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你,刘能!你是木头人吗?就是这么伺候二皇子的?连个药都不能伺候殿下按时服用,本宫要你何用?”
听得皇后厉声责难,站在二皇子身后,一个看上去三十五、六的太监头领顾不得满地碎瓷,赶紧快步上前,扑嗵一声就跪了下来,“是,是奴婢的错,奴婢知错,还请娘娘恕罪。”
“蒙荡!”皇后甩手走回座位,高声喊出一个名字。
一个瘦高瘦高的太监慢吞天地从内殿更深处走了出来,不疾不徐的步子,隐约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傲慢,他走到皇后面前行礼:“娘娘,奴婢在!”
朕的目光瞬间就被那个太监吸引,三四十岁年纪,麻杆一样的身材,二等总管太监的服饰,正与元妃口中形容的那个太监一般无二。朕也记起确实曾经在皇后身边看到过他,但因为他并不是皇后最近身的那一个,所以朕并没有怎么注意过。只是——蒙荡,这个名字……朕倒还真是第一次听见皇后叫他的名字。
“还有药吗?”皇后似乎并没有觉察出这个叫蒙荡的太监在态度上有什么问题,或者即便发现了,也因为某些原因隐忍了,她只是焦切地问着她关注的问题。
“有是有,但是不多了,娘娘您知道,这药制起来极是不易。”说罢,蒙荡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巴掌大的小葫芦,双手捧着送到皇后面前。
“行了,一会儿你去婉萝那儿再支100两银子便是。”皇后盯着那药看了半晌后,却是没有接,只是微抬下巴示意他将药送到二皇子面前。
“娘娘,这不是钱的事情……”那叫蒙荡的太监还待要再说,却被皇后挥手打断:“好了,本宫知道了,你先赶紧去伺候二殿下服药。”
“是,是,奴婢遵命。”听到皇后的命令,蒙荡没有再纠缠,转身捧着药走到了二皇子面前。
他用力拔开裹着油纸的木塞,笑眯眯地将葫芦递向二皇子:“殿下,请用药吧。”
二皇子死死盯着那黑黝黝的葫芦口,本就苍白的脸色这会儿更是白得泛青,朕往前小挪了两步,将他脸上的表情看得更加清楚,那绝对不是一个怕喝药的孩子对苦药的厌恶,朕认为,那应该是恐惧,他对于那葫芦里的东西有着极深的恐惧。
“不!我不要!”二皇子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他祈求地看着高高在上的皇后,几乎快要哭出来:“母后,母后,求求你,不要再让儿臣喝了,儿臣不要喝。”
“刘能!你还发什么呆?”皇后秀眉紧蹙,猛地一拍几案。一直跪在地上的刘能赶紧爬起来,一把抱住了二皇子,“殿下,殿下听话,良药苦口,只有喝了药,您的身子才能早点康复啊。”刘能将二皇子紧紧抱在怀里,蒙荡趁机大步上前,一把掐住二皇子的下巴,葫芦口一扬,那里面一种浓黑的液体就被倒进了二皇子的嘴里,但在二皇子拼命地挣扎间,有一点点从他的嘴角泄漏出来,顺着下颌滴到了地上。
似乎药刚一入喉,二皇子身子便立刻一软,瞬间就失去意识昏倒在刘能的怀里。
“殿下?殿下?”刘能轻声地叫了两声,见二皇子没有反应,就双臂一托,将二皇子整个抱了起来。看殿内诸人皆气定神闲,并没有人对二皇子突然的昏厥表示惊讶,朕猜想这可能是他服药后的正常反应。
皇后见到二皇子昏倒,脸上划过一丝心痛,却是终于卸下了怒容。她缓缓地从主位上走下来,走到刘能面前,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二皇子的苍白消瘦的脸颊,带着一股倦意轻声道:“带二殿下回去休息吧,待他醒了再来报我。”
“是!娘娘。”刘能垂首点头,抱着二皇子就打算往外走,但还未转身,就被皇后叫住:“等会儿,你回去吩咐银珠,煮一碗银鱼羹备着,他醒来怕是要半夜了,肚子肯定会饿的。”
“是,娘娘放心,我们定会好好照顾二殿下。”刘能轻声应是。
刘能带着二皇子走了。朕的目光集中在那个叫蒙荡的太监身上,他正在小心翼翼把那已经空了葫芦收进袖袋里。
皇后也转头看向蒙荡:“蒙荡,这药还要吃多久?皇儿的病,何时才能根除?”
“娘娘,二殿下是先天不足,从胎里便带着病根,这药虽然灵验,但是要想根除,实在不易。再说,这药的药性凶猛,每次都不能多用,只能一边用药,一边调养,不过,照目前这样看来,只要定时服药,用个三、五年,定是能好清的。”
“三、五年?到底是三年还是五年?你没看到皇儿刚才痛苦的样子吗?还要三、五年,难道就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吗?”皇后听到蒙荡的回答,顿时忍不住拔高了声调。
“没有了,娘娘,奴婢这方子可是筮依族不传之秘,若是有别的法子,奴婢难道能眼睁睁看着二皇子吃这般苦头么?而且这么多年,您也遍寻天下名医,二皇子的病可曾有过起色?二皇子还小,自然是怕吃药的,但是您得多想想,跟二皇子的千秋万代比起来,这三、五年算得了什么?熬一熬也就过去了,您说是吗?”
