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默的话让君泽天再也不敢逃避,他牵着京默的手,缓缓走进采薇宫中,就像之前的每一天一样,他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好像担心打扰到苏冰的安眠。
只是当意识到自己这刻意的动作睡在里面的人再也感受不到的时候,他还是再次有了流泪的冲动。
只是他不能流泪,不能……
太后正抱着幼小的孩子坐在苏冰的床头抹泪,见君泽天走进来,她脸上闪过一阵喜意。
君泽天能回来,那围城的事情应该已经解决了吧?
只是这喜悦还未达眼底,泪水就肆意落了下来。
太后还记得君泽天临走的时候说的话,可是现在,物是人非……
“谦儿,我……”太后紧张地站起身来,想让君泽天不要悲伤,可是已经死去的人是他此生的最爱,劝慰什么的都是最无力的话语。
“母后,让我抱抱孩子吧。”君泽天忍住心头的悲伤,淡淡开口,说话的时候他就已经伸出手去,太后将孩子放到他的手中。
君泽天强忍住心头的泪意,看着躺在自己怀中的软软的孩子,皱皱的,丑丑的,看不出像苏冰还是像自己,但是他细细地呼吸着,安宁的睡着,只是看着,都觉得心都安宁了下来。
“苏冰,你很厉害,咱们的孩子很好。”君泽天抱着孩子蹲下身来,轻声在苏冰耳畔说话,其实他更想说的是让苏冰睁开眼睛,看看他们的孩子,可是话语哽在喉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因为他知道,自己这请求收获的注定是失望。
太后看着君泽天卑微地凝视着苏冰的样子,忍不住哽咽出声,京默喊着泪水抓住了太后的手,轻轻摇晃。
现在最伤心的就是她的父皇,他都能忍住心头的泪水,太后也应该选择坚强。
重楼见状也跑到了太后的身旁,两个孩子懂事地守在太后身边,让太后悲伤的心得到细微慰藉。
“好孩子,你放心吧,这三个孩子,母后一定给你带好了,一定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了他们,你放心就行。”太后抚着两个孩子的头,在苏冰的遗体面前轻声地说道。
“母后,等葬礼过后您做主遣散后宫吧,朕有了两个皇子,一个公主,足矣了。”君泽天轻声地说着话,满含悲伤,不容拒绝。
太后无声地答应着,她很清楚,这一直是君泽天想给苏冰的,只是这一切,来得太晚了……
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落下……
一次次地失去,君泽天以为自己会对这种失去的痛楚麻木,可是这一次,依然是锥心刺骨。
他很清楚,这一次和之前的任何一次都不同。
他是要彻底的失去苏冰了。
“皇上,宋云礼带着上次克州城和京城瘟疫的病毒,威胁陈疏打开城门,如果不打开就要将病毒撒到战场上,可是如果他进了城,怕是……”路公公收到守城将军传来的消息,噶紧来汇报道。
说完话后他才来得及看一眼已经永远闭上眼睛的苏冰,那个随和,淡泊的女人,那个可以让皇上的日子变得有声有色的女人,此刻,再一次离开了深爱她的男人。
不等君泽天开口,路公公已经在不停地擦眼泪了。
“让他进城吧,哄着他不要将瘟疫扩散,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瘟疫了。”君泽天的话语中带着淡淡无奈,说完话之后他就看向苏冰,轻声说道:“你看吧,没了你还真不行呢,又让宋云礼得逞了,不过这次,我可能不会让他如愿,你护着的百姓我也会护着,你放心,大不了鱼死网破。”君泽天柔声说着,好像苏冰能听到他的话一般。
“皇儿,你可不能乱来,就是你不管我这个母亲,还有这三个孩子,你要把他们抚养长大,才对得起苏冰这些年的付出你知道吗?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了,不能再失去一个,谦儿,你听到母后的话了吗?”
