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上一次的深刻印象,这一回再进袖珍坊,赵茉被礼遇不少。
“你带来的这批货可算是丰富多了!”宋掌柜稍稍翻了下她带来的玩偶,便满意地让人收下了。
收货之事原本不必他亲自负责,只是上次收进来的玩偶着实好卖,一天不到就售卖一空,还有不少人问起来。他空空等了好几天才盼来了她,因而才如此重视这笔生意。
“既然店里能消费这些玩偶,以后的样品和货量绝对会更多的。”
宋掌柜满意地看着眼前沉住气的小丫头,挥挥手,召来账房让他取些银子过来:“这是这批货的钱和下一次的订货银子,一共是八两五百文,时间是十天。”
赵茉左眼皮微微一跳,按捺着激动的心,自他手里接过,杏眼一弯,笑眯眯道:“多谢宋掌柜,十天后,我们再见!”
从袖珍坊出来,天色还早。
因着身份不一样,她跟袖珍坊的店员也能搭上几句话。
招待女客的阿珠非常喜欢她做的玩偶,她便悄悄单独送了只给她,从她嘴里得知城里名声最好的药店在城北,名叫杏春馆。
杏春馆并非是黎县最大的一家药店,不过听阿珠说,杏春馆是百年老字号,信誉极好。赵茉揣着熊胆熊掌兜到城北,又一路询问过来,才摸到了这里。
杏春馆招牌有些老旧,一点都不招眼,店面也不大,走进里面,柜台后头有个小脑袋正在低头看药书,嘴里念念有词,可见是在背书了。
她走到柜台旁敲了敲桌面:“小哥儿,你家师傅呢?”
那药童抬头打量了她一眼,稚声稚气地问:“师傅出去了,您抓药还是看病?”
“我卖药。”
药童疑惑地看着她:“我看看。”
赵茉看着和赵荣差不多年纪的药童,眼里写满不信任。
药童年纪小却不笨,见她如此便有些生气:“到底卖不卖啊?不卖别影响我背书!”
说着,低下头看书去了。
赵茉想了想,终究还是从怀里拿出油纸袋,放到柜台上,推了过去:“这是昨天刚取的熊胆和熊掌。”
药童鼻子一哼,小大人似的站了起来,拿起油纸袋认真检查起来。
正在这时,门外匆匆走进一个灰衣男子,他以为店里没客人,朝店里喊了声。
“昭哥儿,去后院收拾一下屋子,有病人到了!”
药童应了声,对赵茉道:“您稍等,我一会儿回来再看。”
说罢一溜烟地跑去了后院,整个店里现在就只剩她一个人了。
没过多久,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
她的心猛地一跳,扭头望去,只见刚刚那灰衣男子引着一个披着厚厚狐毛大裘的人进来,那人头上兜着宽大的帽子,看不清长相,但身上华服美衣,衬得身材颀长,气质清贵。
眼一扫,突地看清扶住他的下人,她心底一惊,认出那人正是上回在破庙里声音尖细脸面光洁无须的仆人!
她忙低下头看向柜台里面,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不知道是不是天生跟这人犯冲,明明一只脚已然跨过通往后院的小门,那人蓦地偏过头朝她这边望了过来。
正在柜台上无意识地画着圈圈的赵茉浑身一僵,没有抬头,甚至气都没敢喘一口。
那人轻轻勾了勾薄薄的唇,忍住冲口而出的咳嗽。
站在他身旁的无须仆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眉头一挑,翘起兰花指指着她讶异道:
“呀,是那个小丫头!”
“……”
赵茉见实在躲不过,只得转过身,抬起头对上那双阴戾诡谲的目光。
四目相对,诡异的气氛弥漫而开。
这时,收拾好屋子的药童从另一边的门里冲了出来,看到赵茉舒了口气:“你还在啊!师傅刚刚说了,你的熊胆熊掌我们要了!”
隐约之中,似乎听到一声嗤笑,她狐疑地看向那个阴戾男子,他已然被扶进了后院,门边没了踪影。
*
将九十两银子贴身藏好,赵茉这才出了门。
这实在是个意外之喜啊!
九十两银子呢!
难怪李山父子那么痛心疾首,想来最值钱的东西都被她取走了。
昨天那两人与熊缠斗,坏了熊的皮毛,后来又被取走了熊胆和熊掌,定然卖不了多少钱了。
她刚踏出店门,迎面撞上一堵坚硬的东西,她倒退几步,抱着被撞疼的脑袋冲口责怪道:“走路不看道啊你!”
谁知一抬头竟对上一张熟悉的脸,她傻愣愣地看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恩、恩人?”
认出来者,宋安阳蹙起的剑眉这才缓缓舒展了些。
他刚刚正想着事情,走得又急自然没防备店里会有人出来。听到赵茉的称呼,他剑眉微挑,棱角分明的脸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是你。”
赵茉点点头,她狐疑地回头看了眼杏春馆,犹豫道:“恩人……看病?”
宋安阳随口应了声。
鼻音重,声音又低沉,真是好听!
她笑道:“昨天多谢了,幸好恩人在,不然我们姐弟就要葬身熊肚了。刚刚我才把熊胆和熊掌卖给了这家药店呢!”
他很自然地接了一句:“哦?卖了多少钱?”
问完才愣住,自己什么时候这么爱管闲事了?
没察觉出他的异样,赵茉笑眯眯道:“九十两银子!”
宋安阳讶异地打量了眼这个宛如狐狸的丫头:“不错,没有欺客。”
昨天那头是成年黑熊,熊胆稍贵点,熊掌次之,卖九十两银很公道。
有没有欺客她不知道,只知道眼前这人简直就是自己的幸运之星!
想到此,她脸上的笑意更是浓了三分,话也多了起来。
“不知恩人哪里不舒服?我虽然不会看病,但是之前机缘巧合之下学了认穴推拿,对付一些小毛病还是有些效果的。”
宋安阳并没有病,会来这里自然是有要事要办。
不过碰到她之后,他却想逗上一逗。
他想起之前三弟在自己面前说过的话,问道:“哦?我近日总觉着胸闷气短,不知可有法子?”
“胸闷气短?”赵茉眨了眨眼,有些迟疑地问道,“会……头晕耳鸣不?”
宋安阳顿了顿,才略一点头。
这回尴尬了!
赵茉脸上有些复杂,眼神忍不住偷偷绕到他健壮的腰身上兜着圈儿。
她的神情很是耐人寻味,这样的表现惹得宋安阳暗自纳闷。
他不胸闷气短,也不会头晕耳鸣,他吃得香睡得好,身体健康得很,这些只是照着三弟的话搬了个症状过来用而已。
……难道有什么不妥吗?
他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了?”
赵茉尴尬地扯了抹笑:“这个……不如您还是进去看看大夫吧!”
说完,她告了声罪,逃也似的离开了。
看着飞奔离去的小身影,宋安阳心中的疑惑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