听到蒙荡这样的话,皇后无力地坐回主位,涂着艳红寇丹的手指缓缓抵在额头上,“对,你说的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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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梓宁宫出来,朕才惊觉天色已晚,糟了!永善宫里肯定要乱套了,朕一路急奔连滑带摔,终于赶在晚膳前带着一身雪泥滚进了永善宫大门。
“大仙,你跑哪儿去啦,殿下找你找得都要急死了。”朕刚一进门,就听见守在门口魏余儿一阵大呼小叫,朕冲他翻个白眼,这个笨蛋,永远也调教不好,嗓门大也就算了,声音还哑,简直比公鸭叫还难听。
朕这头刚跳过门槛,还没来得及向魏余儿再做进一步指示,就被一个急匆匆冲过来的小身影抱了起来,还染着点墨香的小手使劲在朕头上撸了一把,气哼哼的声音响起:“整天乱跑乱跑的,这一天都跑哪儿去了,急死我了。”
看着肉肉着急上火的小脸,朕突然就有点心虚起来,赶紧安抚地倚在他怀里,拿耳根蹭了蹭他的小脖子。
“哎呀,好冰!大仙,你跑哪儿去啦?毛上全是冰碴子,还有,你这爪子上是什么啊?黑乎乎,黏黏的,在哪儿弄的?脏死了。魏余儿,快去拿热手巾来!”
“是!”
第24章
夜里,肉肉把朕拢在他的被窝里,小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朕身上抚弄着,朕偎在他热乎乎的怀里很快就昏昏欲睡起来。
“过两天宫里要办冰嬉大会,父皇命所有皇室子弟都参加,不过,我和四弟年纪不够,只能参加射冰赛,阿威会陪我一起,不过他还准备参加抢等,琛哥则除了参加抢等还报名参加了圆鞠赛。”
肉肉口中的阿威和阿琛都是他的伴读。中秋宫宴之后,英国公突然给皇帝递了折子,希望把自己的大孙子和小孙子一起送进宫里给肉肉当伴读,他家儿孙众多,但是最得老英国公看重的就是长孙林冠琛,而最宠爱的则是小孙子林冠威,长孙林冠琛十四岁,是英国公世子林宝臣的长子,幼孙林冠威八岁则是虎骑都尉林宝成的独子。
英国公突然上折子要求把长孙和幼孙一起送进宫给臻王做陪读的事情,在宫中朝上很是引起了一阵子议论,甚至还有不少敏感的人对这件事情做出很多解读,但是不管朝堂内外暗潮如何汹涌,以特立独行加老顽固著称的英国公都没有理会。
皇帝也有顾虑,特地召了英国公亲自问询,英国公的回答倒也直白:“老臣就喜欢臻王身上那股子虎劲!您知道,我们英国公府的爵位是死人堆里扒出来的,老臣的父亲和两个哥哥都死在禹国人手里,我们英国公府跟禹国那是世仇!中秋宫宴,臻王小小年纪,却能挺身而出,让禹国人丢了大脸,老臣实在是高兴,后来听说,臻王进学已经快半年了,还没找到合适的伴读,老臣就想着膝下两个孙儿在文武功课上还算上进,年纪相差也不大,若是能与臻王一起进学,跟着学点为国为民无畏无私的胸怀,对英国公府实在是天大的荣幸。所以,老臣才忝颜作此不情之请。”
听了老国公的话,皇帝龙心大悦,立即便允了英国公所请。而皇帝的御旨才下,第二天英国公就把自己的两个孙子收拾收拾打包送进了御书房。三个男孩相处数月,竟然真的处得不错,林冠琛年龄稍长,又是英国公府长子长孙,自小教养极严,说话行事很是稳重可靠,肉肉对他颇为敬重,平日私底下会尊称一声哥哥;林冠威则完全不同,他是京中官家子弟里出了名的小霸王、浑小子,从小就跟着他爹混在禁军营中,性格几乎完全随了他爹,很有几分浑不吝的意味,在宫里还多有收敛,到了宫外那是连皇子都敢打的主儿。就这三个月,肉肉身上五次带的彩四次都是让他给挂的。可要说起来也奇怪,打架归打架,这两人的关系反倒是越打越好,有几次这边才打完,身上的伤还没好利落,就又约着下次再打了。
“冰嬉大会?”朕脑子里迷迷糊糊地转着乱七八糟的念头,最后终于转回到肉肉话中的重点——冰嬉大会,不过,光想想就觉得冻死人了,那有什么意思啊?
“大仙,你睡着了么?快醒醒,先别睡啊,再陪我说说话嘛。”肉肉突然翻身坐起来,顺手把朕撸进怀里,捏住朕的脸左一下右一下地揉弄起来,喂喂!朕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一点困意啊,全被你给揉光了啊。
“大仙,明天咱们去镜湖那边……”
朕对这个话题实在没什么兴趣,扬头便打了个呵欠伸了伸脖子,却不料肉肉也正好低头来看朕,朕那刚合上的嘴就直接撞在了他的小嘴唇上,然后,朕动了动胡子睁开眼,正好对上肉肉黑葡萄一样漂亮的大眼珠,于是鬼使神差地,竟伸出舌头在他的小嘴唇上舔了舔……
朕目瞪口呆地望着肉肉,肉肉也怔怔地盯着朕。
过了半晌——
“大仙,只有娘子和相公才能亲嘴。”
啥意思?
“等我长大了,就娶大仙当娘子吧。”
娘子?!
朕直接翻了个身,使劲用爪子抹脸,实在无法抑止内心山呼海啸的崩溃,难道他玩了朕这么长时间的铃铛都没有发现,朕是个公的吗?但刚想完这个问题,朕就想拽住尾巴勒死自己,朕到底是在纠结什么蠢问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