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念道一听老头儿要把自己沉河里,立刻挣扎起来,“老先生,你们也太不讲理了吧,我杀它们图个啥,不就是想帮你们村子里除害嘛,谁知道它们是你们供的猴神爷。”
老头儿看了刘念道一眼,把头扭到了一边儿。
几个半大孩子很快把刘念道从树上解下,不过,刘念道并没有摆脱绳子的束缚,因为里外被绳子捆了两层,和大树捆了一层,整个胳膊腿儿单独又捆了一层。
这时候,刘念道身上那些伤口还在往外冒血,把草绳都给染红了,倒是想反抗,但是身体非常虚弱,能勉强讲话已经很不错了。
几个孩子把刘念道抬到了一辆驴子车上,又不知道从哪儿搬来一块大石头,看样子足有百十斤重,又扔驴车上一些草绳以后,由一个年龄偏大点儿的孩子驾着车,一群村民跟在后面,浩浩荡荡朝河边赶来。
刘念道这时候见他们真要把自己沉进河里,苦求无果,躺在驴车上大骂起来。
跟在驴车后面的老头儿怒道:“小贼子,杀了俺们的猴神爷,你还有脸骂!”
很快的,驴子车来到了河岸边大堤旁,大堤下面就是滚滚东流的黄河水。
几个半大孩子齐动手,把刘念道从驴子车上拽下来,七手八脚又把那块百十斤重的大石头捆在了刘念道身上。
刘念道这时候心里一沉,嘴上也不再骂了,心说,完了,怎么不明不白就要给人沉河里了呢?
刘念道感觉自己挺冤的。
捆好石头以后,几个小孩儿抬着刘念道来到大堤边儿,对着河水喊着号儿,把刘念道的身子悠了起来。
一!
二!
三!
喊过“三”之后,后面还有个“扔”字,“扔”字喊完,几个小孩儿就会一起撒手把刘念道扔河里。
听那些孩子喊道“三”时,刘念道把眼睛一闭,心里说道:“爹,娘,孩儿不孝,来世再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跟着,把口鼻里憋住一口气,就等着落水了。
就在这时候。
啾——!
一道响箭,清脆刺耳。
刘念道闻声儿把眼睛睁开了,就见这时,村民慌乱起来,那个梳着冲天鞭的小男孩儿一脸惊恐对老头儿说道:“爷爷,‘独霸天’来了……”
小男孩儿话音刚落,从远处哗啦啦传来一串杂乱的马蹄声,听上去人还不少,老头儿赶忙对几个孩子喊了一声:“先别把他丢河里,兴许待会儿用得上。”
几个孩子一听,立刻停手,把刘念道放在了地上。
老头儿这时候回身对那些村民说道:“都别怕,‘独霸天’不知道咱们村儿的猴神爷死了,不敢把咱们咋样,别叫他看出来就成。”说着,老头儿扭头看了刘念道一眼。
刘念道是个聪明人,知道老头儿这时候看他啥意思,脸上淡淡一笑,对老头儿说:“放心吧,我也不会说的。”
老头儿听了,眼神里露出一丁点儿感激。
马蹄声很快由远及近,停在了这群村民近前,老头儿紧走几步,挡在了村民与马队之间。
刘念道这时候仰面朝天躺着,胸口被大石头压着,吃力地抬起头朝赶来的马队瞥了一眼。
就见这支马队大概有二十几号人,个个手持刀剑,辫子盘在脖子里,看上去十分彪悍。
为首的三个人,在马队最前方一字排开,成间那个,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大汉,浓眉大眼,满脸短胡子茬儿,长得十分粗犷;左边那个,四十岁左右,书生打扮,窄脸尖下巴,下巴上还挂着一捋稀疏的山羊胡,眼睛虽小,却分外明亮,眼神里有点狡诈;右边那个,面目蜡黄,脸上有块刀疤,左眼上还套着一只黑色眼罩,是个独眼龙,这家伙原本长得就不怎么样,被刀疤和眼罩衬托的更加凶恶。
不等三人发话,站在三人马头前面的老头儿把腰里的烟袋杆子拔出来,慢慢窝上烟丝,没着急点着,对三人冷笑着说道:“一瓢水,四方饮,马跨黄河独霸天,‘一瓢水’的三位当家大驾光临,幸会幸会,嘿嘿嘿嘿……”
“老烟袋锅子,少他妈废话,把牛鼻子老道交出来!”刀疤独眼龙恶狠狠喝道。
“哎喲老三呐,咋能跟老前辈这么讲话呢,你太无礼了啊……”刀疤独眼龙话音刚落,书生打扮的成年人阴阳怪气儿说道,“老前辈,一向可好,晚辈这里有礼了。”
老头儿这时候把烟丝点着,吧唧吧唧抽了两口,眯缝着眼睛十分享受地吐出残烟,漫不经心说道:“你们少来这套,老朽早就说过,萧仙师已经走了,你们要是不相信,可以到村里问问俺们的猴神爷。”
“你!”
