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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招魂幡

    刘义赶忙走进里屋,这时候小女孩已经从小床上爬了下来,光着脚丫站在地上,怯生生看着房间四周,哇哇大哭。刘义走过去想把她从地上抱起来,不过小女孩这时候再没在荒坡时那么顺从了,一边哭着,一边往旁边撤身,不让刘义抱她。刘义没办法,就哄她说,带她去找爹娘。哄了一阵,小女孩不再哭闹,刘义忙从厨房拿了些吃的给她吃。小女孩显得饿了,拿着食物狼吞虎咽。趁着小女孩吃东西的时候,刘义又到邻居家给她借了身衣服。刘念道那时候才三岁,家里没五六岁孩子穿的衣服,等孩子吃完东西,刘义又给她穿好衣服,带着她出了门。街上这时候还在敲锣打鼓吆喝个不停。古时候民风淳厚,人情味儿也浓,一家有事全村帮忙,早起的村民一听谁家孩子给刘义找回来了,赶紧出门,跟着吆喝起来。锣鼓吆喝声在这一刻打破了平静的黎明,让整个三王庄都沸腾了起来,只是,始终没有村民站出来认领孩子。刘义带着小女孩走出家门,朝那些敲锣打鼓的吆喝声走去。一边走,一边哄着小女孩问,你叫啥名字,爹娘叫啥,家住在哪儿。五六岁大的小孩儿已经懂事了,如果放到现在,小女孩基本上该上小学一年级了,在语言沟通方面已经不是障碍了。小女孩在刘义耐心寻问之下,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和她父亲的名字,但是却说不上来自己村子的名字,而且小女孩父亲的名字听着很陌生,刘义敢肯定不是三王庄的人。之后,刘义又问小女孩,你咋自己一个人大半夜跑到了荒坡地里。小女孩想了想说,晚上她睡着了以后,感觉有人推她,还喊她名字,她睁开眼一看,在她床边站了几个和她差不多大小的孩子,那几个孩子要和她一起玩,她就跟着几个小孩出了门,后来那几个孩子在前面跑,她在后面追,追着追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刘义一听,大半夜几个孩子站在小女孩儿床边,把她叫醒要跟她一起玩儿,那这几个孩子……一定是鬼了刘义又问她,你认识那几个孩子不认识?小女孩回答说,认识一个,是她家邻居,小名叫胖孩儿,不过她有好一阵子都没见过胖孩儿了。得到这些信息以后,刘义不再问什么,满怀心事,带着小女孩找到了那些敲锣打鼓的村民,然后把小女孩说的这些跟村民说了,希望村民里有认识女孩或者女孩父亲的。当然了,小女孩被几个孩子叫醒玩耍的事,刘义并没有跟村民讲,怕吓着他们。小女孩名叫魏思思,父亲叫魏大毛。其中一个叫王榆树的村民一听这名字,忙说自己认识这个魏大毛,他弟弟王柳树就在魏大毛家做长工,魏大毛是魏家庄首屈一指的富户。刘义一听,孩子总算有着落了。这时候王榆树又说,俺知道魏大毛家住哪儿,俺到魏大毛家说一声儿,叫魏大毛来接他妮儿。王榆树走后,村民也都各自散了,只有几个丢过孩子的村民围着刘义问长问短,都希望从刘义这里得到自己孩子的下落,甚至求刘义把自己的孩子找回来。刘义这时候在三王庄的威望,几乎和村里那几个老人不相上下了,村里的老老少少都很尊敬他,感觉他是一个无所不能的老好人。可怜天下父母心,可惜刘义并不是无所不能,对于那些丢失的孩子,他这时候也没法办,他也是个做父亲的人,知道孩子对父母的重要性,只能安慰这些村民,说等官府派人过来以后,一定能找到他们丢失的孩子。几个村民听了不免失望,指望官府那些官差衙役,远不如指望刘义一句承诺来的可靠,但是刘义这时候真的没办法,孩子失踪一事,现在看来绝对是人为造成的,他不过也是一介草民,不是县刘念道,他有对鬼收服驱逐的能力,却没有对人惩罚执行的权力。不过,刘义心里这时候很清楚,孩子失踪一方面是人为的,一方面是因为鬼在作祟,现在看来,好像是人鬼勾结。不过这种事刘义还是头一次遇上。从小女孩讲的那些来看,失踪的这些孩子应该是被鬼孩子半夜引出家门以后,又被人掳去的,特别是小女孩提到的她邻居小胖,小女孩说,已经好长时间没见过小胖,这说明什么呢?说明小胖也是个失踪的孩子,而且这时候已经死了,死后鬼魂又被人利用了。等那些村民散了以后,刘义拉着孩子,心事重重回到了家。小女孩儿这时候又不依了,吵着要找爹娘,刘义又耐着性子哄了她一阵。大概过了一个多时辰以后,天彻底亮了,用咱们现在的时间来计算的话,应该在早上六点钟左右。这时候,从院里传来唧唧歪歪的骂声和杂乱的脚步声,刘义赶忙领着女孩从屋里走了出来。“宣义师傅,俺把魏大财主带来咧。”走在最前面的是王榆树,一脸笑意。在他后面跟着三个人,中间那个,是个大胖子,衣着华丽,虽然长的挺体面,却是一脸凶相,在他旁边一左一右两个青衣短衫,一看就知道是随从之类的。大胖子一眼就看到站刘义身边的小女孩子,二话不说,冲上来揪住小女孩的羊角辫,抬手就打,刘义赶忙拦下了他古时候重男轻女,生男孩儿叫“添丁”,生女孩儿叫“添口”,添口的意思呢,就是家里添了一张吃饭的嘴,用现在的话说,生女孩儿就是添了个不中用的吃货。大胖子就是女孩父亲魏大毛,后来刘义听说,他前后生了五个女孩,愣是没一个儿子,本来这女孩丢了也就丢了,他也不打算要了,家里还能少张吃饭的嘴,没想到,竟被刘义找了回来。王榆树到魏家跟魏大毛一说,魏大毛就来了气,心里怨刘义把他女儿找了回来,但是看到刘义以后又不敢发作。刘义没听说过他,他可听说过刘义,李半仙的高徒,也是半仙级别的人物,再加上刘义有个手眼通天的老丈人,就凭他魏大毛一个土豪级别的,根本招惹不起,于是就把气撒在了女孩儿身上。经过一番折腾,刘义终于把魏大毛的火气劝了下来,魏大毛连声谢都没有,领着女孩离开了。刘义默不作声一直把他们送到村外,停在村头,远远看着小女孩被魏大毛扯的东倒西歪的小身影,他“唉”地叹了口气。从村头回家,刘义远远看见家门外站着几个官差打扮的人,好像是在门口等他。等刘义走近了一看,发现村长也在,正陪这几个官差说话,村长见刘义回来,赶忙给他做了介绍。原来,刘义把荒坡的事儿跟村长说了以后,村长就叫他大儿子到延津县衙报了案,县刘念道一听,孩子失踪案有了眉目,还被人找回来一个,感觉自己升官发财的机会来了,这时候的孩子失踪可是全国性的,全国上下还没一个地方能破案的,如果在这节骨眼儿上他能把案子给破了,到时候上报给朝廷,那他可真就是前途一片光明了。于是县刘念道派下他最得力的捕快,随村长大儿子一起来到了三王庄。这些捕快的捕头比较有头脑,也曾经破过几件不大不小的案子,在延津县也算有点名气。