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边打听,边乘车,晃晃悠悠的,差不多下午三点多才抵达香山村。
此时村子里并没多少人走动,偶尔能看到几个还不到上学年龄的孩子,在村子里嬉戏打闹。
香山村看样子,发展的比他们郭庄好,这里的路都格外的宽敞平整,顺着村子中心主干道往里走,就连家家户户的门前也都是水泥路。
经过一个胡同的时候,两人看到一个挎着大柳条筐,正在往里面装麦秆的中年妇女。
于聪慧抬脚上前,和对方打了声招呼,“大嫂,能向你打听个人吗?”
“啥人啊?”中年女人看着于聪慧问道。
“就是想问问,你们村子里以前是否有个叫于春花的老太太,她祖上就是在这边的于地主家的大小姐。”
“不知道!”女人摆摆手,“我嫁到这村里刚十来年,不过这里在老年代是有个地主,叫啥就不清楚了。”
于聪慧也没气馁,“那你能不能带我们俩去村子里年长的老人家里打听打听啊?”
“你找这人干啥,老地主家了,按年岁那也早死了,还能活到现在?”满打满算的,活到现在最少也七八十年了,那年代地主的日子可不好过。
不过虽然这么说,中年女人还是招呼俩人进屋,“来我家吧,我公婆的年纪不小了,说不准能知道点。”
两人赶忙道谢,然后跟着这位大嫂子进了屋。
炕间里,一个老者正叼着旱烟袋抽烟,屋子里一股浓郁的烟叶味道。
还有一个正在绣鞋垫的老太太,带着老花镜低头穿针引线。
见媳妇领进来俩人,听他们一说,这老爷子就将旱烟袋在炕沿上磕了磕,里面抽干的烟灰跌落在地上。
“你们是干啥的,来大厅那于地主家啥事儿?”老爷子问道。
关河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递给老爷子,老爷子看了看,没有拒绝,说了声谢后,打开盒子抽出一根点燃。
烟雾缭绕间,于聪慧将此行的目的和老人家说了声,知道他们俩是来寻亲的,老爷子才招呼儿媳妇给客人倒水。
“早年听我爹说,于地主家的双胞胎儿子被拍花子的给拍走了,没想到流落到了墨城。”
“嗯,我大爷爷在墨城的煤矿里不到两年没了,我爷爷就逃到了郭庄,在那边落了户。”于聪慧说道,“临死前我爷爷心里挂念着家里的父母和妹妹,让我父亲他们回来寻找亲人,可那年代国家动荡,出趟远门很不安全,更何况是隔山涉水的近千里路,所以一直拖到现在。”
老爷子点点头,知道这年轻姑娘说的在点子上,当年回来寻亲自然是不太容易,甚至说很艰难,至于之后日子好过了为啥不找?他们家老子都死了,找是肯定能找,不过就是早点晚点罢了,现在不就找来了?
“你们算是来找了,你那姑奶奶还活着,现在看来,也有……”老爷子想了想,然后看向老婆子,道:“于婶子比咱娘大五岁还是六岁?”
“六岁好像,今年该九十四了。”老婆子将针在头发里抹了抹。
于聪慧一听,赶忙挂着笑容问道:“那大叔,她老人家现在在哪里?您能带我们去过去吗?”
老太太却咧嘴笑了,牙齿倒是很齐整,就是因为上年纪了,下排还能看出有几个假牙。
“哎哟,我们这把老骨头可走不动那么远的路,你那姑奶奶早就跟着儿子媳妇去帝都过好日子去了,都走了快三十年了。”
“帝都?”于聪慧心里很吃惊,面上却不显,“我姑奶奶家里是做什么的?”
“我们可不晓得,只听说是做生意的,我们村里的路,隔壁的小学都是他们家里出钱给修建的,要是想找就去老村长家里,可能就他家有你姑奶奶的电话号码。”
两位老人也不觉得他们俩是骗子,毕竟就算是骗子,也不可能胡诌到那八九十年的老地主家里,你说谁不好?