老头儿这话一出,刀疤独眼龙跟成年书生脸色都是一变,刀疤独眼龙脸上的横肉都抖了一下,看样子对村里的猴神爷深有忌惮,估计过去吃过猴神爷的亏。
这时候,成间那位粗犷大汉说话了,这大汉相貌虽然让人敬而远之,但是言语还算客气,大汉说道:“老前辈,兄弟们今天过来,不为别的,只要您把萧仙师交给我们,我独霸天保证,一瓢水的兄弟们再不来走河村打草。”打草,也就是抢劫。
老头儿听了嘿嘿一笑:“大当家一言九鼎,老朽很是清楚,不过,萧仙师送给老朽一对猴神爷以后,就离开了村子,老朽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粗犷大汉,也就是独霸天一听,皱了下眉头,脸上略带一丝焦躁,没等他再开口,刀疤独眼龙大叫道:“老烟袋锅子,少来扯谎,不把牛鼻子交出来,老子现在就要了你的命!”刀疤独眼龙说着,挥起手里的马鞭就要抽老头儿,独霸天见状,赶忙抬起手里马鞭拦下了他。
这时候成年书生说话了,“老前辈,为了一个老道士值得吗,不值得搭上全村人的性命,再说了,我大哥请萧仙师回寨子,也是有求于他,不会为难他的。”
“哼”老头儿闻言,冷哼了一声。
成年书生抬眼看了看老头儿身后这群老弱妇孺,接着说道:“你以为那几只鬼猴子真能保住你们的命吗,别忘了,你们现在在村子外面,据我所知,那几只鬼猴子走不出村子,此刻只要我大哥一声令下,你们立刻没命,还是识相点儿,把萧仙师交给我们。”
老头儿把烟袋锅子里的烟灰在手上磕了磕,“好啊,你们可以试试,只要能动得了我们一根手指头,俺们这些人,站在这里给你们杀。”
老头儿这话一出口,双方陷入了僵局,独霸天一众人明显犹豫起来。
刘念道这时候不明白了,这些响马为啥对那三只鬼猴子这么忌惮呢。
后来刘念道才知道,独霸天过去在这小村子里折了不少人马,现在不光是他们,很多绺子都不愿意往这里来,因为是那三只鬼猴子模样长得太吓人,寻常人一看到它们就腿脚发软,别说跟它们玩儿命,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特别是他们座下的这些马匹,再好的马见了这东西,都会吓得软在地上屎尿全出。风一样呼啸来去的响马们,屁股底下的马匹要是蔫儿了,几乎就没有战斗力可言了。
再者说,这些响马虽然杀人不眨眼,归根结底也是人,也对神明抱有莫大的敬畏心理,在他们看来,这三只鬼猴子,就是从地府里跑出来的恶鬼。
这三只鬼猴子是萧道士在云南一带抓的,原本是一对儿,后来两只大的又生了一只小的,也就是逃跑的那只。
其实这种鬼猴子学名叫鬼狒狒,又名山魈,原产于非洲丛林,在咱们成国云南山区亚热带丛林里也有少量分布,因为模样儿长的丑恶,被当地人称为“山鬼”。这鬼狒狒不光模样儿丑恶,生性残忍好斗,属于杂食性动物,相较而言,更喜欢吃肉。
萧道士抓了它们以后,按照他自己的话说,用独门密宗手段把鬼狒狒给驯化了,成了他偷坟掘墓的助手。后来因为分赃不均,萧道士被同伙陷害,重伤逃亡到了这小村子,村子里的人救了他一命,他了解到村子经常被响马祸害,几乎快把村里的精壮男人杀光了,就把三只鬼狒狒送给了村里人。
这些村里人一开始也害怕这东西,从没见过,以为是厉鬼所化,就用三口大棺材给它们做了窝,不但每天给它们吃的,还给它们焚香祭拜,三只鬼狒狒呢,见好吃好喝好招待,再不用跟着萧道士风餐露宿,也就在小村子里安了家。
据刘念道说,他遇上这三只鬼狒狒的时候,它们已经通了灵性,也就是说,已经快成精了,这东西跟很多动物一样,有个守地盘儿的习惯,它们把小村子看成了自己的地盘儿,一旦有外人进入,它们就会出来攻击,就像家里养的狗一样,生人走进家门,狗就会又咬又叫。
老头儿跟独霸天三个僵持了一会儿,老头儿咳嗽一声,首先打破僵局,出人意料地用烟袋杆子一指刘念道,对独霸天三个说道:“看见地上这家伙没有,你们知道这人是谁吗?”
“管他是谁呢,老烟袋锅子,你少扯偏的!”刀疤独眼龙吼了一句。
老头儿嘿嘿一笑,“这个,就是鼎鼎大名的‘屠龙大侠’,虽说在河里杀过一条龙,来到俺们村儿,照样儿栽了跟头,各位当家识相的就赶紧离开,要不然,他就是你们的下场。”
成年书生闻言,在马上欠了欠身,仔细打量了刘念道几眼,问老头儿,“这人真是那个屠龙大侠?”
“千真万确,不相信你们可以问他。”
这时候,一旁梳着冲天辫的小男孩想说啥,被老头儿一眼瞪了回去。
成年书生扭头对独霸天说道:“大哥,我好像听说卫辉府有这么一个人,在黄河里单枪匹马杀了一条龙,后来渔民还从河里捞出一副龙骨架,听说这人年纪轻轻一身胆气。”成年人说着,好像想起了啥,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接着说道:“传说这屠龙大侠是六臂哪吒转世,不但貌若潘安文武全才,还有祖传的驱邪手艺,这人要真是那年轻人,咱兄弟就不用再找萧老道,他就能治咱妹妹的病。”
独霸天一听,把眼睛睁大了,问成年书生,“吴先生,你说的是真的么?”
成年书生缓缓摇了摇头,“真假还不好说,老百姓们就知道以讹传讹,到底有没有屠龙大侠这个人,还不一定。”
成年书生说到这儿,刀疤独眼龙冲刘念道喊了一句,“喂,那小子,你他妈是那什么狗屁大侠吗?”
刘念道躺在地上瞪了刀疤独眼龙一眼,没说话。
“老子问你话呢!”刀疤独眼龙又喊了一句。
“你他妈是谁老子,滚一边儿去,小爷长这么大还没人敢跟小爷这么说话!”刘念道回了刀疤独眼龙一句,口气比刀疤独眼龙还狠。
刀疤独眼龙一听立刻就暴怒了,大骂一句,翻身从马上下来,拔出腰刀,怒气冲冲朝刘念道这里走来。
这时候,独霸天和成年书生也赶忙从马上下来,随着刀疤独眼龙一起朝刘念道走过来。
这时候老头儿以及那些村民全都猫在了一起,看着眼前这一切,大气儿都不敢喘。刀疤独眼龙来到刘念道跟前二话不说,举刀就砍。
眼看着刀疤独眼龙的腰刀就要落在刘念道脖子上,刘念道把嘴角一撇,两眼鄙夷地看着刀疤独眼龙,露出一个冷笑,对即将落在脖子上的腰刀置若罔闻。
“老三,等等!”
独霸天见状,赶忙抬手拦下了刀疤独眼龙。这时候,腰刀的刀刃基本上已经碰到了刘念道的脖子,要是独霸天再迟上半秒钟,刘念道就要身首异处了。
独霸天看了刘念道一眼,说道:“这位兄弟好胆色,单某佩服,不知可否告知单某,兄弟……是那位屠杀水怪的大侠么?”
刘念道翻着眼皮也看了独霸天一眼,冷冷说道:“小爷我是捉过鬼。”
“这么说,烧尸杀鬼的事是真的了?”成年书生问道。
刘念道把目光转向成年书生,“你们到三王庄打听打听,小爷长这么大啥时候说过诳话。”
“那你可有家传的手艺?”成年书生又问。
“小时候跟父亲学过一点儿。”刘念道大大咧咧说道。
“那就好!”独霸天一听刘念道这么说,显得有些激动,“老三,给这位兄弟松绑!”