他领着几个捕头到了村长家以后,第一时间提出要见刘义,并且想请刘义带他们到荒坡那里去一趟,指认一下现场。等村长说明几个官差的来意以后,刘义憨憨一笑,满口答应。这时候在刘义心里,也有几个不解的疑团,即便这些官差不来找他带路,他也要抽空再到荒坡那里看看,这时候官差请他一起去,刚好让他名正言顺了。刘义带着几名捕快来到荒坡以后,夜里那些打斗过的痕迹和踩踏过的痕迹还在。刘义凭着记忆,给他们指认了几个地方,一个是他遇上红鬼的地方,一个是他和红鬼、青鬼打斗的地方,还有一个是他遇上小女孩的地方。期间,刘义还找到了那张带着红头发的鬼面具,这是他抱起小女孩以后,嫌面具碍事,又怕吓着孩子,随手扔掉的。这时候大白天的把面具拿在手里看看,依然恐怖瘆人。捕头走过来从刘义手里接过面具看了看以后,收了起来,捕头说,这算是个重要物证。等刘义指认出这几个地方以后,捕头朝那几名捕快摆了摆手手,几名捕快迅速散开,在荒坡上漫山遍野搜索起来,可能是在找其它线索吧这个时候,那名捕头问了刘义几个问题,几个常识性的问题,比如,刘义为什么大半夜来这里,来这里做什么等等。捕头之前从村长嘴里知道了刘义是做什么的,再加上刘义救回一个孩子,这让他对刘义也十分敬重,虽然这捕头不怎么相信鬼神之事。刘义为人老实,更何况面对的是官差,一五一十做了回答。捕头听完以后,又问刘义,“刘先生,你觉的那俩抢小孩子的都是啥人?”刘义想了想说:“俺觉的,他们可能是道士,因为俺把那个老头儿头发抓下来以后,他头顶梳着个发髻,发髻上还插着一根发簪,那个发簪,俺现在觉的,好像是一根道士的道簪。”在清朝的时候,施行“留发不留头”,男人脑门刮的瓦亮,后面梳着个大辫子,其中只有两种人例外,一种是和尚,一种是道士。老头儿头上梳发髻、插发簪,无疑是一个道士,这在当时很容易辨认。“道士为啥要抢小孩的?”捕头自言自语问了一句。就在这时候,远处传来一名捕快的喊声,“捕头,捕头,快过来看呐……”捕头以及其他几个捕快,包括刘义在内,听到喊声全部朝那名捕快跑了过去。等跑到跟前,刘义打眼一看,一片四尺见方的荒草地,和其他地方差不多,唯一不同的,这里地上的荒草都是枯死的,就像有人把这里的草拔出来以后,又埋了回去。这个时候,先前那名捕快弯下腰,从旁边的草窝里拽出一根草绳,绳子一头连着枯草的下面,捕快拽着草绳轻轻往上一提,那片枯草和那块土地竟然全被提了起来。枯草下面,竟是一个隐藏的木质翻板,翻板一端连着草绳,上面铺着黄土,黄土里埋着枯草,就像捕猎用的陷阱似的,不过这里并不是陷阱,木质翻板下面是个深邃的竖洞,洞口三尺见方,从上面可以看到洞里放着一个木梯,顺着木梯估计就能下到洞底了。因为外面光线比较强烈,从上面往洞里看乌起码黑的,看不到洞底。几个捕快站在上面朝洞里看了看,虽然啥也看不到,却是面面相觑,这或许是他们遇上的最离奇的案件了,包括刘义在内,他们谁都想不到荒坡这里竟然会有这么一个隐秘的地方,竖洞里面究竟有什么呢?会不会跟小孩儿失踪案有关系呢?因为洞里太黑,加上来的人手不多,不知道洞里会不会潜藏着危险,捕头没敢让人贸然下洞,一方面派人回村找村长借火把,一方面让人回县衙禀报县刘念道,让他加派人手,彻查荒坡这一带。半个时辰后,回村的捕快回来了,不但从村里找来几只火把,还带来几个年轻力壮的村民,由村长的小儿子领着。火把有了,人也有人,捕头便开始安排人下洞调查。首先下去的,是捕头手下那几名捕快,几个人点了两只火把顺着木梯下去了……几个捕快下去以后,也就过了一顿饭的功夫,洞里传来一串嘈杂声,随后几个捕快七手八脚,带着一个小孩儿顺着木梯从洞里爬上来了。这时候刘义仔细一看那小孩儿,不正是自己好友王良的儿子王小良嘛,看到孩子,刘义露出一脸欣喜,赶忙把孩子从几个捕快手里接了过来,连连点头,向他们道谢。这时候王小良好像睡着了似的,刘义用手在他鼻子下面试了试,有气,喊了几声,不见动静。一旁的捕头说,王小良可能是被迷香之类的药物给迷晕了,用凉水一喷就能醒过来。这时候几个捕快跟捕头回报说,洞里面地方不大,分为里外两层,外面一层布置的像座道观,有三清像、香炉、蒲团等物品;里面一层,中间放着一个盖着盖子的三角圆铜鼎,铜鼎旁边有个木板小床,之前王小良就被扒光衣服绑在小床上。在小床旁边还有个土台子,台子上放着几把锋利的刀子,大小不一。看那意思,好像这里的人要对王小良做什么,但是还没来得做。洞里除了王小良这孩子以外,捕快们再没找到其他人。可能是因为刘义的缘故,刘义昨天晚上打草惊蛇了,现在里面的人全都跑光了,而且跑的比较仓慌,东西啥的都没来得及收拾。据几个捕快讲,洞里最奇怪的是,在外面一间,还堆放着十几个用红布封了口的小坛子,看上去有新的也有旧的,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捕头听几个捕快讲完这些,就打算亲自下洞里看一看。这时候,刘义赶忙把怀里的王小良递给身边一个村民,表示要和捕头一起下去。眼下看来,这可能和某个道教有关系,因为里面有三清像、蒲团等物品,再加上先前那个红鬼老头儿又是道士打扮,这里很可能是他们的一个秘密据点,至于这个据点是用来做什么的,不下去看看是很难判断的刘义对捕头说,他对道教这些道道儿懂一点儿,下去兴许能看出点什么,捕头听刘义这么说,点头答应,随后由刘义打头儿,两个人每人一支火把,一前一后顺着梯子下到了洞里。家住黄河边儿的朋友可能最清楚,黄河边儿上的土地属于半沙化土质,非常松软,想在地里打洞很困难,再加上距离黄河比较近,地下水水位很高,不说过去,就现在而言,往地下挖不了四米,就能冒出水来。在这种地方打洞,一方面土质松软,塌方的几率很大,另一方面地下水位高,透水的可能性很大,想要在这种土质里打洞,几乎是不可能的。不过,三王庄东南角这片荒坡地地质相对而言,比较特殊,土质沙化的并不算严重,黄土居多,而且土质粘性很大,加上地势也比别的地方高,即便往下挖个三四米,透水的可能性也很小。这就说明了一点,在这里挖洞的人有点头脑,可能懂得一点风水堪舆方面的知识。下到洞底以后,刘义举着火把朝洞里照了照,洞里的情况跟几个捕快说的差不多,空间不大,共分里外两层,里面那层暂时看不到,外面这一层,约有半间房大小,大致像个圆拱形,很像过去陕西那里挖的土窑洞差不多,洞壁和洞顶横七竖八顶着好多木椽子,目的主要是为了防止塌方。