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
长于云炽见惯了宫中的欢歌艳舞,也不喜与宫中人打交道,默默地在席位上吃酒。
一曲竹间剑舞表演,乐曲节奏得当,领舞颇有气势,但舞姿不够飘逸,少了一丝竹间穿梭的的轻快。
突然间,领舞一个飞跃,跳出舞台,踏着舞步来到了长于云炽面前。
长于云炽倒不担心人行刺,毕竟舞剑是经过宫中删选的未开封的剑。长于云炽只是讶异于这突然的插曲。
领舞在长于云炽面前,微微一躬身,从腰间掏出一小瓶酒,摆明是要敬酒的意思。
长于云炽直觉此人有些眼熟,多看了几眼才想起是幼时的伴读,礼部尚书的小公子方眀岚。他俊朗的脸带着笑容,眼神中透露着期待与不易察觉的羞怯。
长于云炽礼貌地回以一笑,并举杯与其对饮,表演又继续进行。
方明岚是礼部尚书老来得子,听说出生时早产,他家人对他很是宠溺。
长于云炽对于方明岚并没有多深刻的印象,只记得他幼时爱哭,总是很胆怯不敢和长于云炽说话的样子。
歌舞宴席后宫里也兴放河灯,可是长于云炽想看的是城外人们放河灯的热闹景象,星河点点,都是人们情真意切地对美好生活的祝愿。不似宫中,虚情假意,仅仅是粉饰太平的表象。
长于云炽早早地出了宫,到京城外的河岸上走一走,不料遇到了熟人。
裴大夫的脸上有一些惊讶,他身旁还有一个年龄相近的高挑女子。
“参见安王殿下。”
“在外不必多礼”长于云炽给她们免了礼,让她们不必拘束。“这位是?”
“这是古孙大夫的女儿,古孙月。”
“见过安王殿下。”古孙月鞠了礼。
长于云炽点头,不知是灯光不够明朗还是古秋小姐天生,长于云炽看着她脸庞有几分严肃。
长于云炽没有多想她看向裴梓安,他手上托一盏橘色如蜜枣的河灯,映照着整个人都透露出一种如烛光般温暖的气息。
“裴大夫许的什么愿望?”
“不过是些平常的身体康健罢了。”裴梓安淡淡一笑。
“安王殿下也来放河灯?”古孙月问。
“在宫里放过了。”
接着,裴梓安和古孙月把河灯放进河里,一盏盏灯光映着摇曳的水流缓缓向前,好像倒垂的星河。
“不知安王殿下许的什么愿望?”裴梓安问。
长于云炽目光一直看着远方的星河,回答道:“我的愿望不过是长寻强盛,百姓安乐罢了。”
长于云炽的语气就如同这夜色一样平淡,裴梓安心中觉得这一刻的安王似乎是寂寥无力的,就像是这期许是遥远而不可及的一样。
翌日,北边传来战事,北夷蛮趁中元节军中守备松懈,发起战乱,朝廷即刻讨论应对措施出兵支援。
长于云炽从朝堂上下来便闷闷不乐,她的贴身侍女青雀一边给长于云炽上药一边宽慰她的主子:“殿下不要不开心了,等殿下及笄之礼之后,殿下在请战也许陛下就答应了?”
青雀本来是不懂药理的,但是因为安王习武之后难免受伤,安王又不太在意,青雀只好去学,甚至连安王常用药都是她来配制的。
“别说父皇了,连皇姐也不想让我上前线。”长于云炽愤愤不平回答。
她不知为什么心里隐隐感觉到此次回京,就很难上前线领兵了。
长于云炽心里烦闷,等青雀给她重新包扎好伤口,长于云炽才无奈地去酒楼听曲解乏。
酒楼里的人熙熙攘攘来了又走,长于云炽坐在二楼的雅座眺望窗台。
桌上已经摆了四五坛酒,灰雁知道殿下心里不高兴,也不敢多做劝说。
长于云炽又喝下一口酒,余光瞥见楼下有个收悉的身影,长于云炽定睛一看,这不是裴梓安吗?
