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尤尚文不敢拿军粮赈灾。
而是他一旦动了军粮,那就是整个茂林大军违抗军令,全部都要死。
茂林城中的百姓与尤尚文有什么干系?
可是那些士兵可都是尤尚文的同袍手足,为了救这些对他而言无关紧要的人,而害死与他一道奋力杀敌的同袍,尤尚文自是如何也不肯。
殷明面如表情的看着尤尚文,“传令,开仓。”
“你!”
尤尚文不料殷明还敢让他开仓放粮。
此刻紧紧盯着殷明,满脸的不知所措。
开仓,等于违背军令。
不开,性命难保,说不定他死后,军粮还是会被用于赈济灾民。
一时间,他竟不知该如何回话。
这时,白彦上前道,“你若敢再多言一个不字,小心另外一只手。”
最终,尤尚文没有任何选择的下达了军令。
离开省府衙门时,殷明头也不回的淡淡道,“那条手臂,便算是你们淡漠一城百姓性命的处罚,下不为例。”
军令已下,茂林城的饥荒定能得到缓解。
但想真正解决北地旱灾,光靠这些军粮,远远不够。
“哼,黄国朝廷内也是狗咬狗,一嘴毛。”
白彦看得分明。
靠这些军粮绝对无法解决北地旱灾。
说到底还是要黄国朝廷大力赈灾才行。
可是朝廷的赈灾银粮居然被劫!
而在黄国内,五大势力尽皆是黄国朝廷的下属,谁人敢这么大胆?
那还不是黄国朝廷内的自己人么?
所以他才说黄国朝廷内也不过是狗咬狗一嘴毛的情况。
殷明笑着道,“天下八国,哪个国家朝廷内不是这样?”
说白了,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有恩怨便是江湖。
就算是黄国这个看上去国内安定不已的国家,那也是风波暗涌。
一路南下,北地灾荒的景象越发触目惊心。
不止茂林,北地所有行省中几乎都出现了易子而食的惨况。
其中不少地方更是已经激起民变,只是被镇压了。
殷明与白彦一路突袭,每至一行省便命令当地省府放粮赈灾,情况稍微得到缓解。
可是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最终还是要黄国朝廷出面解决才行。
于是两人快马加鞭,不到十日便抵达乾黄城。
而当他们抵达乾黄城之时,杨子铭与甘乐已经被逐出帝都。
他们屈居在一间破旧的茶楼之中,距离乾黄城不过三十里。
当杨子铭看到殷明亲至,顿时满脸羞愧,不知该如何言说。
“看来晁皇还是信了宇文州的话。”
殷明若无其事的道。
杨子铭与甘乐闻言均是一怔,目光诧异的看着殷明。
当日他们在皇宫之中与晁皇言谈,其实本来已经说动了晁皇。
可是他们没料到丞相宇文州突然觐见,还带着大将军司马静,两人一齐“游说”晁皇,这才导致大好的局面彻底崩塌。
“宇文州与司马静一起逼迫晁皇,让晁皇将我等驱逐离京。”
“晁皇面对这两人的压力,虽踌躇一番,但最终还是答应了他们。”
“所以...”
杨子铭有些纳闷的是,宇文州为何会如此坚决要驱逐自己离京?
要知道,就算甘乐传道,在黄国有可能动摇皇室的威严,甚至是影响到皇权。
但最该担心难道不该是晁皇吗?
既然晁皇都已经开始动摇,他一个丞相,凭什么拉着大将军齐声抗议?
难道仅仅是因为他们俩忠君爱国?
这就好比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太监的反应明显过激啊!
这时,白彦将一路前来看到的景象说与杨子铭,甘乐听了。
杨子铭立时怔色道,“难道宇文州和司马静要谋逆?”
从目前看到的情况其实不难分析。
司马静为何要下令严禁用军粮赈灾?
当然,与宇国的战争的确是一种考量,可是近水救近火,岂非常理?
就算宇国趁此机会进攻黄国,那再让朝廷直接派粮便是,虽然路途上有些距离,但总不会贻误战机。
可是司马静身为征西大将军,他不可能连这一点都想不到。
所以司马静下此命令的唯一原因只有一个。
那就是打死不救灾民,激起民变,甚至是暴动,削弱黄国皇室的威严。
而宇文州拉着司马静一起逼迫晁皇,则是想让晁皇与殷明正面对抗。
这样一来,晁皇必定落下不尊文道祖师的名声。
再加上北地民变,黄国皇室的名望必定一落千丈。
白彦冷笑道,“宇文州和司马静明摆着要逼宫,可怜晁皇这个笨蛋居然还不知情,当真是呵呵了。”
甘乐只是摇头,“战火一起,杀戮不休,何苦来哉。”
他的脸上满是悲叹。
杨子铭将目光投向了殷明。
只听殷明对着甘乐道,“悲欢于空,得失尽了,既为空,何来苦?”
甘乐闻声一怔,继而应到,“我等悲欢自是空,可天下百姓却遭受池鱼之灾,若此为空,我等道义何存?”
听到这里,殷明不由点头,“道义存于心。”
“走吧,既然来了乾黄城,总归是要会一会黄国朝廷的。”
说着,殷明领着一行人便朝乾黄城行去。
三十里路转眼即逝,当一行人来到北城门外,却见得大批士兵在城门口盘查。
“看来,他们是不想放我们任何一人进去。”
杨子铭叹道。
殷明摆手道,“无碍。”
“他们既然不放我们进去,那就让他们出来迎接。”
言罢,殷明忽的腾空而起,一瞬之间立于比城墙还高的虚空之中,浑身文气汹涌如浪潮,一波又一波席卷整个乾黄城。
而后,只见殷明手中出现一只朱笔,凌空写下两句诗。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十四字在虚空中散发着璀璨金光,形如十四个太阳悬挂于空中,夺目无比,照耀四方!
接着,一股浩瀚文气从十四字中汹涌而出,灌入乾黄城中。
一时间,时间都仿佛静止,无论是当街买卖的商贩,还是在深宫内院的妇人,此刻均是抬头仰望,目光之中尽是惊诧与震撼,一动不动,仿若静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