在靠北边儿的那面土墙上,面南背北,悬空嵌着三尊半人多高的彩陶神像,也就是三清神像,从左到右分别为:太清太上老君、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在三清神像前面是个不大的土台子,台子上放着一鼎香炉,香炉里积有不少残灰,看来每天都有人给这三尊神像上香。在香炉的前面,刘义还发现一封摆放的规规矩矩的信函。那捕头这时候也发现了信函,走过去把信函拿在手里,二话不说,打开看了起来。刘义这时候站在旁边看着捕头,见捕头越看脸色越难看,刘义感觉上面写的不是啥好事儿。在土台子两侧,跟那些捕快说的一样,还垒放着不少小坛子,茶壶大小,坛子口儿全用红布封着、麻绳扎着,封口的红布上还贴着一张黄符。趁着捕头看那封信函的空当儿,刘义朝那些小坛子看了看,没多看,就看了一眼。不过就这一眼下去,刘义脸色骤变,冷汗从额头冒了出来。他压制下心里的不好预感,紧走几步,拿起其中一个坛子,翻过来朝坛子底一看,就见坛底也贴着一张黄符。这一下,刘义的冷汗从额头顺着脸颊滑了下来,双手跟着都哆嗦起来,赶忙把坛子放回了原处。就在这时候,刘义的肩膀猛地被人拍了一下,刘义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慌忙回头一看,见那名捕头站在他身后,松了口气,刚才拍刘义肩膀的无疑是这捕头了。捕头这时候脸色很不好看,把手里的信递向了刘义,刘义眼神一低看看信并没有接,惊魂未卜地摇了摇头说:“俺不认字儿。”刘义这时候其实也认识几个字,李守道收他为徒以后教了他一些字,后来蔡清君也教了他不少字,但是以他现在的识字能力,认出自己的名字还可以,要是读信读书,那就差了点儿,与其把信接过来看个一知半解,还不如不看呢。捕头一听刘义不认字,把信收了起来,然后问刘义,“刘先生,你在上面的时候说,你对道教有了解,那你有没有听说过‘清水教’?”“清水教……”刘义想一会儿,说:“俺听师傅说过,俺师傅说,这是个邪教,专门儿骗人钱的。”捕头听了露出一个苦笑,“刘先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据我所知,清水教始创于康熙爷初年,也叫八卦教、五荤道,教徒大多是些市井痞流、游手好闲之徒,他们先是以巫术蒙骗百姓,敛取钱财,后以巫术蛊惑百姓造反,多次被朝廷镇压,早些年,我也参与过一次镇压行动。这次全国上下的孩童失踪案,就和清水教有关。”“到底咋回事儿,是不是那封信上写的?”刘义没想到这捕头对道教这些典故比他还清楚,他这时候认为是信上肯定写了啥重要的信息。听刘义这么问,捕头轻轻叹了口气,接着说:“不错,就是信上写咧,这信上说,数月之前,清水教教主偶得一梦,梦见太上老君下凡,在梦里传了他一个炼制长生不老的丹方,只要把丹方上的药材找齐,就能炼出长生不老丹……”捕头说着,又叹了口气,“丹方上有两味药材,一味是‘童子心’,一味是‘童女阴’……”捕头说到这儿,刘义再傻也能想明白是咋回事了。这个清水教教主一定把丹方传给了手下教众,这些教众遍布全国各地,几乎在同一时间开始用各种方法偷抢儿童,从而导致全国上下千起儿童失踪案出现。这世上有没有长生不老方刘义不知道,但他知道用什么“童子心”、“童女阴”炼丹,纯属扯淡,仙丹哪有用人体器官炼制的?说不定这个清水教教主炼丹是假,想乱国才是真的。不过,他乱不乱国,和刘义一介草民没多大关系,谁当皇帝都一样,老百姓该受的罪一点不少受。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些清水教教徒来三王庄这一带祸害孩子,那就和刘义有关系了,有本事就和朝廷真刀真枪的干,祸害老百姓算啥本事?再说了,谁能眼睁睁看着街坊邻里的孩子给人挖心掏肝?反正刘义是看不下去,当即就咬牙切齿了。这也就是为什么李正国当年有杀不完的假道士,树起无数的敌人,在那个封建迷信的年代,人言可畏啊。。。在刘义看来,到他们这一带抢孩子的清水教教徒里面,有懂得邪术的人,土台子旁边这些封了口的坛子,就是最好的证明,因为这些坛子里面每一个都封困着一只厉鬼。刘义曾听他师傅李守道说过,在道家那些道术里面,有一种……有一种名字可能叫做“摄魂驭鬼术”的法术,这法术具体是怎么弄的,刘义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李守道告诉他说,那些道士会把抓来的鬼魂放进坛子里,用红布封住、麻绳拴住,然后再在坛顶贴上一张道家符箓。道士们一般只用坛子收一些不能送走的厉鬼。抓鬼人都清楚,一般抓鬼其实不是“抓”,而是在“送”,把它们送到它们该去的地方,要是直接把鬼打散,就算是损阴德了。在当时凡是有道行的道士们都知道这一点,所以就想出这么一个法子,用坛子一封,然后往地下一埋,可能在埋的地方,还会弄出个什么提示牌子,比如,刻了字的石头牌子之类的,牌子上会刻着不能打开之类的提示语,怕的就是有人把坛子挖出来,然后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把坛子打开。挖出封了口的坛子、罐子之类的事,国家有过很多案例,不过或许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里面封困的鬼魂基本上已经没啥怨气,打开坛子的人充其量也就生场大病之类的,遇上这种情况,找个懂行的人送送就好了。当道家这种用坛子封鬼的方法出现以后,邪术也就跟着应运而生了。有些心术不正的道士,特别是那种老道士的徒弟,不乏有心术不正的,他们有时候因为利欲熏心,或者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就会和坛子里的厉鬼签下一份口头协议,一般都是让厉鬼帮他们办一些事,或者帮他们达到某个不可告人的目地,当厉鬼完成以后,这些邪道士就会答应厉鬼,要么偷着放走它们,要么给它们超度之类的。其实说超度是在欺骗,一般对于这些鬼,邪道士们只有三种做法,要么真的放走,要么继续封着,最狠的就是,直接打散。不过这些心术不正的道士呢,可能因为某种禁忌,不敢明着把厉鬼放出来,于是就把坛子底部钻上一个小眼儿,供厉鬼出入,等厉鬼给他办完事以后,再从坛底的小眼儿钻回坛子里,道士这时候呢,再用黄符把坛底的小眼儿封上。至于厉鬼为什么不趁着给邪道士办事的空当儿,顺势逃跑,为什么办完事还要回到坛子里,刘义觉得可能这才是他们道家“摄魂驭鬼术”真正厉害的地方吧。