刀疤独眼龙一听,有点儿不情不愿,撇起了大嘴巴子,导致脸上那条刀疤都移了位,看上去分外狰狞,他对独霸天说道:“大哥,我看这小子就是个蒙事儿的,想借咱兄弟的手活条狗命。”
听刀疤独眼龙这么说,独霸天和成年书生对视了一眼,谁都没说话。
刀疤独眼龙把目光又转向了刘念道,“小兔崽子,你要真是那什么狗屁大侠,站起来跟三爷大战三百回合。”
刘念道嘿嘿一个冷笑,“独眼孙子,你要真是条汉子,把身上捆上绳子,胸口压上石头,再来跟爷大战三百回合。”
刘念道这话一出,成年书生扑哧一声笑了,对刀疤独眼龙说道:“老三呐,赶紧给他松绑吧,要是治不好咱妹妹的病,你再杀他也不迟。”
“好哇!爷这就给你……松绑!”刀疤独眼龙咬牙切齿举起了手里的腰刀,当地一下,狠狠砍在了刘念道胸口那块大石头上,腰刀砸落的力道加上石头的重量,好悬没让刘念道吐血,与此同时,捆在石头上的草绳扑棱棱散开了,刘念道一抖膀子,把大石头从身上掀了下去。
打地上慢慢爬起来以后,刘念道活动了一下筋骨,又朝四下看了看,认准方向以后,谁也没理,扭头就朝村子里走。
独霸天见状,问了刘念道一声,“这兄弟,你要去哪里?”
刘念道回头看了独霸天一眼,“回村拿我的行李赶路啊。”
“你不去给我妹妹治病吗?”
“小爷啥时候答应给你妹妹治病了?”
独霸天闻言,嘴角抽搐了一下。
刀疤独眼龙闻言大骂一句,举刀就要朝刘念道冲过来,一旁的成年书生赶忙拦下了他,成年书生口气不善地对刘念道说道:“小兄弟,别不识抬举,这里不是你们三王庄,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你跟我们兄弟回寨子,治好我大哥妹妹的病,我们兄弟一定重谢,咱们也能好合好散,你要是……”成年书生说到这儿,看了看之前压在刘念道胸口的那块大石头,“你要是不知好歹,那就不是把你沉河里这么简单了……”
刘念道转回身,双眼一扫独霸天三个,“给你们妹妹治病也可以,不过,小爷看病的价钱高,怕你们付不起。”
“兄弟把价钱说出来听听。”独霸天说道。
刘念道抬手一指刀疤独眼龙那匹高头大马,“那马现在送给小爷,算是定金。”
“你找死!”要不是成年书生拦着,刀疤独眼龙又要冲过来了。
独霸天淡淡一笑,似乎松了口气,“我兄弟这匹马不值钱,不如把我的马送给你吧,我那匹是上好的大宛马。”
“大哥,你的马不能给他,你的马最快,这小兔崽子骑上你的马跑了咋办?”刀疤独眼龙急道。
“小人心度君子腹。”刘念道斜了刀疤独眼龙一眼,“小爷一言九鼎,向来说话算数,既然答应你们,小爷自然不会跑。”
“那好吧”独霸天扭头对刀疤独眼龙说道:“三弟,你骑我的马。”
刀疤独眼龙看了独霸天一眼,甩开成年书生,气哼哼走到马队跟前,一抬手,把一个喽啰从马上揪了下来,一脚把喽啰踹翻在地,翻身上马。
就在刘念道骑上刀疤独眼龙的马,准备跟这伙响马离开的时候,老头儿冷不丁喊了一嗓子,“屠龙大侠,别忘了,你欠了俺们村子的情!”
刘念道一听老头儿这话,先是一愣,不过很快回过味儿来,老头儿话里的意思是说,自己杀了他们的猴子神,亏欠了他们,老头儿这时候是在暗示他,村里没了猴子神的事儿,不能让这些响马知道。
刘念道回头朝老头儿喊了一句,“放心吧,欠你们的情小爷这辈子都会记着的。”
老头儿冲刘念道抱了抱拳,“那老朽就在这里谢过了!”
刀疤独眼龙这匹马的脾气,跟刀疤独眼龙的脾气一样臭,也可能因为认主的缘故,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刘念道骑上它随马队没走出多远,这匹臭马就把刘念道的火儿勾了起来。刘念道抬起手里的马鞭子,啪啪啪狠狠在马屁股上抽了几下。
几鞭子抽下去,这匹马倒没啥事儿,刘念道因为用力过猛,身上那些好不容易不再流血的伤口,又崩开了,鲜血直流。
又随马队走出一段路程以后,刘念道感觉自己头晕眼花,眼前的路都看不清楚了,突然眼前一黑,一头从马背上栽下来,摔地上昏死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刘念道脑子里迷迷糊糊有了些意识以后,不知道从哪儿传来一个女人娇滴滴的喊声,“你来呀,过来呀,你看,我把衣服都脱了,来欺负我呀,咯咯咯咯……”
谁?
刘念道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一间矮小的土房子里,光线十分昏暗,感觉上好像已经是傍晚时分,这时候,他正躺在土房子一角的小床上,身上盖着被子。
刘念道愣愣地回忆了一下,记得自己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怎么会在这里呢?抬头朝土房子里看看,房子不大,除了一张方桌几把椅子,再没啥别的摆设。
这又是哪里?难道是响马的山寨?
想着,刘念道用双手撑住床板,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这时候,他发现自己竟然光着上身,身上那些伤口不知道在啥时候给人包扎停当,虽然疼,却已经不再流血。
这时候,女人娇滴滴的喊声并没有停止,一声声传来,在这昏暗寂寥的傍晚时分,听上去就像女鬼勾魂儿似的,导致刘念道后脊梁沟儿发寒。
试着努了努劲儿,刘念道翻身从床上下来,见自己的鞋子在床下放着,穿上鞋子,起身就想到窗户那里朝外面看看。
就在这时候,房门被人推动了,吱扭一声,从外面走进一个人,刘念道扭头一看,是那个成年书生,刘念道顿时在心里吁了口气,看来自己昏迷以后,这些响马弄了辆马车之类的,把自己拉回了山寨。
成年书生手里拿着一身干净衣服,进门看到刘念道已经下床,先是一愣,跟着说了句:“这么快就醒了,小兄弟果然禀赋异于常人。”说着,甩手把衣服扔给了刘念道,“穿上衣服随我去吃饭,吃过饭给我大哥的妹子看看。”说着,成年书生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奉劝你一句,最好认清这是哪里,不然有你好看的。”
刘念道拿着衣服抖了抖,没理会成年书生这句话。
穿上衣裤,随成年书生出门来到了外面,刘念道打眼一看,这是一座环形大院儿,大小几十座房屋林立四周,从房屋是数量来看,都快抵得上一个村落了。
大院儿前后有两道门,一道大门一道小门,紧挨着小门旁边,有间马棚,里面马匹众多,从数量来看,这绺子的规模并不算小。
大院儿成间,有块不小的空地,空地一侧放着几个兵器架,兵器架上搭满了刀枪剑戟之类的兵器,整个儿看上去像个演武场。
刘念道随着成年书生穿过演武场,朝马棚旁边一个烟囱里冒着热蒸汽的房子走去,看那样子,像是寨子里的伙房。
刘念道这时候,已经两天一夜没吃东西了,看着从烟囱里冒出的热蒸汽,嗅了两下鼻子,隐隐闻到一股菜香味儿,肚子开始咕噜噜叫了起来。
这些响马的伙食,并不像书里写的那样儿,大块儿吃肉大碗儿喝酒。刘念道在伙房没见着酒,只有大一锅熬的热气腾腾的大烩菜,里面偶尔能见着几块肉,馒头倒是白面馒头,总的来说比寻常百姓家里的伙食好上那么一丁点儿。
刘念道着实饿坏了,饿死鬼投胎似的,一口气吃了五碗烩菜,十几个白面大馒头,看的旁边那些响马喽啰目瞪口呆。
吃过饭以后,独霸天走过来问了刘念道几个不疼不痒的问题,期间,刘念道知道了这响马头子的名字,一个让人很无语的名字。这独霸天姓单,单名一个“仁”字。对于独霸天的名字,刘念道到了老年的时候还记忆犹新。
单仁(善人),这名字,算是被这杀人越货的响马头子给糟践了。
随后,独霸天带着刘念道去见他妹妹,让刘念道没想到的是,独霸天妹妹的房间竟在他那间小土房的隔壁。
来到房间门口,独霸天没着急推门,先在门口儿喊了一声,“小翠,我带先生来给雪儿看病,方便进去吗?”