太后听了君泽天的话,心底突然生出不祥的预感,总觉得君泽天是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
“母后你放心,苏冰想做的事情还没有做完,我自然是不会死的,当上皇帝已经成了宋云礼的执念,所以我成全他,因为只有在他最得意的时候才最疏于防备,到时候我们才能将东西在他手上抢过来。”君泽天轻声解释完就对着太后苦涩的一笑。
如果可以,自己真的想放下这天大的担子随着苏冰而去,可是他很清楚,他不能……
现在这大梁的江山是苏冰拼了性命守护的,他没有资格让他们落入宋云礼的手中。
一个靠玩弄人心和毒术来获取江山的人,他怎么可能全心全意地为百姓,哪怕仅仅因为这一点,他都不会将这江山拱手让人。
“可是……”太后还想再问,可是不等她说完话,君泽天就轻声说了一句:“重楼,用你的异能,带着皇祖母,京默还有小皇弟离开,去你干爹那里。”
“皇儿你……”听了君泽天的话,太后脸上全是震惊。
“母后,很多天之前,我就想到这一天了,你放心,我绝对会让宋云礼有去无回。”君泽天脸上全是笃定,神色间的坚定让太后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父皇,我把妈妈带着吧,如果那个坏人真的闯宫,妈妈……”重楼有些不放心地看着躺在床上的苏冰,轻声请求道。
“你的妈妈已经去世了,对他没有任何的威胁,再说,我还在这宫中,我会保护好你的妈妈。”君泽天轻声说着,眼神总是控制不住地看向苏冰的方向。
“可是……”重楼还想再说话,却见君泽天低头,轻声说了一句:“你保护好皇祖母,姐姐和弟弟,就是大功一件,保护妈妈的事情,让我来。”
纵使重楼有太多的不放心,却也不会和父皇争保护妈妈的机会,因为重楼知道,如果妈妈还活着,他肯定愿意在父皇的羽翼之下。
“那父皇你保重。”重楼轻声说完就准备离开,而君泽天却在重楼要转身的时候轻声问了一句:“重楼,你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吗?就像你知道,可儿……”
重楼很久之前曾经说过,父皇会和妈妈在一起的,当时他还默认了那个结果是他的异能感觉到的。
虽然,事实和他所说的背道而驰,但是在现在这危急的时刻,他还是有些……
重楼看着父皇,轻声说了一句:“我只看到妈妈去世的一幕,别的关于未来的东西,我看不到,所以……”
重楼有些歉疚地对君泽天说道,他也很遗憾,为什么自己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如果有,那他就可以避免太多悲剧的发生。
而他首先要做的,就是让父皇和妈妈恩爱一生。
“君泽天,你告诉我,现在是谁赢了?”宋云礼见君泽天走进大殿,一身正气,无端地就让他觉得心底酸涩不已,他忍不住叫嚣,说话的时候还不忘手中那小小的包裹。
“咱们都输了。”君泽天说话的声音不大,却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现在,很显然还不是论输赢的时候。
宋云礼一楞,随即笑着看向君泽天,张狂说道:“到了现在你都不承认吗?只要我想要,你就得将传国玉玺乖乖奉上,你还好意思说咱们都输了?我哪里输了?明明是我赢了,你输了,你输掉了自己的女人,输掉了祖宗的江山,你才是失败者。”
宋云礼说完话后还得意地看着君泽天,这么多年,他一直在等着和君泽天的对峙。
他曾经想过无数种可能,却没想到最后,连这胜利都带了几分萧索味道。
他曾想象的胜利是带着千军万马杀进京城,君泽天会如丧家之犬一般,到时候颤颤巍巍将传国玉玺奉到自己面前。
可是,一切都变成了今天这幅样子。
如果不是自己留下了之前瘟疫的病毒,他现在怕是早已经不知道死在哪里了。
他玩弄人心,玩弄权术,自然知道,即使现在自己拿到了传国玉玺,也坐不稳皇位。
可是他不甘心,为什么自己煎熬多年,这皇位依然如镜花水月,为什么君泽天明明样样都不如自己,却还安稳地坐在朝堂之上。
他不服,他嫉妒。
嫉妒君泽天可以理所应当的指点江山,嫉妒君泽天有那么多忠心耿耿誓死效忠的臣子,嫉妒君泽天有一个无所不能,总能将自己的谋算打乱的女人。