久而久之,这种邪术就形成了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一般只要驱使厉鬼的人,都会在坛底钻上一个小眼儿,但凡那些坛子底下也贴有符箓的,那这坛子里装的一定是供邪道士驱使用的厉鬼。这时洞里竟然有十几个坛子,也就是说,有十几只厉鬼,刘义看到这些坛子的心情,完全是可以想象的。他这时候彻底明白了,之前那些失踪的孩子,应该都是被坛子里这些厉鬼摄来的,或者是被上身、或者是被迷失心智,之前那个小女孩就属于被鬼迷了心智,王良的儿子王小良,可能是被鬼上身了,因为被鬼上身的人会变的力大无比,王良说他家里的门用厚木板抵着,小孩子根本打不开,王小良要是被鬼上了身,那就很容易打开了。还有,刘义之前遇上的“鬼迷路”,应该也是这些坛子里的厉鬼弄出来的。当然了,这些都是邪道士驱使它们干的,它们只是些可悲的作案工具,那些邪道士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刘义和捕头简单沟通了一番以后,两个人并肩走进了土洞里面那一层。一进去,映入他们视线的,是一个带着盖子的三脚圆铜鼎,铜鼎做工不怎么样,挺粗糙的,也没有花纹啥的,个头儿也不太大,就跟家里煮饭用的饭锅差不多。铜鼎架在一个土灶上,灶膛里面黑乎乎的有些残灰。在铜鼎靠里边儿一点,四条木腿架着一张木板,看上去就像个简易的床板,床板下面凌乱地扔着一些被利器削断的草绳。这床板和断草绳之前应该就是用来捆绑王小良的,草绳可能是被刚才下来的捕快用刀削断的。在床板旁边,有个土台子,台子上放着几把尖刀,大小不一,看刃口都非常锋利。除了刀子,用火把一照,土台子上依稀可以看到干涸的血迹,斑斑点点的,显得触目惊心。看到那些血迹,不用说也知道是咋回事。刘义和捕头同时摇头叹了口气,心里是又恨又气又惋惜。随后两个人举着火把又在里面仔细看了看,不过,再没其他发现。最后捕头一指那口铜鼎对刘义说:“这个,就是清水教那些道士炼丹用的丹炉。”其实这时候不用捕头说,刘义早就看出那铜鼎是做什么用的了,而且从他一进到土洞里层就闻见一股淡淡的香味儿,正是从铜鼎里散发出来的。这种香味儿很奇怪,闻多了就会感觉口鼻腥腻、反胃恶心,和之前红鬼老头儿身上发出的味道一模一样。刘义忍不住走过去,把丹炉上面的盖子揭开了,火把放到鼎口,借火光往鼎里一看,少半缸子粘稠状的浅绿色浓汤,浓汤上面除了漂浮着几味好似草药的根叶植物以外,还有两个肉呼呼的暗红色物品,这两样肉呼呼的物品在绿色浓汤里特别显眼,不算大,也就五六岁小孩儿拳头那么大。那捕头走过来也朝鼎里看了一眼,一眼下去脸色顿变,慌忙从刘义手里夺过铜鼎盖子,一把将盖子摁回了铜鼎上,嘴里大骂了一句,“他娘咧个厥!”他娘咧个厥,是我们这里的一句骂人的方言,“厥”,是“脚”的意思。捕头骂完以后,带着歉意朝刘义一抱拳,“失礼,刘先生莫怪,您知道汤水里那俩红的,是啥不?”刘义看着一脸激动的捕头没说话,摇了摇头。捕头叹了口气,沉声解释说:“那就是童子心跟童女阴,俺当捕头这么多年咧,过去也见过,这些个邪教分子,不是人呐,是畜生……刘义一听,立刻蹙起了眉头,想想刚才看到的那俩暗红色肉瘤一样的东西,又气愤又伤心。这些邪教徒真的已经不能用“人”这个字来称呼他们了,比畜生还凶残,比恶鬼还猛恶。这个时候,真就应了刘奶奶说过的那句话,“恶鬼恶,么人恶……”看看铜鼎里那两个暗红色物品,再看看土台子上的刀子和斑斑血迹,不难道想象当时那些人把孩子开膛破肚的残忍情形,刘义和捕头两个连连叹气,又气又恨,刘义这时候责怪自己当时为啥没能抓到那俩个家伙,为啥让那俩家伙给跑了呢。刘义救到一个小女孩,捕快们从土洞里救出王小良一个男孩,老头身上又发出那种和丹炉里一样的香味儿,这说明什么呢?说明三王庄附近失踪的那十几个孩子,除了王小良和那小女孩以外,其他人可能已经被开膛破肚炼了丹药,也就是说,那十几个孩子现在已经遇害了。刘义这时候又冷不丁想到一种可能,额头冷汗再次冒了出来,忍不住在心里大骂。随后,他赶忙从土洞里层回到外层,把那十几个坛子仔细数了数,然后问捕头,“官爷,咱们这一带,一共失踪了几个孩儿啊?”“十二个……”捕头这时候也从里层走了出来,叹着气回了一句。刘义一听,脸上肌肉抽抽了几下,土洞里总共有十三个坛子,一个旧点儿的,十二个新点儿的,这又说明什么呢?显而易见,那个旧坛子是这些邪道士随身带过来的,那十二个新坛子,里面封困的可能就是遇害的那十二个孩子的鬼魂,这些邪道士害了他们的性命以后,连魂魄也不想放过,把孩子的魂魄拘在坛子供他们驱使,可以说,手段残忍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两个人把土洞又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再没找到什么,他们这时候主要是想找那些遇害孩子的尸体,可惜没找到,洞里空间太小,那些孩子尸体肯定被这些邪道士埋到了别的地方。临出洞的时候,刘义郑重其事嘱咐捕头,那些坛子绝对不能碰,更不能打开,有可能的话,赶紧把这里回填,然后立个石碑之类的,不要让人挖到,捕头听了满口答应。出了土洞以后,捕头吩咐那些捕快和村民,在附近找找,看能不能找到埋孩子的地方,众人一听,分头找去了。刘义随捕头回了县衙。因为刘义见过其中一个邪道士的样子,捕头想请刘义到县衙描述一下老头儿的相貌,让师爷绘制一张画影图形。在回县衙的在路上,他们遇到一大队人马,有衙役也有官兵,足有上百号人。这是县刘念道派来支援的援兵,看来县老爷这次下了血本儿,把守护县城的官兵都派了过来。这件事就这么看似告一段落了。官府接手以后,几乎已经和刘义关系不大了,自那天开始,他和其他村民一样,只能等着盼着官府早点破案。日子,又开始这么一天天过了下去,刘义除了每天夜里打更,白天偶尔会和那些丢孩子的村民到荒坡那里看一看,不过荒坡那里已经给官府封住了,闲杂人等不得接近,他们每次只能远远的看上一两眼,不过也看不到啥,更不知道案件进展到了怎样一个程度。那些丢孩子的村民,每次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人人唉声叹气,他们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刘义这时候就会安慰他们几句,“咱先回家等信儿,放心吧,案子就快破咧。”