房间里顿时传来一个女孩儿慌乱的声音,“大当家的,您、您先等一下……”
独霸天示意刘念道稍等,刘念道这时候听到房间里一阵嘈杂,有两女孩儿低低的哀求,也有另外一个女孩儿不快的嗔骂和挣扎,听上去乱七八糟的。
过了好一会儿,嘈杂声听不到了,紧跟着,房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刘念道抬头一看,开门的是一个神色稍显慌乱的小丫头,年龄大概在十四五岁,额头满是细汗。
独霸天见状,一脸无奈地轻叹了口气,示意刘念道跟他进房间。
跟着独霸天走进房间以后,刘念道扫眼朝房间里一看,不由得皱了下眉头……这是一个女孩儿气息很重的闺房,分里外两个房间,外间碧玉珠帘、花鸟屏风、长青花卉等,摆放着不少装饰用的精致物品,显得典雅奢华。
据刘念道估计,这些装饰物品,都是这伙响马从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闺房里抢来的,不过这时候,这些物品全都东倒西歪,珠帘断了,花瓶碎了,屏风也倒了,满屋子凌乱,像被人胡乱砸过似的,一进屋子,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这时候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正忙着收拾这些零碎儿,之前开门的那个小丫头把房门打开以后,胆战心惊地偷瞥了独霸天一眼,见独霸天脸色不善,赶忙随那小丫头一起收拾起来。
独霸天这时候皱着眉头朝房间四下看了看,一脸无奈地朝刘念道做出一个“请”的动作,示意刘念道跟他进里屋。
绕开那些凌乱随独霸天进入里屋以后,刘念道扫眼一看,里屋的摆设越发精秀,只是凌乱程度比外屋有之过而无不及。
靠床边儿那里放着一张檀木小圆桌,算是房间里唯一摆放正常的物品,就见小圆桌上放着一盘青菜炒鸡蛋、一碗白米饭、一盅银耳汤,看样子,是伙上刻意给独霸天的妹妹另做的,只是那些饭菜好像放在那里就没动过,显然已经凉透了。
再往床上看,一张不大的精致秀床,上面挂着淡青色幔帐,幔帐由成间向两侧挑起,在秀床一角,倒背着双手用白布绫子拴着一个少女,布绫子另一头儿拴在床腿上。
少女看样子年龄也就十六七,风华正茂的年纪,模样长得也挺俊秀,只是,这时候少女披头散发,衣衫不整,那衣服好像是刚刚被人强行穿上的,似乎还没来得及穿上鞋袜,一双白嫩嫩的小脚丫裸露着,蹬在滚成一团的青绸被子上。
独霸天一脸无奈地朝床上少女指了指,对刘念道说道:“这就是我妹妹单雪儿,半年前变成了这样儿,刘兄弟要是能医好我妹妹的病,要什么尽管开口,就要单某的命,单某也不皱下眉头!”
刘念道听独霸天这么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紧走几步来到少女床前,朝少女脸上一看,就见少女脸色苍白,白里透阴,就像纸活店里扎的纸人似的,双眼呆滞,眼神散漫无光,眼瞳发青,眼白里挂着一道道血一样的红丝儿,整个儿看上去就像一具睁开眼睛的活死人,看久了让人后脊梁发寒,心里发颤。刘念道见状,轻蹙了下眉头,这少女明显是被恶鬼附了身,犹豫了一下,回头对独霸天说道:“单当家,我能不能,能不能……”刘念道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用手指了指少女后背。
独霸天似乎没看明白刘念道的意思,问道:“刘兄弟想做什么?”