所以,君泽天的一句都输了,才像是点着了炸药包。
好像只有这样的嘶吼才能证明自己的胜利,才能向所有人证明自己没有输。
“宋云礼,这些年你汲汲营营,得到了什么?”君泽天看着炸毛一般的宋云礼,一脸悲悯地问道。
宋云礼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怎样应答。
如果输赢用得到了什么来衡量的话,自己又得到了什么?算来算去,那些曾经的荣耀,曾经的富甲天下,曾经的手握重兵,都已经是过眼烟云。
他最终得到的就是手中这个可以让人得瘟疫的病毒,然后再无其他……
“君泽天,你并不比我好多少,你没有实现自己治国的理想,没有将自己心爱的女人留住,你同样也一无所有,你凭什么来笑话我。”君泽天的话无疑让宋云礼崩溃,他努力支撑着自己的理智。
可是他的话说完之后,他就意识到,君泽天要比自己强。
不管他们各自得到了什么,在追逐的路上,君泽天有人愿意为他鞍前马后,有人愿意为他抛弃性命,而自己什么都没有,就连唯一亲善一些的九皇叔,和自己也不是一条心,他们之间也充满了算计。
“孤家寡人,你懂得孤家寡人的意思吗?就是没有人陪着走这条孤寂的路,你之所以这些年备受掣肘,就是因为你做不到孤家寡人这样的境界。”好像在标榜自己的孤独一
般,宋云礼高声对着君泽天说话,好像只有这样的理由才能让自己更理直气壮。
“宋云礼,那是你的孤家寡人,与我们无关。你将手中的包裹递过来,我们饶你一命。”君泽天轻声和宋云礼商量着,虽然他也很清楚,这商量能更成功的概率太低太低。
“君泽天,你搞错了,你们的性命现在就在我的手上,是我愿意要不要的问题,所以你乖乖将传国玉玺送过来,我不要你周围这些人的性命,不然……”宋云礼笑着威胁,眼底的猖狂和得意让人心底生畏。
“我将传国玉玺交给你,但是你也要将手中的病毒给我,咱们交换。”这是君泽天早就想好的主意,他的话音刚落,宋云礼就低声喊了一句:“你休想。”
没了这病毒,他用什么来震慑众人,就一个传国玉玺?宋云礼还没有天真到那个地步。
他很清楚,只要自己将病毒交出来,那自己就是死路一条。
“皇上,不要和他废话了。”吕宁见宋云礼一脸狰狞,满脸愤怒,忍不住轻声劝道。
“我和他说话拖住他,你们马上行动。”君泽天低声对身后的吕宁吩咐完,继续看向宋云礼,很显然,君泽天的提议让他很恼火,他不愿意付出任何东西就得到传国玉玺,因为他比谁都清楚,没了病毒,别说是传国玉玺在自己手上,就是他已经登基为敌,他的位子也是坐不稳的。
吕宁听话地后退,在君泽天再次和宋云礼讨价还价的时候,手中的飞镖突然飞向了宋云礼的胳膊。
宋云礼的注意力本来就在君泽天的身上,所以直到飞镖飞到自己手边他才意识到问题的眼中,想躲闪已经来不及了。
这样的突变,针对的是他们手中的病毒包裹,他不可能让这病毒包落到别人手中,所以他没有躲闪,任由飞镖插进了他的胳膊之中
然后不等君泽天等人反应过来,他就伸出手准备甩开手中的包裹。
君泽天等人眼见着宋云礼已经不计后果地乱来,都紧张地看向他,君泽天更是
紧张地说了一句:“宋云礼,你别乱来,有什么事情咱们商量着来。”
君泽天有些后怕了,她觉得刚才应该自己留一份余地。
只是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宋云礼的手已经紧紧捏住了包裹的一角,只要他拖动一下手,在场的大部分人都会中标。
就在所有人以为宋云礼要得逞的时候,突然一个黑色身影从天而降,指着宋云礼大声说了一句:“你个孽障,仗着自己学的那三脚猫的功夫为害百姓,今天我要为民除害。”
君泽天看着一身黑色道袍仙风道骨的师父,心颤抖不已,他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六年前,在所有人都认定了苏冰死了的时候,他出现了,然后将苏冰救了回来。
今天,他来的刚刚好。
君泽天几乎要忘记现在这朝堂的大殿之上才是千钧一发,他呆呆地看着那道士,好像看到了自己的救赎。
那道士则看都没看君泽天一眼,只是挥动自己的袍袖,一时间大殿上风声肆虐,而高高的房顶竟然因为这狂风被掀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