其实,刘义心里很清楚,即使案子破了,他们的孩子也找不回来了,不过他不忍心把这些话从自己嘴里说出去,同时,他还有一层担心,担心那些官兵会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把坛子打开。一个月后的某一天,清晨,刘义打完五更吃过东西,刚躺下睡着,街上沸沸扬扬传来一阵嘈杂声,顿时把他又给吵醒了。刘义抬起头仔细听了听,外面人声沸腾、锣鼓喧天,好像村里发生了什么大事,他赶忙穿好衣服,三步并作两步走出了家门。这时候天蒙蒙亮,刘义来到街上一看,就见村里那条大路上黑压压挤满了人。路两边是村里的老百姓,路成间是一队官军,那队官军好像正在沿大路通过村子。刘义觉得挺奇怪。等他走到跟前一看,又跟路旁的村民一打听,这才知道,偷抢孩子的那几个邪道士给官府抓住了,正在游街示众,言说是要把附近这几个丢孩子的村子全部游走一遍。刘义一听,赶忙站到了路边,和那些村民一起朝游街的队伍看去队伍最前面,两个短衫打扮的人一左一右,提着两面铜锣开道,一边走、一边敲、一边喊。咣!咣!咣!“游街咧!父老乡亲们都来看呐,抢小孩儿的坏人抓着咧……”咣!咣!咣!“游街咧!父老乡亲们都来看呐,抢小孩儿的坏人抓着咧……”铜锣后面,跟着那名捕头和几名捕快,一个个的挺胸昂头;捕快后面,是一队手持刀枪的官兵,队列整齐威风凛凛;官兵后面,三头老黄牛拉着三辆木笼囚车,几个手持长枪的官兵跟在囚车两侧巡守着。刘义又朝囚车里看了看,就见囚车里面关的这三个人,全是道士打扮,梳着发髻,插着发簪,身上穿着淡青色道袍。三个人两老一少,其成一个老的,刘义看着眼熟,正是假扮红鬼的那个老头儿,另外一个老的,刘义不认识,没见过,剩下的那个年轻人,年龄大概在十五六岁的样子。据刘义推测,应该就是假扮青鬼的那个年轻人。三个家伙这时候一脸惶恐,显得怕到了极点。不过,现在才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呢?这个时候,那些丢了孩子的人家儿看到这三个家伙,眼角儿都瞪裂了,不光是他们,整个三王庄的村民个个咬牙切齿,包括刘义在内。那些女人们跟在囚车后面骂着、哭着……小孩子们满街找石头,不停朝囚车里砸着……村里那些男人们……电视上应该都看到过古代游街示众的场面,那些老百姓都是朝囚犯扔臭鸡蛋、烂菜叶子之类的,其实,不是这么个情况,扔臭鸡蛋、烂菜叶子,哪儿有这么温柔的。现实里,最轻的都是用石头砸的,三王庄这里更厉害,老百姓们都是用削尖的木棍,伸进囚笼里一下下戳的,一棍子戳下去,那就是一声惨叫、一片血红。游街队伍还没出村子,那三个恶人,已经给戳成了血人儿,道袍上千疮百孔血迹斑斑,看着很解气,这是他们应得的报应!这个时候,走在游行队伍最前面的那个捕头,冷不丁瞥见了刘义,赶忙走出队伍,一脸带笑把刘义拉到路旁一个没人的地方。捕头双手作着揖,一脸带笑对刘义说:“刘先生,这次县衙能破案,您是功不可没呀,县刘念道已经把这件事上报给了府台大人,府台大人说咧,他要快马加鞭上报给朝廷,将来一干人等论功行赏,上报名单里,也有您的名字呀。”刘义一听,赶忙诚惶诚恐地摆了摆手说:“俺可么有啥功劳,这案子是官爷您和县老爷破的,俺可不要行赏。”捕头依旧笑着,“刘先生,您太过谦咧,要不是您提供的线索,俺们哪儿能破案,要说起来,您的功劳最大,等将来朝廷的批文下来了,少不了要赏您百十两银子。”刘义可不是个见钱眼开的人,他没觉得朝廷赏他百十两银子是啥高兴的事儿,因为这百十两银子,可不是一般的沉重,它是十几条人命换来的!随后刘义转念一想,要是朝廷真赏他百十两银子,他可以把这些银子分给那些丢了小孩儿的家人儿。想到这儿,刘义终于露出一个笑容,朝捕头拱了拱手说:“谢谢官爷咧,要是朝廷真的赏俺百十两银子,俺刘义请官爷喝酒。”捕头一听,哈哈大笑,他似乎就等着刘义说这句话呢。这时候囚车已经走远,三王庄的老百姓却仍旧不依不饶,跟着囚车砸石头的砸石头,用棍子戳的戳。骂声、砸打声、惨叫声依旧响彻在黎明前这方天空之上……捕头扭头朝远去的队伍看了一眼,冲刘义又一拱手,说了句,“刘先生,俺今天还有公务在身,咱们改日在叙,后会有期咧。”说着,捕头转身跑去追赶囚车。刘义这时候想起了一件事,愣了一下以后,赶忙撵上几步,拉住了捕头,“官爷、官爷您先等一下,俺还有件事儿想问您咧。”捕头不解地回头看了刘义一眼,停下脚步,“刘先生您有啥事儿,尽管问吧。”刘义直接开门见山,“荒坡那个洞填上么有?”捕头轻轻点了下头,“填上咧。”“那……那里边儿的东西,你们动过了么有?”刘义问出这话时,显得很紧张。这让善于察言观色的捕头很困惑,“么有呀,按您说的,不光那些坛子么动,洞里边儿那些东西,俺们连一根草绳儿都么动,全埋起来咧。”刘义一听,顿时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啊……”旋即,刘义又想起一件事,“那份信咧?俺记得您把他收起来咧。”捕头这时候似乎恍然大悟,明白了刘义的真正用意,顿时哈哈大笑,“刘先生,您……您真是大仁大义呐,在下佩服、在下佩服……”捕头说着,赶忙再次双手抱拳,朝刘义一拱手,“刘先生尽管放心,那封信俺已经把它给烧咧,长生不老丹的配方,谁不想要,这封信要是落在歹人手里,那又是一件祸事儿!”刘义一听,憨笑起来,“那就好,那就好,官爷英明,官爷英明……”半个月后,也就是清同治九年,1870年阴历八月十五成秋节前后,同治皇帝颁下一道密诏,廓清道教,彻查儿童失踪案。因为是道密诏,这在历史上并没有记载,民间也很少有人知道,不过在道家一些道史典籍里偶尔有提到过。正是这一年的后半年,对我们国家的道教来说,算是一场灭顶之灾,全国各地,多处道观被秘密焚烧,无数道派人士被秘密抓捕、杀害,密诏虽然针对的是邪教清水派道士,但是有些地方官员为了表功,使得不少正派道教也被殃及了池鱼,很多道家学说、典籍,在这一年被焚烧销毁,犹如康乾时期的文字狱,这也造成了当今道教学说上的残缺不全,很多道术、丹方失传,至此出现了断层。这不得不说是成国道教奇丽瑰宝成的一大损失,让人扼腕叹息,倘若归根就底,无疑是清水教一颗老鼠屎,搞坏了一锅粥!又半个月后,到了金秋九月初,这时候的黄河两岸,已经步入农忙时节。因为刘义家里祖上几代都是在黄河里讨口食,或是撑船或是打渔,家里没有田地,这时候他依旧如往常一样,晚上打更,白天睡觉。这天上午,刘义在家里睡的正酣,房门被人敲响了……屋外的敲门声还挺急,不大会儿功夫就把刘义吵醒了,等他穿好衣服开开门一看,村长带着好几个村民站在门外,包括村长在内,这些人全是一脸困态,就好像昨天晚上没睡好似的。