刘念道解释说:“我能不能掐一下令妹的成指,现在看来,令妹像是被恶鬼缠身,只有掐过成指才能确定虚实。”
独霸天闻言一抬手,说了句,“请便。”
和异性患者有肢体接触时,必须先征得她家人的同意,直到我这时候还是这么做的,要不然,冒冒失失对人家异性动手动脚,难免要引起误会,搁在刘念道这时候,那就更别说了。
征得独霸天同意以后,刘念道再次紧走几步,来到了少女跟前。
就在他刚要伸手去掐少女被布绫子倒剪的小手时,少女竟然猛地把头抬了起来,刘念道被动跟她一照面儿,少女凌乱的发髻、苍白的脸颊、挂着血丝的眼睛珠子,阴森森的,吓得刘念道倒吸了一口凉气。
少女这时候瞅着刘念道,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阴测测的笑脸,冷不丁的,嘴里娇滴滴说道:“哟,好俊的哥哥,想要奴家的身子吗,来,奴家给你,来呀……”
少女这话,听得刘念道耳朵根儿发红,总算明白自己之前醒来后,听到的那个女人声音是从哪儿传来的了。
这些年刘念道跟着刘义也处理过几次鬼附身,但是那些被附身的人看到他们就会破口大骂,死活不让近身,这一个,居然还故意勾引,显然是有恃无恐,估计道行要比过去那些猛恶的多。
刘念道没理会少女的话,静下心思,一本正经伸出手去掐少女背后的成指,少女不但没有反抗,还刻意迎合刘念道,嘴里发出低喃,一副很享受的样子,跟吃了*似的。
刘念道并没有受到少女的影响,二指刚一掐上少女成指,就感觉少女成指末端,突突突跳动的十分厉害,显然是鬼附身的症状,而且这鬼不一般,因为指节跳动的厉害,跳动的越厉害,说明这鬼的怨念越深,处理起来也就越棘手。
刘念道掐着少女成指,暂时愣在了那里,心里琢磨着怎么对付这只鬼,要是自己的父亲在这里,他会怎么做。
就在这时候,没想到那少女竟把自己白嫩嫩的小脚丫悄悄抬起一只,冷不丁放在了刘念道双腿之间的那地方,刘念道这时候的注意力全在少女的成指上,忽然感觉裆部有异常,先是一愣,跟着赶忙低头一看,发现少女的一只小脚竟然放在了自己那地方,“啊”地一声惊呼,慌忙松开少女成指,慌乱地朝身后蹬蹬蹬倒退数步,一个没留神,“咣当”一下撞翻了秀床旁边的饭桌,饭桌上的菜盘子、米饭碗、汤碗,稀里哗啦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导致凌乱的房间里越发凌乱。
少女见状,咯咯咯咯大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故意捉弄刘念道似的。
刘念道的脸刷一下就红了,深深吸了几口气,缓解了一下尴尬,停了一会儿,回头对独霸天吞吞吐吐说道:“令妹……令妹确实是被邪物缠身,只要……只要把邪物赶走就是了。”
独霸天这时候比刘念道还要尴尬,自己的妹妹竟然把一只脚放在别人那地方,谁家妹妹做出这样的举动,当哥哥的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独霸天叹了口气说道:“这我知道,半年来也请过不少先生,都是这么说的,那些先生作了法以后,我妹妹病就好了,说是赶走了,可等那些先生一走,过不了几天,我妹妹又会变成这样,那些先生说,这邪物儿不好治,是什么‘花柳鬼’,必须找道行高深的先生,要不然,赶走了就会再回来……我那三弟脾气不好,把……把附近这些先生都给杀光了,有些有本事的,听说了也都逃到了外乡。”
刘念道闻言,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心说,“这伙响马手真够狠的,要是我治不好这少女的病,估计也没啥好下场,不行瞅机会就逃。”
刘念道想了想,对独霸天说:“驱赶鬼上身的方法,我父亲教过我几种,不如先试一个,不行的话,咱再换别的。”
独霸天一听刘念道这话,皱了下眉头,从脸上那表情可以看得出来,有点儿不太满意。
刘念道赶忙又说:“单大当家尽管放心,不把令妹的病治好,我是不会走的,我父亲和我师爷在黄河两岸都是响当当的名头,我这当晚辈儿的,总不能折了他们的名头。”刘念道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只要治不好我就跑!
在吃晚饭的时候,刘念道已经端着饭碗到马棚那里看了看,早就瞅准了独霸天那匹大宛马。
独霸天听刘念道这么说,脸色缓和一点儿,他当然不知道刘念道心里在想啥。
随后,刘念道让独霸天准备了十八张烧纸、九枝焚香、两只白蜡、半碗鸡血、半碗清水、一根带着嫩芽的柳枝,其实带着柳叶的柳枝最佳,但是因为这时候是初春,带柳叶的枝条是不可能找到的,也只能这么将就了。
这些东西,一一摆在少女床边,少女这时候呢,也挺老实,看那意思,似乎知道刘念道想干啥,脸上似有似无带着那么一丝鄙夷地冷笑。
物品准备停当以后,时间已经接近两更天,也就是晚上九点钟左右,这时候阳气已经开始退却,阴气随之慢慢滋生。
刘念道蹲在少女床头儿,独霸天和两个小丫头站在旁边看着,房间里那些凌乱物件儿已经被两个小丫头收拾妥当,看着整洁干净了不少。
刘念道首先把九支焚香点上,从地上站起身,把香高高举过头顶,朝房间四个方位,每个方位拜了四拜,随后从九支香里分出四支,让两个丫头在四面墙壁上各插上一支,其实就是用浆糊粘住一头儿,粘上去的。
之后,又在少女床头床尾各插上一支,最后手里还剩三支,成规成矩插进了床边的香炉里,跟着,点燃香炉两旁的两根白蜡,就着白蜡,一张张引燃烧纸,在点烧纸的同时,刘念道嘴里念念有词:“该来的来,该走的走,冤死的亡魂屈死的鬼,走在黄泉路上莫停留。”
点一张烧纸,念一遍说辞,烧纸点完以后,刘念道拿起柳枝,用柳枝在碗里蘸上少许清水,把柳枝往那些烧尽的纸灰里一滚,柳枝蘸过水的地方立刻沾上了纸灰,然后回手把柳枝放回清水碗里一搅,随着搅动,柳枝上的纸灰在水碗里散开,如此反复三次以后,清水碗里沉淀了不少纸灰。
接着,再用柳枝在鸡血碗里一蘸,让柳枝粘上鸡血,再放回清水碗里搅动,鸡血又在清水碗里散开,如此也是反复三次。
做完这些,刘念道在自己头上拔下三根头发,拧成一股,就着蜡烛点着,把烧尽的发灰也丢进清水碗里,最后,这半碗清水就成了半碗鸡血、纸灰、发灰混合而成的“符水”。就叫它“符水”吧,其实我也不知道该叫啥。
刘念道把“符水”递给一个小丫头,示意两个丫头把这碗水给少女灌下去。
等两个丫头端着“符水”来到床前,床上的少女这时候不干了,似乎晓得“符水”的厉害,奋力挣扎起来,一双小脚丫乱踢乱蹬,险些把“符水”从小丫头手里踢洒了。
独霸天见状,上前摁住了少女的两只脚踝,叱喝两个丫头赶紧把“符水”给少女灌下去。
两个丫头好像十分有经验,估计以前没少这么做,一个摁着少女的肩膀,一个掐住少女两颊把嘴挤开,半碗“符水”,就这么给少女强行灌了下去。
“符水”灌下去以后,几个人围站在床边等了能有一袋烟的功夫,就见少女“给给给”冷笑起来,声音要多难听有多难听,笑着笑着,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好像有东西在少女身体里挣扎。