“裴大夫!”长于云炽大喊了一声,人没有反应。
长于云炽拿起桌上的点心,准确无误地扔在裴梓安前面。
裴梓安疑惑地抬头,便看到安王在楼上和他打招呼。
“裴大夫这么晚去哪呀?来陪我喝两杯吗?”
裴梓安在楼下犹豫了几秒,便上楼了。
“坐,裴大夫。”长于云炽随手,示意他坐下。
裴梓安随了礼,没有坐,他看安王殿下皎洁如玉的脸上比往常红润几分,便问:“安王殿下您醉了?”
“本王没醉。”长于云炽又举起手里的酒杯,“这的青梅酒怎么能比得上东南的呢?”
一口饮尽,京城的青梅酒确实不如东南的浓郁甘甜。
裴梓安看了看桌上好几个空酒瓶子,问:“安王殿下有心事?”
长于云炽自己倒了一杯酒,喃喃道:“身在皇家,心系天下……不说了,裴大夫快坐下陪本王喝两杯,有机会让你尝尝东南的青梅酒,比这的好喝得多了。”
裴梓安猜想许是因为朝堂的原因让安王不高兴,又不好直言,只道:“安王殿下,心系社稷,但酒多终伤己,望殿下少喝了。”
“裴大夫说的是。”长于云炽杏仁的眼眸像喝醉了一样迷离,殷红的嘴角噙着笑,“那裴大夫陪本王喝两杯?”
裴梓安不常喝酒,但这样的安王殿下他不知道如何拒绝,只好硬着头皮坐下来了。
长于云炽欣喜地给裴梓安倒酒,裴梓安受宠若惊,连忙把酒从安王手里取走。
“来喝一杯。”长于云炽举杯说道。
裴梓安拿起酒杯,仰头喝尽,剑眉微蹙,一看就不是能喝酒的人。
“倒酒。”长于云炽继续说道。
又一杯酒下肚,长于云炽随手拿起酒坛要倒酒,裴梓安阻止到,“殿下您少喝。”
长于云炽装糊涂,“酒余半满,不喝岂不浪费了?”
说着就要继续往杯子里倒酒,裴梓安伸手要阻止,两手触及之间,长于云炽手里的酒没拿住,全倾倒在自己的左臂上。
“啊,殿下。”灰雁首先反应过来,倒吸一口气。
纱衣轻薄,灰雁将衣袖掀开,纤长的小臂被绢细纱布卷着,如今已湿了一截。
“殿下恕罪!”
裴梓安手上并没用上力气,但是他也没意识到,他的注意力全都被安王殿下包着纱布的手臂吸引了,“殿下您受伤了?”
“无碍。”长于云炽说道。她自己的伤心里还是有数的,已经结了痂,这点酒倒上去没什么问题的。
灰雁却是不满,生气地说道:“怎么能没事呢殿下,你这大夫也太鲁莽了!”
“唉,没事。”长于云炽对灰雁说道。
灰雁撅着嘴不说话了,但手上还是轻轻地用手帕擦拭,又解开纱布,将湿的一截剪掉。
随着纱布松开,裴梓安看到那纤长莹白的小臂上划了约莫有半尺长的刺目刀伤,裴梓安不由得呼吸一沚。
如此莹白的手臂不应该有这样的伤啊。
裴梓安想上前帮忙,但是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合不合适,踌躇了半天,只说出了一句,“安王殿下上次怎么没让小人看手上的伤?”
“本王不是在你们那里拿药了?”长于云炽回道,虽然她并没有用上从裴梓安那里拿的药。
“这……这哪里是……”
许是因为自责,裴梓安说话的声音不如往常清澈,听起来像小猫抓一样挠人心。长于云炽眼神一眯,调笑道:“裴大夫心疼了?”
裴梓安眼神闪躲地瞥过头,抿了抿嘴,“安王殿下……”
“哈哈。”长于云炽轻笑两声,“那裴大夫给本王开些去伤疤的药吧。”
“好。”裴梓安点了点头记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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