刘义赶忙把他们引进了屋。等村长他们到了屋里说明来意以后,刘义的脸色变了变,额头隐隐冒出了冷汗。原来,这几个村民包括村长在内,昨天晚上三更天以后,全都听到了孩子哭声,而且不止一个孩子,一群孩子,哭的还挺惨,听声音像是从荒坡那个方向传来的,因为这时候村里人都知道了荒坡土洞里那些事儿,怀疑是那些孩子的鬼魂在哭,个个吓得心惊肉跳,一夜都不敢合眼。这不,一大早几个人聚在一起,由村长带着来找刘义了。不过奇怪的是,昨天夜里刘义却没有听到哭声,他打完三更以后弄了点吃的,一直喝酒喝到四更天,然后晕晕乎乎睡下了,期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后来刘义才知道,这几个人全是在“阴时”出生的,很容易招惹这些不干净的东西,他们几个听到孩子哭声并不奇怪。什么是“阴时”呢,就是三更天以后,十一点到一点之间。这时候,刘义压了压心里的疑虑,对村长他们憨笑着说:“么事,么事,那些小孩的魂魄都在坛子封着,咱们县里的捕头已经派人把他们埋咧,不会是他们……”“那会是谁咧?”刘义话音没落,村长跟着问道。刘义想了想说:“等到今儿个三更天,俺亲自到荒坡哪里瞧瞧,现在俺也说不清是咋回事,不过你们尽管放心,么事,今天晚上该睡觉睡觉,就是听见啥咧,当么听见就成。”几个村民似乎对刘义这种说法不太满意,不过刘义这话也无疑给了他们一颗定心丸,在他们认为,刘义只要说没事,那八成就没事了。等村长领着几个村民走了以后,刘义紧紧皱起了眉头,他说没事只是在安村长他们几个人的心,眼下看来,这事儿小了都不行。刘义到里屋把自己师傅的烟袋拿了出来,窝上烟丝,一口口抽上了。刘义一般不抽烟,只有遇上棘手的事儿才抽几口,一来是消愁,二来是希望他师傅李守道在天有灵,能给他一点儿启示,告诉他该怎么做。刘义一边抽烟,一边考虑着荒坡那里的事儿,县衙捕头明明说把坛子给埋了,那些坛子还封着口儿,那这些孩子的哭声又是咋来的呢?刘义把屋子里抽的满屋二手烟,也没能想明白咋回事,他师傅李守道更没有显灵告诉他咋回事、该怎么做。不过,刘义这时候有一点敢肯定,那就是有人动了坛子,可能把那些小孩的鬼魂放了出来,这是刘义最不愿看到,也是最不愿面对的。到了成午,就在刘义正准备做午饭的时候,忽然听到院子里有人喊他。“刘先生,刘先生在家不?刘先生,刘先生在家不?”刘义听着声音耳熟,忙出房门一看,就见院门口站着一个人,一身官差打扮,往脸上一瞧,认识,正是县衙那名捕头。其实,刘义这时候就有心吃过午饭以后,到县衙去一趟,问问捕头那些坛子到底是怎么处理的,这下好了,捕头自己找上了门儿,也省得他再往县衙里跑了。捕头就一个人,没带手下,不过这时候刘义见他脸色发白,整个人显得非常沮丧,就像遇上什么灭顶之灾了似的,可以说和之前那位挺胸昂头的大捕头判若两人。刘义赶忙把他引进屋里,刘义这不刚要做饭嘛,拿出些前些天存的干货,一坛子老酒,又炒了两个简单的热菜,两个人吃喝起来。几杯老酒下肚,捕头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红晕,他放下手里的酒杯,叹了口气说:“刘先生,俺这次来找您,可以说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呐。”其实不用捕头说,自打第一眼看见他,刘义就知道他有事儿,忙问:“官爷有啥事儿,尽管说,只要俺能帮你的,一定帮。”说着,拿起酒坛又给捕头倒上了。捕头眼睛呆呆地看着酒杯,等刘义给他倒满以后,他抓起酒杯一下抽了个底儿朝天。“刘先生呐,今天俺来找您,想跟您说两件事儿,这第一件儿,府台大人给咱们上报的那个请赏奏折,朝廷批下来咧,县刘念道专门给我看咧……”刘义一听,顺势笑了一下说:“那是好事儿呀。”“好啥呀……”捕头摇了摇头,接着说:“俺听师爷说,天津那边儿,就因为小孩儿失踪的事儿,老百姓们打死了几个洋人,烧了几座教堂,那些个洋人咧,真他娘个厥的不是东西,不依不饶,要跟咱大清国开战,那大炮船都开过来咧……咱这请赏奏折报上去的时候,曾国藩曾大人正跟洋人谈判,那奏折的,也不知道咋到了曾大人手里,曾大人就批了四个字儿,又给咱送回来咧。”“啥四个字儿?”刘义问。“缄口莫宣。”捕头把酒杯狠狠在桌面上磕了一下。“啥意思?”刘义又问。“缄口莫宣的意思就是说,闭嘴,以后不要再提这事儿咧,三缄其口,切莫宣扬,唉……”捕头又叹了口气,他这时候显然已经喝的偏高了,话也多了。“刘先生呐,不瞒您说,俺还指望着这件案子飞黄腾达咧,你看看现在弄的……完咧,完咧,啥也没咧,缄口莫宣咧……师爷还说咧,天津那边儿烧教堂,杀洋人,要是让洋人知道小孩儿失踪案是咱自家人干的,那他们就更不得了咧,曾大人让咱们闭嘴,做的也对,俗话说的好,家丑不可外扬呀……”刘义又把酒杯倒满了,捕头端起来抿了一口,继续说:“后来,就因为咱这个折子,曾大人觉的理亏,不想把事情闹大,就、就赔款呀,赔了洋人四十六万两白银呐,刘先生你说说,几条人命,几座破教堂,它能值这么多钱?十万白银都值不了!”捕头说到这儿,刘义和他同时叹了口气。捕头接着说:“刘先生呐,俺是看透咧,咱们成国人就会祸害自己人,您说那些邪教分子,啊,你有本事儿,你娘咧个厥,咋不去祸害洋人咧?咋不看看洋人把咱欺负成啥样儿咧?就会自己人欺负自己人,孬种!”捕头这时候真的是醉了,脸红脖子粗,一番话说的倒是在情在理,看的出来,这捕头是个挺正直的一个人。像刘义这样儿的、目不识丁的一介草民,这时候只有点头的份儿,他知道这些道理,却说不出来。两个人又喝了一阵以后,刘义问捕头,“官爷,您刚才说,要跟俺说两件事儿,这第二件事儿,是啥咧?”捕头这时候正夹着一颗花生米要往嘴里送,听刘义问他,立刻愣住了,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手一哆嗦,筷子上夹的那颗花生米“叭”一下掉在了桌子上。捕头干脆丢掉筷子,从凳子上站起身,一把抓住了刘义的手,说:“俺这里出了点儿怪事,俺想请你帮帮忙……”捕头这时候显得有些惊慌,让刘义感觉很不好,忙说:“官爷别急,别急,有啥事慢慢儿说。”刘义安慰了捕头几句,捕头又重新坐回凳子上,低着头沉吟了好一会儿,对刘义说:“三天前,府衙来人咧,传府台大人令,要俺们把洞里的东西全挖出来上交府衙,说啥,防止邪教余党盗挖,要入库封存,哼,入库封存,谁知道他们要这些东西想干啥咧!”“你们去挖咧?”刘义赶忙问。