之前有任君然的前车之鉴,现在又来了他们俩年轻人,哎!
于聪慧怎么就没想到,非但那位姑奶奶还活着,而且一听这家里必然条件非常好的。
就算不是大老板,全家都能在帝都生活三十年,必然在那边也是有几套房的,现在帝都的房子,那可是全国最贵的。
在他们墨城那里买套房,还不够帝都买套厕所的。
两人请求这家人带他们去老村长家里,老太太招呼儿媳妇,将他们俩送过去。
许宝栓早几年没了,不过村子里的人说起他们家,还是习惯性的说是老村长家。
过来这边的时候,老村长媳妇蜷缩在炕头暖和看电视。
听到俩人是于春花的晚辈,过来是要电话号码的,老村长媳妇告诉他们,电话号码早就找不到了,之前任君然过来,也没找到。
之所以任君然能很容易找到许家,那是因为俩家同在帝都,而且许家的地址也不是属于什么机密,自然能打听得到。
可是于聪慧他们俩,想要去帝都打探许家,那就苦难重重了,帝都多大啊,而且人口密集,高楼林立,你能轻易找到一个家门?
不过既然是于春花的晚辈,许家对这个村子做了很多好事,他们自然会帮着打听的。
只是大人忙活一番没找到一个号码,还是老村长最小的孙子,在隔壁中学读书,下午放学回来,听说这件事,一阵翻箱倒柜,从奶奶的抽屉里找出一个盒子,这个盒子上面就有两排电话号码,而盒子是当初许宁回来的时候,给奶奶的一套化妆品,上面的电话号码就是许宁公司的电话。
区号010!
众人看到后,都纷纷大笑,所有大人加起来还不如一个孩子来的脑子好使,也是让人笑掉大牙。
虽然这个电话,是素美化妆品生产总部的电话,可和对方说明白,对方应该能帮忙转达一下的吧。
当于聪慧看到这个化妆品盒子,再听到周围的人七嘴八舌的讨论,心里的震惊更是如同滔天巨浪。
她盯着盒子上的号码,问面前这个瞧上去有些憨厚的村长,“大叔,这是我姑奶奶家的?”
素美,这个牌子对她来说简直如雷贯耳,价格可以说贵的离谱,不过知名度却全球皆知,虽说于聪慧也很想用用看,可墨城那边根本就没得卖,只因为素美化妆品,只在宁瑞商业中心的店面出售,而宁瑞商业中心是宁瑞地产的产业,他们只建在国内的一线城市,墨城那边只能算是三四线,连云城都没有宁瑞商业中心呢。
“这是你姑奶奶她孙女,许宁家的。”村长纠正。
村子里的人可是都知道的,许宁嫁给了谢铮,那么这公司自然就是人许宁自己的。
对方这么一说,莫说是于聪慧,就连关河也知道对方的身份了。
来之前,俩人还想着这次过来寻亲,指不定对方家里条件不好,以后于家那边还要面临着被黏上去的后果。
可现在别说黏,人家稍微在手指缝隙里漏点钱,就能砸死整个于家。
于聪慧顿时就激动了,心里那种想要找到姑奶奶的想法也更加强烈。
倒不是说和对方去讨要什么好处,就是摊上这样的一家亲戚,那也是祖上跟着冒青烟啊。
她记下电话号码,倒也没有急着打过去,想着今晚先回县里找个地方住下,第二天上午再打,若是没找到的话,就再回来拜托村子里的人继续帮忙打听一下。
比起任君然回来寻亲,很显然于聪慧是带着点功利心的,就算没好处,认识这家人,对她的事业也肯定会有好处。
拒绝了村里人热情的留饭,两人租了一辆面包车,将他们送到县里,临时找了一家旅馆住下。
“你说,我姑奶奶家真的这么厉害?”于聪慧依旧有些不敢相信。
那类人对于聪慧来说,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就算平时再怎么能做白日梦,也不会想到,有一日会和许宁这种人家攀上关系。
如今看来,真的是和做梦一样。
关河笑了笑,“是不是,明天上午打个电话问问就知道了,今晚还是早点休息吧,折腾一天也累了。”
“嗯!”虽说如此,可于聪慧到底是没有睡多久,脑子里乱糟糟的,胡思乱想到很晚才迷糊糊的睡过去,醒过来后已经是早上九点了。
睁开眼后,她放空了一会儿,然后从床上攒起来,赤脚冲进了洗手间。
也不在乎这小县城里的旅馆洗手间的毛巾是否干净,洗了把脸后胡乱擦了擦,来到客厅,看到关河正在看电视。
“醒了?早饭有些凉了,出去吃?”