抖了没一会儿,少女开始浑身抽搐,紧跟着,双眼一下下向上翻,喉咙里像倒气儿似的发出“根儿根儿”的声音,听上去极其恐怖,少女这时候看上去很痛苦的样子,独霸天见状就想过去,刘念道抬手拦住了他。
又停了一会儿,少女喉咙里的怪叫声儿没了,浑身却像发羊癫疯似的剧烈抽搐起来,导致整张秀床都随着晃动个不停,整个房间跟地震了似的,少女的身子更是痉挛成一团,肢体扭曲的程度十分诡异,寻常人根本就做不到。
面对这种难以接受的场景,吓得旁边两个小丫头脸色煞白,独霸天和刘念道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
就在这时候,刘念道让独霸天和那两个小丫头朝后退了几步,自己端起地上那碗鸡血,小拇指在鸡血里轻轻一蘸,抬手把指肚上的鸡血点在了少女眉心。
少女喉咙里顿时“呜”地传出一声闷哼,紧跟着嘴一张,“哇”地喷出一大口黑水,黑水充斥着恶臭,顿时导致整个闺房奇臭无比。
这时候再看少女,嘴角虽然还在向外淌着黑水,整个人却如释重负般呼哧呼哧喘了两几气,随后抬头朝刘念道看了一眼,两眼一翻,噗通一声,昏在了床上。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刘念道额头上已经满是汗水,抬手擦了擦以后,扭头对独霸天说了句,“行了。”
刘念道话音没落,就听床上那少女有气无力地朝独霸天喊了一声,哥……独霸天听少女喊他,脸上露出欣喜,感激地看了刘念道一眼,几步走到少女床边儿坐下,拉住少女的手,言语温和地对少女嘘寒问暖,随后又吩咐两个丫头把床单被子换成新的,再到伙上给少女做点儿吃的。
刘念道见状,在心里暗自松了口气,帮人驱赶鬼附身这种事儿,确切地说,他是第一次独立操作,过去都是刘义做着,他在旁边看着,偶尔打打下手。
这时候,刘念道见独霸天的妹妹没事儿了,人家兄妹俩在说话,自己也不方便在旁边站着,转身就要离开房间,他这时候有他自己的打算,打算趁这机会到外面转转,查看一下寨子里晚上的情况,要是能抢到独霸天那匹大宛马,现在就逃离山寨。
可是,等他刚转过身,还没等迈脚儿,独霸天在身后叫住了他,刘念道回头一看,独霸天这时候已经从床上站起了身。
独霸天几步来到刘念道跟前,笑着问刘念道,“刘兄弟,你想要什么,金银珠宝,寨子里的东西,你随便挑。”
刘念道心说,我想离开,你肯放我走吗?不过这话不能说出来。刘念道假装想了想,回答说:“等令妹病好了再说吧,来日方长,不着急。”
独霸天听刘念道这么说,似乎很满意,朝刘念道拱了拱手,刘念道转身离开闺房。
来到外面,已经接近三更天,天上大明月亮照着,空气有点儿凉。
刘念道走了几步朝整个大寨扫眼一看,没想到这寨子晚上的戒备还挺森严,两队人马举着火把不停在寨子里巡逻,不但如此,寨子四角的四个瞭望台上面全有人,寨里寨外有丁点儿风吹草动,瞭望台上的人就会在第一时间察觉到,感觉自己想要离开山寨恐怕要费上点儿手脚。
刘念道信步在寨子里走出没多远,几个巡逻的喽啰兵拿着刀枪跑了过来,勒令刘念道回房。
刘念道借口要上茅房,趁机又溜到马棚那里看了看,见独霸天的大宛马还在马棚里拴着,稍稍安心。
返回房间,见自己那间小土房里居然亮着灯,推门走进去一看,独霸天在屋里坐着,桌子上还放着一大盘熟肉、几坛子老酒和两只粗瓷大碗。
独霸天问刘念道刚才去哪儿了,刘念道说,肚子疼上茅房了。
独霸天闻言一笑说:“刘兄弟,不会是在我寨子里踩盘子了吧,别看单某这地方不大,没有我的命令,可是连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来来来刘兄弟,咱们喝酒。”独霸天说着,从椅子上站起身,把两个大碗里倒满了酒。
刘念道闻言在心里一咬牙,没想到这独霸天长得粗枝大叶,心眼儿倒是挺够用的。刘念道一笑,给自己解释说:“哪里哪里,刚才看到你们兄妹情深,在下颇有感触,想起了我爹娘,这才到外面转了转,正所谓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独霸天说道:“你放心刘兄弟,等雪儿的病好了,单某自然会放你回家照看爹娘……”
这独霸天算是个典型的山东大汉,虽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响马,但是性格豪爽,心里想什么嘴上说什么,不但如此,酒量更是大的吓人,刘念道的酒量已经算是不错的,跟独霸天一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十多碗烈酒下肚,刘念道直接醉的不省人事。
深夜,醉梦成,刘念道隐隐约约听到一个女人的哭声,女人一边哭,一边说自己死的好惨,期期艾艾的,吵得刘念道心烦意乱在床上翻来覆去。不大会儿功夫,刘念道从醉梦成醒了过来,睡意全无,那股酒醉劲儿基本上也没了。
就在这时候,刘念道突然听到自己的房门被人敲响了,顿时,那女人的哭声曳然而止。
刘念道揉了揉眼睛,在床上抬起头侧耳一听。
叭叭、叭叭、叭叭……
真的有人在敲自己的房门,声音很轻,要不是被之前那女人的哭声吵醒,就凭那股子酒醉劲儿,自己根本察觉不到。
刘念道躺在床上没起身,不耐烦地喊了一声,“谁呀?”
喊声落毕,等了一会儿,外面居然没人回应,不过,房门却依旧叭叭叭地轻响着,并且还加快了敲门的速度,外面的人似乎听到了刘念道的喊声。
刘念道顿时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难道这就是“鬼叫门”?难道是今天被自己从少女身上赶出来的那只“花柳鬼”?
想到这儿,刘念道来了点儿气,心说,这鬼胆子也太大了点儿,也不看看小爷什么人,半夜敢来敲小爷的房门,活腻歪了是不是!
刘念道不动声色从床上下来,摸黑儿在床下找到鞋蹬上,轻手轻脚走到房门跟前。
这时候房门还在一下下急促地轻响着,就像一声声催命符似的。
刘念道悄悄把门栓拉开,双手抓住两扇房门,下一秒,猛地一较劲儿,赫然拉开!
月光之下,就见自己房门口儿站着一个白衣女子,虽然刘念道早有心理准备,还是忍不住抽了一口凉气。
还没等刘念道看清女子的相貌,女人幽灵似的,一猫腰,倏地从刘念道胳膊底下钻进了屋里。
刘念道赶忙回身,没等站稳身形,忽然口鼻间有股淡淡的香味儿传来,紧跟着,自己的双唇一暖,嘴竟被一只温润的小手给捂上了。
耳畔低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刘大哥别怕,我们晚上刚见过面的。”说着,小手离开刘念道的嘴唇,刘念道刚要问你是谁。
女人的声音再次低低传来,“刘大哥给单雪儿治病时,是我给你和单仁开的房门。”
哦,听女人这么一说,刘念道顿时想起来了,这女人是单雪儿房间里那个叫“小翠”的丫头。
刘念道刚要问小翠半夜敲自己房门干啥,小翠一转身,把房门给关上了。
刘念道赶忙问她,“小翠姑娘,你、你想干什么?”