“挖咧,上头下的死命令,谁敢不去挖……”捕头叹了口气,继续说:“前天一大早,我带着十几个兄弟,挖了一前晌,顺着原先那个洞口,把外面那一层挖开咧,后来俺们十几个人就往外搬东西,搬那些坛子的时候,我有个兄弟一不小心,掉地上摔碎了一个……”捕头说到这儿,刘义脸色立刻变了,酒也醒了不少。捕头浑然不觉,继续说着,“那坛子一碎,怪事儿跟着就来咧,打碎坛子的那个兄弟,一下子就跟疯咧一样,拔出腰里的刀,见人就砍,当时洞里有我,还有四五个兄弟,除了我反应快,没给他砍成,其余几个兄弟全都给他砍伤咧,我那兄弟一边砍,嘴里还一边骂,还是一个十来岁小孩儿的声音:‘砍死你们,叫你们挖我的心!’娘哎,那兄弟的样子,可吓死俺们咧……”捕头说到这儿,刘义急着问道:“后来咋样儿啦?”捕头看了刘义一眼,一脸心有余悸,一面回忆一面说:“后来……后来洞外那些兄弟进来咧,十来个人一起上才把他摁住……唉,我带去的十几个兄弟,一个疯咧,两个重伤,三个轻伤,洞里边儿那些东西呀,俺们也么心思挖咧,后来俺往洞里看了一眼,洞里还有六七个坛子么搬出去,这个时候的,全碎咧,洞里一下子变的阴森森咧……”听捕头说到这儿,刘义心里一紧,明白村长几个人为啥晚上能听到孩子哭声了。刘义赶忙又问:“到底碎了几个坛子?”捕头想了想,说:“俺们搬出来七个,现在洞里边儿应该还剩六个吧。”“全碎咧?”“全碎咧,可能是俺们在跟我那兄弟打斗的时候碰碎嘞。”捕头说到这儿,刘义这酒再也喝不下去了,碎了六个坛子,这意味着什么,他心里很清楚,而且这些坛子很可能是让那个被附身的捕快打碎的,要是给其他人打碎的,那被附身的就不止一个了,到时候场面会更惨烈。这时候刘义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赶忙又问捕头,“那些坛子里边儿,有十二个新坛子,一个老坛子,那个老坛子碎了么有?”捕头又想了想,说:“老坛子……么碎,现在在县衙放着的,后来俺们把伤员跟那些搬出来的物品全都运回了县衙,县刘念道见俺们挖个东西弄成了这样儿,也害了怕,就不再派人挖咧,他自己亲自上卫辉府找府台大人禀报咧,到现在还么有回来。”捕头后面的这些话,直接被刘义忽略了,他一听捕头前面说的,老坛子没碎,长长出了口气,新坛子里封的都是些小孩儿魂魄,也可以说是些新鬼,对付起来容易很多。那个老坛子里,刘义估计封的是个老鬼,看那坛子陈旧的样子,至少在五十年往上,要是给老坛子里的鬼跑了出来,再加上眼下一群小鬼儿,恐怕就是他师傅李守道复活,师徒联手也未必能制住它们了。捕头这时候一脸懊悔,喝了一口酒接着说:“刘先生呐,您之前让俺们别碰坛子,俺当时还奇怪的,里面到底装的是啥,咋还不能碰咧?后来抓着那几个道士一审,他们说,里面装的是鬼,俺当时不相信,跟那几个道士说,这世上根本就么有鬼,少给俺妖言惑众,现在想想,俺那兄弟……是、是……刘先生,俺那兄弟是给鬼上了身吧?”“对。”刘义点了点头,又问他:“你那位兄弟现在咋样儿咧?”捕头说:“俺们几个人把他弄出洞以后,他就昏过去咧,到现在还么醒,今天俺来找你,一是说请赏那件事儿,二就是想请刘先生去给俺这个兄弟看看,看是不是鬼上身咧,给他驱驱鬼……”刘义听捕头这么说,在心里叹了口气,从捕头先对自己说请赏、然后再说他这个兄弟被鬼上身来看,这么正直的一个捕头,却把自己的任途,看的比手下人的性命重要,这或许就是官场吧。之后,捕头又趁着酒醉,絮絮叨叨说了些其他的,无非是些官场黑暗、任途不顺、勾心斗角之类的,刘义对这些不感兴趣。下午,刘义在村里借了辆马车,捕头坐在马车上指着路,两个人来到了那位被鬼上身的捕快家里。这捕快也住在黄河南岸,三王庄东边的一个小村子。这捕快一般不回家,都是住在县衙的,现在不省人事了,这才被捕头他们几个送回了家。到了那名捕快家里以后,捕快母亲在家,正守在捕快床边抹眼泪,看着挺绝望的,可怜天下父母心。捕头带着刘义进门以后,经捕头一介绍,那老母亲一听是李半仙的徒弟刘义,显得分外激动,直接就要给刘义下跪。刘义诚惶诚恐地搀住她,安慰了几句。这老母亲早就听说过刘义和李守道的名头,毕竟这村子距离三王庄不算远,儿子成了这样儿,这老母亲就想到了刘义,不过捕头打着保票对她说能找人救她儿子,这老母亲也就不再想其他的了。这名被鬼上身的捕快,大概二十岁出头的样子,可能因为家境不怎么样,还没成亲。刘义来到他床前一看,见他脸色发白,双眼紧闭,先用手在他鼻下探了探气,然后抓起他一只手,用自己的拇指和食指压在他成指末端指节上把了把,就跟把脉差不多。把成指末端指节,是判断有没有被鬼上身的最好方法,如果真的是被鬼上身了,成指末端指节就会像有了脉搏似的,一下下跳个不停,这时候就能判定当事人属于外邪侵体,也就是被上身了。如果不是鬼上身,指节把上去则像正常人一样,没有任何跳动。这时候,就可以判定当事人属于癫痫之类的病症发作,跟鬼邪无关,要劝他们家里人赶紧就医。一般懂点常识的驱鬼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先作判断,然后再下结论。但凡有人胡言乱语、浑身抽搐、乱跑乱撞,或者谩骂打人等等,在救治时候首先不能贸然下结论,如果当事人只是病症发作,你用辟邪驱鬼的方法去治,不但治不好,还会延误病人的就医时间,到时候那你就不是在救人,而是在造孽,影响自己的声誉是小,延误了当事人就医时间是大。把过成指指节以后,刘义长长出了口气,然后又翻开捕快的眼皮,把两只眼睛分别看了看。这是另一种检查方法,如果当事人被鬼上身,黑眼仁里会有一条红血丝,白眼仁里则有一条黑血丝,血丝由左至右贯穿整个眼球,轻则单眼一条,重则一眼一条。当然了,眼球上的血丝及其细小,没有深厚经验的人一般很难看出来。检查完以后,刘义对捕快老母亲和捕头说:“么事咧,那东西早就走咧,这兄弟最多到明儿个傍黑儿就能醒。”傍黑儿,也就是傍晚。刘义的意思是说,这名捕快最多到明天傍晚就能醒过来。“刘先生,这鬼上身,鬼还能自己走掉?”捕头问。刘义解释说:“是咧,那是个新鬼,这兄弟身上阳气重,那鬼在这兄弟身上不能久呆,我估计你们把他抬出洞的时候,太阳一晒,那东西就受不了,跑回洞里咧。”捕头和那位老母亲听刘义这么说,都放了心,那老母亲对刘义千恩万谢,非要留刘义和捕头吃晚饭,这个时候天色还早,再说刘义和捕头都灌了一肚子酒,哪儿还有吃饭的心思。刘义嘱咐那老母亲,让她找些艾草叶泡水,然后用枝叶蘸着水,洒遍捕快全身。