“没事儿,凑合着吧。”她先给自己倒了杯水,仰头灌下去润润喉,然后回来看着面前桌上的早餐,很简单,就是豆浆油条,于聪慧倒是挺喜欢吃的,可现在却没什么胃口。
关河见状,并未说什么,事实上他心里也有些紧张。
他是真心喜欢于聪慧的,虽说自己有家店,可若她的亲戚真的是那种厉害的人,不知道女朋友会不会瞧不上他了。
若是那样,关河是不会做什么的,只能说是自己看错了人,不过他愿意相信自己的女朋友。
毕竟两人是有感情基础的。
“不打吗?”关河问道。
于聪慧舔舔唇,看着手机,“打!”
按下拨号键,于聪慧的心在狂跳。
这就是身份带来的差异!
若许家现在还只是香山村的村民,于聪慧是绝对不会有这种激烈的情绪的。
她甚至并不会表现的特别亲热,因为在她心里,自己这个月入过万的人,比起生活在农村的人来说,是高贵的。
她并非瞧不起农村人,而是心里会不自觉地带出这种不一样,并非克制就能隐藏的。
诚然,于聪慧和任君然不同,首先年龄带来的阅历,其次就是内涵素养带来的底蕴,都不能相提并论。
任君然夫妇都是高级知识分子,虽然知道钱的重要性,却并非会去刻意追求,他们更享受的是一种精神状态,而绝非物质享受。
因此两人看到许家人,心思绝对不会和于聪慧这般。
他们在香山村打听到老药叔的消息,狂喜或许会有,但是对于许家的情绪绝对不是那种激动到心脏狂跳,甚至无以复加。
更多的是一种哀伤,一种悲情,甚至可以说是得知老药叔的寻子路及其从军路,进而产生出一种悲壮的情绪。
境界不同,看事情的出发点和着重点自然也不同。
也不是说于聪慧这种人就是不好,其实她这种心思才是普通人的想法。
毕竟平凡到现在,突然出现一个超级大牛人的亲戚,有几个人能做到淡定。
那边的电话一接通,是一个声音很好听的女人,说的一口标准流利的普通话,而于聪慧听到对方的话,瞬间了然,这是——客服。
不过没关系,客服一听就是真人,并非机器人,这就足够了。
她在电话里,将自己的情况简单的和对方说了一声,然后请对方帮忙代为转达给帝一集团的老板许宁。
对方倒是不认为电话里的女人敢冒充他们总裁家里的亲戚,礼貌的再次确定了一遍于聪慧的手机号码,挂断之后,把这一消息告诉给了客服主管。
而客服主管则是将消息告诉给了顶头上司,市场部部长,对方听到这个消息,直接打去了顶楼许宁办公室。
这一连串下来,就是差不多二十多分钟。
等许宁听到戴部长的话,并且对方还留了电话号码,点头表示知道。
挂断电话,看着面前纸上的十一个数字,许宁眉目淡然,让人无法看透她的情绪。
她也不认为对方既然这么麻烦的找上门,就是意在行骗,大概是亲戚的关系,八九不离十了。
奶奶这几十年虽然很少提,可心里还是挂念着那一对被人拐走的兄长的,如今对方主动找上门来了,许宁自然不会说不认对方或者面都不见。
不管对方是怎样的人,都要告知奶奶,是愉快的做亲戚,还是只维持着过一两代就脱离血缘的表面干系,那都是奶奶自己才能决定的,她没那么独断专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