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罗戒拎着满满一木桶的牛奶敲响了偏房的门。
「源赖光」抽出门闩将房门拉开,视线落在罗戒手中的木桶上,意外道:“御主大人,您找到牛了?”
罗戒默认般的笑了笑,将木桶提进房间,搁在正在起身梳洗的「缝夫人」面前。
「缝夫人」急忙伏地叩首:“夜魇大人辛苦了!让我们放心安歇,您却还在操心小儿的饮食,小女子感激不尽,大恩大德今生无以为报,唯有来世化作牛马,为大人日夜驱策……”
“停,套话就不用说了,先让孩子喝奶吧。”
这奶的来路不正,被「缝夫人」这样奉为圣人般吹捧,罗戒总有点莫名的心虚。
“好的。”「缝夫人」一手拽着衣袖,一手拎起桶边的木勺,看向罗戒面露不解道:“只是这次的奶未免也太多了,孩子怕是喝不完……”
“呃……牛产得太多了,又没有地方放,就只能都带回来了。。。”
说起这事,罗戒有点尴尬,他也没想到「件」的产奶量会那么大。
之前看老者带回一碗还以为那就是极限了,毕竟从生理上来说,这只「件」还只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女,又不是有幼崽需要哺育的乳母。
结果……他整个人都湿透了。
「缝夫人」不知其中缘由,用木勺仔细的喂着怀中的「百鬼丸」,回忆往昔道:“我还没有出嫁之前,也曾经跟治下的农户们学过挤牛奶,她们挤出一大桶,我才挤出一点点,后来我问起缘由,她们说我不但挤错了部位,还挤错了牛……虽然我至今不明白那些农妇为什么要笑,但从那时起我就明白了,挤牛奶是一件很考验技术的工作,并不是随便挤挤就会有的,必须让牛觉得舒服,才会产下更多的奶。”
“呃……从某种角度来说,缝夫人你的结论是对的。”
尽管知道对方说的是奶牛,可罗戒的思维还是会不自觉的与「件」挂钩,脑补出的画面愈发的不和谐。
“御主大人您身上好重的奶腥味,看来真的需要好好洗一洗了。”「源赖光」伏在罗戒的身上嗅了嗅,皱眉拎起了房间内的木盆,“我去井边打点水回来。”
就着「源赖光」打回的微凉井水,罗戒蘸湿毛巾简单擦洗了身体,吃饱喝足的「百鬼丸」也在「缝夫人」的怀中再次沉沉睡去。
“剩下这些怎么办?”「缝夫人」看着那高度几乎没怎么变化的牛奶,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如果现在是冬天就好了,把这些奶装进竹筒里能存放很长时间,可现在就只能白白倒掉了……”
“这确实是个大问题。”「源赖光」端起水盆将水泼到门外,转过头插话道:“此去鞍马山路途遥远,有时可能会一连几天见不到人烟……况且就算有村子,也未必就会有产奶的牛羊。”
“那能不能与那老人家商量一下,把那头牛买下来?”
「缝夫人」提出了一个貌似很有建设性的意见,却被「源赖光」当场否决。
“缝夫人,御主大人答应保护你们母子二人到鞍马山已经是格外仁慈了,你难道还要御主大人替你放牛吗?”
「缝夫人」也知这个要求很无礼,赶忙道歉,神情愈发黯然。
“嗯,我其实正要说这件事——我打算带走那头牛,不过不是用买。”
罗戒的话令「缝夫人」想歪了,震惊道:“夜魇大人,您难道是打算……不可!那老人家好心收留我们,我们怎么好抢他的耕牛?如果买牛的钱不够,我这里还有些陪嫁时的首饰,一起抵给他就是了……”
「源赖光」倒是没有任何反应,她的英灵阵营虽是善良一侧,却因berserker职阶,属于典型的混乱善良,只要自己认为是对的事就会去做。
而这个道德的参照物,就是被她视作亲子宠溺的御主。
也就是说,若召唤「源赖光」的御主是善良的,她就是正气凛然的圣女,若御主是邪恶了,她就是无恶不作的魔王。
所以,别说罗戒只是打算抢走一头奶牛,就算说要屠掉这一村的村民,「源赖光」都不会有丝毫的迟疑。
如果连孩子这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还算什么妈妈呢……
“不,也不是抢,而是她愿意和我们一起走。”见「缝夫人」一脸迷惑,罗戒也没多做解释,向「源赖光」吩咐道:“赖光,去把那老人家请过来吧,就说我有事与他商量。”
不多时,那名房主老者随着「源赖光」走进了房间。
他刚一进屋,视线就落在了那装着牛奶的木桶上,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
“客人……你都知道了?”
罗戒坦然的点点头。
老者颓然的瘫坐在地上,忽然跪地叩首恳求道:“客人,她虽然是「件」,可终究是我的女儿,她既不能说,也不会写,也不会伤害任何人,还请高抬贵手,不要将她的消息透露出去!”
“件?”「缝夫人」吃惊的看向木桶,她也是听说过这种不祥的妖怪的,却没想到之前给孩子喝下的居然是「件」的奶。
罗戒伸手扶起老者,和声安抚道:“老人家不要害怕,我如果想要揭发你,也不会等到现在……其实我找你来是想要跟你商量一件事情的。”
老者心中稍安,起身问道:“不知客人何事?”
“我想带走她。”
罗戒的话令老者不由得大吃一惊,下意识连连摆手道:“不可!小女可是「件」,如果被人发现,会被打死的!”
罗戒平静的听老者把话说完,才微微一笑,反问道:“那老人家,你将她养在谷仓中,就能保证她永远不会被外人发现吗?”
老者顿时沉默无语。
如果他能做到万无一失,谷仓里的秘密也就不会被罗戒看到了。
“好,退一万步说,就算你能一直保护她不被外人发现,可她是妖怪,寿命要远比人类悠长,而你还能再活多久呢?等你死后,她又该怎么办呢?”
老者的脸色愈发苍白,罗戒的话字字扎心,却又都是无可辩驳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