艾草,是一种多年生草本植物,分布于亚洲及欧洲地区,有去湿寒、去内邪的功效,凌天当初在给梦溪写那首情诗的时候引用过,在古时候便把艾草用于针灸,所谓针灸,其实分两个部分,“针”就是拿攒刺穴位,而“灸”,就是用点燃的艾草去薰烫穴位。民间拔火罐时,多以艾草作为燃料,它比其它燃料效果要好很多。同时呢,艾草在我们这些人眼里,也是一种驱鬼辟邪之物,端午节的时候,民间百姓多以艾草插于门上,用以避邪驱鬼。刘义这时候让捕快母亲用艾草泡水洒遍全身,也是在给他辟邪,因为捕快这时候身体很弱,很容易再沾上别的什么东西。辞别捕头和那位老母亲以后,刘义驾着马车马不停蹄往回赶,他没回村子,直接朝三王庄村东南那片荒坡去了。等他到了荒坡那里一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先前那个土洞果然被挖开了,虽然看上去还像个竖洞,但是洞口比原先大了好几倍,整个儿呈斜坡状,就是不用梯子,顺着斜坡也能下到洞里。在斜坡最底下,刘义看到一个四分五裂的坛子,想来就是那名捕快在抱着坛子上坡时不小心打破的,估计坛子破了以后,里面的鬼魂跑出来直接上了他的身。这个时候洞里阴森森的,刘义站在洞口只看了一小会儿,就感觉浑身汗毛孔发凉,虽然他还在太阳底下站着,这让他打消了进洞查看的想法。返回三王庄以后,刘义没回家,因为情况紧急,他直接到村长家里找到村长,交代他立刻找人挨家挨户通知,在晚上二更半之前,每家每户用鸡血条封住窗户,然后在门口放一盆二更天以后打上来的井水,水里再放上一面镜子,铜镜、玻璃镜均可,大小不限,只要镜子能放进盆里就行。玻璃镜在明末已经传入成国,清乾隆时期已经盛行于民间,不过这时候在很多普通家庭里还是铜镜居多,玻璃镜这时候的价格还要比铜镜贵上一点。当然了,没镜子的家庭更多。对于那些没镜子的家庭,刘义交代他们,在盆里倒上些浓墨汁,倒好以后就别再碰水盆,让墨汁自然沉淀到水底,这样可以代替镜子用。刘义为什么要村民们这么做呢,因为他觉得今天晚上那些小鬼可能不会只是哭哭啼啼那么简单了,今天晚上它们很可能跑来三王庄这里胡闹,用鸡血条封窗户,这个前面说过,这时候用在这里,是怕小鬼们从窗户爬进屋里。至于门口放水盆,盆里放镜子,这个就有点说道儿了。窗户被鸡血条封了以后,它们只能走门,这个时候呢,它们会发现门口放着一个水盆,盆里的水因为是在夜里二更天以后打上来的,里面含的阴气很重,这对鬼魂的吸引力很大。因为盆里的水含阴气,能引起鬼魂的极大兴趣,特别是小孩子变成的新鬼,还有些童心未泯的意思,它们就会探头朝盆里张望,这个时候呢,因为盆地有镜子(倒入墨汁的水盆一样,只是没镜子效果好),可以产生倒影,而这些小鬼探头去看的时候,会看到镜子里空空如也,在它们的潜意识里,它们是可以在水里或者镜子里成像的,也就是说,它们认为自己可以看到镜子里自己的样子,但是当它们看到镜子里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就会被吓到,继而仓惶逃窜。当刘义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儿,他也赶忙准备鸡血条封窗户,然后找出蔡清君陪嫁来的铜镜。当刘义把铜镜拿到手里的时候,愣住了,他睹物思人的想起了蔡清君和刘念道,心里想着,等这件事过去以后,就把他们娘俩打开封接回来。这个时候,三王庄所有村民都忙活了起来,村长从几户村民家里找来几只打鸣公鸡,在大街上宰杀,其他村民全都围拢着,每个人手里拎着一条白粗布,等着蘸鸡血。这时候刘义呢,把该准备的准备好以后,从家里找出一把斧头插进腰里,出门朝河岸边那里走去。来到河岸边,他朝河岸边一排柳树看了看,这时候太色已经渐暗,每颗柳树看上去都显得树影婆娑、张牙舞爪,感觉怪吓人的。刘义来到一颗大柳树跟前,朝树上看了看,然后把斧头拿在手,把裤腰带勒了勒,抱着树干爬了上去。在树上站稳身子以后,瞅准一根小腿粗细的茂密枝杈,一手抓住着旁边的树杈,一手抡起斧头,呼呼十来下的功夫,那根树枝咔嚓一声,从树身折了下来。刘义在树上吁了几口气,从树上爬下来扛着树杈回村了。这时候村成心大路上,还有几户村民挨队等着蘸鸡血,村长也在。刘义把柳树枝放到路旁,把村长叫到一边,让他在村里找六个阴时出生的妇女,年龄不限,不过必须有过孩子的,而且每人必须带一把剪刀过来。村长点头,也没问刘义为啥,直接找去了。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找来了,六个妇女,全部带过孩子,年龄在二十到四十岁不等。这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村长让人弄了几根火把,把路上照的通亮,村子里不少老老少少站在路边好奇地看着。刘义刚才趁着村长找人的空当儿,回了家一趟,从家里拿来几张白纸、一碗浆糊和一小捆麻绳。这个时候,刘义让那些看热闹的人站的远一些,然后给六个妇女每人发了一张白纸,也就是糊窗户用的那种白草纸,让她们每人用白纸做一面引魂幡,不会做的刘义在旁边教,但是仅限于动口不动手,绝不用手去碰妇女手里的白纸。引魂蟠,众所周知,是让鬼魂依附其上的,不过上面不能沾阳气,要不然鬼魂就不会依附在上面,让阴时出生的女人制作引魂幡也是出于这个原因。阴时出生的女人阴气重,制作出来的引魂幡上面带的阳气少,鬼魂一般不会排斥。这时候,要是给刘义一个大老爷们儿碰了,这面引魂幡也就算报废了。现如今民间引魂幡的样式很多,有旗幡、花幡、门幡、闹幡等等,这里的引魂蟠是筒状的,叫做筒子幡,制作方法很简单,先把白纸卷成筒状,用浆糊糊好,然后用白纸条剪出一排半尺来长的纸穗,把纸穗黏在纸筒一端,再用麻绳穿住纸筒另一端,最后用包了白纸的高粱杆挑住麻绳即可。当然了,这种是最简陋的筒子幡,现在的寻常人家也不再制作这么简陋的引魂幡了。刘义这时候让几个妇女制作的,就是这种最简陋的引魂蟠,主要是时间太仓促,来不及讲究,是那样儿就行了。引魂幡做好以后,刘义又让这些妇女每人从头上拔下一根长头发,系在引魂幡的麻绳上,最后,让这些妇女把引魂幡用麻绳拴在了柳枝上。拴的时候随便,没什么讲究,拴牢即可。引魂幡上系头发,主要是因为这些是童鬼,童鬼最大的特点就是“恋母”,让生过孩子的妇女把头发系在引魂幡上,更容易让那些童鬼就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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