘零坊开的拍卖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