房间里,乌起码黑的,谁也看不清谁,小翠低声道:“刘大哥小声点儿,别让那些巡逻的人听见,您、您别误会,我不想干什么,我就是来求您一件事。”
“什么事?”刘念道问道。
刘念道话音刚落,突然听到地面上传来“噗通”一声,紧跟着,小翠在自己脚前说话了,“刘大哥,小翠第一眼看到您就知道,您是个好人,您能不能救救小翠,小翠给您磕头了……”说着,刘念道就听到额头磕碰地面的声音,很显然,小翠正跪在地上给自己磕响头。
这是刘念道始料未及的,赶忙用手朝自己脚下胡乱摸索,没几下,摸到了小翠的肩膀,拉了拉,说道:“小翠姑娘,咱起来说话。”
“不,刘大哥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起来。”小翠这时候已经带上了哭腔。
这让刘念道越发莫名其妙,“小翠姑娘,你到底要我为你做什么?”
小翠说道:“我在房间里听单仁说,你只要治好单雪儿的病,寨子里的东西你可以随便挑,我、我、我想请您把我从寨子里救出去,我不想在这里,我好害怕。”
小翠这么一说,刘念道终于明白了。
小翠接着说:“只要刘大哥把我救出去,小翠甘愿给您做牛做马,一辈子侍奉您。”
刘念道在心里叹了口气,双臂一叫力,把小翠从地上拉了起来,“好,我答应你,我离开寨子那一天,一定把你带上!”
“谢谢,谢谢,谢谢,谢谢……”
小翠一连说了四个“谢谢”,转身拉开房门,一刻不停跑了出去。
这一下,刘念道真的睡意全无了,站在门口探头朝外面看看,小翠已经跑没影儿了,外面的巡逻队伍,还在寨子里不停转着,在抬头再看看天色,都快五更天了,也该起床了,随后关上房门,点上油灯,坐在椅子上看着油灯呆呆的,想想刚才发生的一幕,刘念道感觉像是在做梦,很不真实。
第二天早上,吃饭的时候,刘念道遇上了小翠,小翠看了刘念道一眼,虽然没说话,但是眼神里透着那么一丝期待和感激,这让刘念道坐实了之前那一幕的真实性,如果那个单雪儿的病就这么好了,单仁问自己要什么,自己就说要小翠这丫头,然后再跟单仁要上些银两和一匹好马。
一天无话,只是,刘念道身边多了四个名义上的保镖,实质上,是防止刘念道逃跑的,昨天刘念道在寨子里溜达一圈,估计引起了独霸天的警觉。
就这么的,一直到了第三天晚上,这时候,刘念道身上的伤基本上已经没啥大碍了,伤口已经结痂,只要没有幅度过大的动作,伤口不会再开裂,刘念道觉得,该是时候离开了,寻思着,怎么跟小翠说一声,晚上两个人一起逃出山寨。
可就在这时候,独霸天脸色难看地又来到刘念道房间,说他妹妹的病又犯了,刘念道一听,皱起了眉头,心说,这“花柳鬼”果然难缠。
随着独霸天再次来到单雪儿闺房,刘念道见到了小翠,无奈地看了小翠一眼,小翠满脸焦虑,可以看得出来,小翠也挺替刘念道着急。
跟刘念道上次来时的情况差不多,房间里的东西又被砸了一通,单雪儿又被倒剪着双手绑在了秀床上,披头散发,衣衫凌乱。
这一次,刘念道换了一种方法,让独霸天到郎成那里找来一根银针,在单雪儿大拇指外侧,距离指甲盖半寸的位置,狠狠扎了下去,然后两根指头捏住银针,用力一捻。
单雪儿“啊”地惨叫一声,身上狠狠抖了几下子,恢复了正常。这方法有见效,可以说立竿见影,就是当事人受点儿罪。
这方法叫“扎鬼”,属于强行驱赶,一般情况下我们不用,对鬼魂有损伤,对自己也不利。
独霸天见妹妹单雪儿再次恢复正常,已经没上次那么兴奋了,问刘念道会不会再犯,刘念道说,这只是暂时赶走,治标不治本,想要彻底治好,必须想办法把“花柳鬼”给收了。独霸天问刘念道怎么收,刘念道说,自己知道的方法有两种:一,用特制的收魂瓶,但是自己手边没有,想要炼制一支收魂瓶,得好几年,这方法不能用。二,找到“花柳鬼”,问问它到底想干啥,鬼魂找活人附身,一般都是有原因的,不是想要啥东西,就是有啥未了心愿,帮把它心愿了了、怨气化解掉,自然就会离开。
独霸天听刘念道这么说,不免有点儿失望,但眼下又没啥其他好办法。
独霸天问刘念道,“怎么能找到花柳鬼?”刘念道一笑说,“不用找,它很快就会回来附在令妹身上,到时候我不动手,先跟它谈谈。”
独霸天听了很不满意,不大情愿单雪儿再被“花柳鬼”附身。独霸天又问:“我听那些先生说,有把鬼魂杀掉的方法,刘兄弟不能把花柳鬼杀掉吗?”
刘念道想了想说:“把鬼魂打散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这对令妹很不好,会折令妹的阳寿,单当家真的要我这么做吗?”在这一点上,刘念道撒了谎,打散鬼魂只会对施法者有害,受害者不会受到丝毫影响。
独霸天赶忙一摆手,“算了,还是依着你说的办法做吧。”
就这么的,独霸天这伙响马除了隔三差五出去“打草”,就是等着盼着单雪儿再次被鬼上身。
一晃之下,半个月过去了,单雪儿居然再没一点儿事,据刘念道估计,自己那一针可能让花柳鬼受了点儿轻伤,不敢再轻易出来了。
期间,刘念道不是没想过逃离山寨,但是他这时候想要逃走就难办了点儿。白天,独霸天带着那些响马出门的时候,马棚里那些马全都给骑了出去,寨子里留守的人倒是不多,刘念道一个人想要逃出去应该不成问题,不过,要是把小翠一起带上,女孩子腿脚慢,跑不了多远就会给那些“看家”的响马追上,丢下小翠一个人离开,又觉得对不起小翠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大丈夫生于人世,就要顶天立地说话算话。
要是晚上逃走,机率更小,晚上寨子里不但有巡逻兵,自己门口还有四个“保镖”轮流把着门儿,晚上上厕所都有人跟着。
最后刘念道一合计,不如静下心来帮单雪儿把花柳鬼赶走再说,自己呢,在这里虽然人身自由受到些限制,但也算是好吃好喝好招待,另一方面也能趁机把自己身上那些伤养好。
打定主意以后,刘念道跟独霸天提出一个要求,说自己从小在大户人家里长大,身边向来不缺丫鬟伺候,这时候身上有伤,能不能让小翠照顾一下自己的起居饮食,帮着收拾一下房间、洗洗衣服啥的,独霸天听了点头答应。
就这样,刘念道这段时间跟小翠有了一定性接触,自己计划逃跑的时候,也可以在第一时间通知小翠。
一来而去的,刘念道跟小翠熟络起来,后来他又了解到,这小翠是在随父母走亲戚的途成,被这伙响马抢来照顾单雪儿的,当时单雪儿已经闹了病,小翠的父母呢,给这伙响马砍了头,死得挺惨,小翠这时候已经算是孤身一人,无家可归了。
刘念道可怜她,把她认作了自己的亲妹妹,说离开山寨以后,就带小翠回家,自己的父母就是小翠的父母,小翠感动的泪流满面。
就这么的,刘义和蔡清君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多了一个闺女,这闺女到后来,算了,这是后话,以后再说吧。
独霸天在没事的时候,偶尔会找刘念道喝酒,在刘念道身上,还有一件让他非常感兴趣的事,那就是,刘念道是怎么从那些鬼猴子手底下逃生的,过去他们在那小村子里吃了不少亏,走进村子里的人几乎没有生还的,刘念道单枪匹马进村竟然还能活着,这对独霸天来说,简直算是个奇迹。每当独霸天问这问题时,刘念道总是笑着说,侥幸而已,并不多说一句。
就这么的,又半个月过去了,天气渐暖,柳树上的嫩芽变成了柳叶,万物复苏,整个大地花红柳绿春意正浓。这时候,刘念道已经在响马山寨呆了整整一个月,身上的伤也好的七七八八。
独霸天见单雪儿一个月都没犯病,感觉“花柳鬼”可能已经被刘念道彻底赶走,刘念道也借着喝酒的时候,跟独霸天提过离开山寨回家的想法,但是独霸天这时候已经有点舍不得刘念道了,跟刘念道喝了几次以后酒,他发现刘念道特别有头脑、有思想,就想拉刘念道入伙儿,跟刘念道说了几次,刘念道一直闪烁其词,没正面回答过他,这让独霸天心里有点儿不痛快。
有这么一天晚上,小翠突然慌慌张张跑来刘念道房间,说单雪儿的病又犯了,独霸天叫刘念道赶紧过去。等刘念道随小翠走进单雪儿闺房,独霸天一脸阴沉在外间屋椅子上坐着,屋子里又是一片狼藉。独霸天见刘念道进门,也没多说话,示意刘念道跟他一起进里屋。
可是,等刘念道随独霸天走进里屋以后,单雪儿整个人突然变得正常起来,也就是说,在刘念道走进里屋那一刻,单雪儿身上的花柳鬼跟着离开了她的身体。
一连几天下来,天天晚上如此,只要刘念道一走进单雪儿闺房,单雪儿的病就好了,跟打游击战似的,搞得刘念道焦头烂额。
独霸天问刘念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刘念道皱着眉头解释说,“这花柳鬼已经成了气候,眼下看来,它就在躲在闺房里某个地方,一直在暗处看着咱们,可能是不想让我给它化解怨气,所以见我过来,它就从令妹身体里跑出来躲起来,等我一走,它立马又回来。”
独霸天一听,问道:“这咋办呢?”
刘念道无奈地说:“只能用问神香试试了。”
于是独霸天按照刘念道的要求,准备了香炉、焚香,可是,等刘念道把焚香点着插进香炉以后,还没等开口问,那焚香就诡异地从成间“咔嚓”一下折成两截,反复几次都是如此,十分诡异,根本就问不成。
这么一来,顿时让刘念道捉襟见肘、黔驴技穷了。
在这里插一句,我不知道刘念道那时候是怎么想的,其实可以用撒五谷或者烧艾草的办法,先把“花柳鬼”从房间里赶出来,然后再想别的办法,至少把花柳鬼赶出来以后,可以用鸡血条先把门窗封上,再用六甲童子守在闺房外面六个方位,这样花柳鬼就再也进不了闺房,然后再在寨子里开坛做法,扎一个女纸人系上单雪儿的头发,再用单雪儿的指血写上她的名字,做一个李代桃僵的傀儡,等花柳鬼去骚扰纸人的时候,就能把它一举拿下。
不过,刘念道但是并没有这么做,或许因为这花柳鬼已经成了大气候,这么做已经骗不了它,也或许是刘念道当时学艺不精、经验阅历不足。
当然了,当时的真实情况,我这做后辈的是没办法了解的,只能在这里纸上谈兵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几天后,那个成年书生,也就是“一瓢水”的二当家,给独霸天出了主意。成年书生说,这刘念道一表人才、文武双全,是个人物,不如咱把妹妹嫁给他,一来,能把他留在山寨,二来,有他日夜守着,咱妹妹的病也就不会再犯。
独霸天一听,一拍大腿,他奶奶的,这注意不错啊。成年书生随即又说,把单雪儿嫁给刘念道是件两全其美的事,一点儿都不吃亏。
这些,刘念道当然不知道,是小翠后来告诉刘念道的。
独霸天呢,就让成年书生出头当媒人,找刘念道给单雪儿做媒。刘念道一听就懵了,忙说自己在家已经成过亲,成年书生一笑说,咱们绿林成人不讲这套,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这下,可让刘念道犯了难。刘念道一门心思逃走,鬼才愿意在贼窝里做女婿,再说了,这要是让刘义知道,家里好好的媳妇儿不要,跑贼窝里娶了响马老婆,非吊起来打断他的双腿不可。
不过,即使刘念道心里不同意,也不好撕破脸皮正面拒绝,独霸天他们兄弟几个,也就操持着给刘念道跟单雪儿定了亲,依着成年书生的说法儿,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只要让刘念道跟单雪儿成了亲,进了洞房,是块铁也能给他化掉了。
于是,强娶强嫁地定亲了以后,又把成亲的日子定在了一个月以后。
这还不算什么,自打定亲以后,独霸天那妹妹单雪儿,就整天缠着刘念道。
看得出来,这单雪儿十分成意刘念道,文文雅雅、知书达理、貌若潘安、文武全才,这样的男生,有哪个女孩不喜欢呢。
对于刘念道这未来夫君,单雪儿是满心欢喜,有事儿没事儿就往刘念道房间里跑。江湖儿女,再加上山东人的豪爽,这单雪儿几乎就不避讳啥,有时候硬拉着刘念道的胳膊,非要刘念道陪她到寨子外面踏青,甚至帮刘念道洗头梳辫子,还有一次,缠着刘念道在刘念道房间坐到深夜,最后非要睡在刘念道的房间里,八字都还没一撇,就要尽一个当妻子的义务,这对于刘念道来说,觉得简直就是雪上加霜,那一次,好不容易才把单雪儿劝回了自己房间。
这些,都被小翠看在了眼里,有一天,小翠过来帮刘念道打扫房间,悄悄告诉刘念道,她可能知道那“花柳鬼”藏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