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何出此言?”
许攸大惊,他已经意识到了情况不对了。
袁绍这个样子明显是来问责的,看来是因为战事不利,但是为什么上来就断言自己已经投靠了刘玄德呢?
许攸直视着袁绍的双眼,明白袁绍现在的状态不是在开玩笑,似乎他真的有可能下一秒就拔剑出来将自己斩杀当场。
“你自己心里还不清楚?”
袁绍还想诈一诈许攸的话,要是他能够自己承认的话,那自己就能把握更多主动权和名义上的正义了。
但是他的眼中只有许攸的恐慌,却没有看到在一旁的沮授眼中也出现了失望。
聪明如沮授,怎么可能推断不出现在这个场景的问题所在?
想必是三路奇兵都出了问题,许攸给的三条路线都被刘玄德的人给精准预判到,并且进行了针对性的伏击。
只有到这种程度的事故,才会让袁绍这般失态地想要把许攸给就地处决了。
如果这个时候遭殃的是沮授的话,那许攸或许就会落井下石了。
可是沮授不是许攸,他虽然不喜欢许攸,但是还是明白这件事应该不是许攸通敌的问题,而是己方的动向完全被敌方给预测到了。
这种是实力上的差距和碾压,而不是通敌的问题。
但是沮授知道要是自己把这种差距问题说出来的话,袁绍也是绝对不会听的,反而会连自己一起怪。
所以沮授能够做到最多的,就是保持沉默,不多说半句话,任由袁绍处理了。
“主公这般,攸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错在哪里?”
许攸当然也是聪明人,也明白了自己应该是被陈琛他们给看穿了,每一步都被针对了,而且针对的程度甚至会让人觉得是自己故意和他们凑合好的。
这个时候,就该以退为进。
许攸平时狂是狂,在熟悉了人的性格之后他还是懂得应该要怎么沟通的,像前世实在是属于他没有摸透许褚的性格,也没想过那个憨货直接一刀把他给劈了。
“如果主公想让许攸死,许攸现在就能赴死,但是许攸不想死得不明不白,还请主公明示,还许攸一个公道!”
这手以进为退实在是妙。
瞬间就让袁绍已经思考了很久才确定下来的杀心有所动摇了。
许攸见到袁绍的眼神有些动摇,懂得袁绍其实也没有实质的证据,只不过是因为太过于巧合而怀疑自己而已。
袁绍确实是见到了许攸这副模样,也想到了自己这行为其实太过于武断,有些太过于伤士气,虽然自己笃定现在的局势会是这个样子,就是因为许攸出卖了自己,但是这个时候他却又会心软想到,如果许攸没有出卖,一切都只是巧合的话,那自己的这个行为是否会极大程度地伤害到许攸的情绪?
可是行为都已经做出来了,覆水难收啊。
沮授冷冷地在一旁看着袁绍的表情来推断他现在的想法,果然啊,袁本初的性格弊端在这个时候体现得淋漓尽致。
耳根子软,容易上头,行为冲动。
唉,一个人确实都是优点和缺点并存,才更像是个人,但是问题是袁绍这样的话,根本给不了人安全感。
一旦自己的作用不足,又有小人作祟的话,那是否也会跟许攸一样,面对着这种通敌背叛的名头呢?
沮授心也有些冷了,但是他知道自己现在也没有什么好说的,需要的只不过是尽忠职守,将自己应该做的都给做完就好了。
至于结果如何,听天由命吧。
他闭上了眼睛,他知道现在肯定是进入了僵局了,而且袁绍的冲动,也导致现在的许攸只能算是一次性用品了,这次大战之后,许攸是否还会呆在袁军。应该是不会了吧?
太伤士气,太伤人心了。
袁绍这个时候还想要在犹豫,但是文丑可不答应,他上前缚住了许攸的双手,将他捆起来。
许攸没有反抗,因为他知道在这个情况下自己如果反抗的话,那应该就是直接将命丢在这里了。
这一点赌不了。
“主公等到公骥兄长的消息吧。”
文丑心中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了,要是颜良出事了,他一定先杀许攸,然后向袁绍请愿带着将士们突击刘备大营,趁着刘备手下的赵云、张飞他们都还在冀州,不能及时赶过来。
像是泰山郡中的定远军主将徐晃的战斗力在文丑看来应该跟自己五五开,到时候自己一个爆发,他定然拦不住自己取刘备的项上人头。
文丑生硬地按着许攸的脖颈。
“如果,我说是如果,公骥兄长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定拿你当陪葬!”
文丑附在许攸的耳旁轻轻说了一句,许攸瞬间看向了袁绍,却见他一副默认了的表情,许攸瞬间心情跟被狗吃了屎一样。
果然自己还是没有办法成为让袁绍信赖的人吗?
哪怕自己这次这么主动认真,终究也只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棋子罢了。
世人都说许子远轻狂傲气,都说他许子远天生逆骨,心比天高。
但是谁又知道他这些年的夸张行径,也只不过是看不到希望,看不到明确的未来,也看不到能够让自己信服的明主的出现。
其实这也是许攸的格局和另外一些一流名士的不同了。
更多的一流谋主,他们更敢于自己去尝试开创未来,寻找到跟自己情投意合的,一起奋斗,哪怕最后抱憾终身,但是他们就算是负于理想,也没有负于初心。
嗯,某个第一势力的谋主就不这么想,他就是一个浑水摸鱼的,找到情投意合的,而且也明确了未来的发展方向,他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够在这个奇怪的世界里多活几年,好好地养养老,钓钓鱼什么的。
“公与先生早点休息吧。”
袁绍转头对着一旁的沮授微笑说道,殊不知哪怕他现在脸上带笑,在沮授的眼里,也只不过是脸上的一块面具而已。
他不知道袁绍什么时候会将这幅面具揭下,然后用那副让自己觉得发寒的面孔来面对自己,他有预感,可能就在不久的将来吧。
“子远先生,这件事还没有盖棺定论,就请你在这军帐中好好待着,若是查清与你无关,那自会还你清白。”
袁绍点了点头,带着文丑离开了军帐,他嘱咐了军帐外的士卒,守好许攸,基本上就是确定将他软禁起来了。
沮授和许攸在军帐之中看着袁绍他们的离开,一时间沉默无语,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
倒是许攸自己看破一些。
“呵呵,早该知道呀,这次我命已绝,公与兄要小心啊。”
许攸明白了既然于夫罗和文丑都遇到了阻击,那颜良自然也是逃不过的,这样的话自己必死无疑,可是又能怎么办呢?
自己现在就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就是在人家的控制中,人头在不在自己的头上,并不取决于自己。
他也就只能奉劝沮授一句话了。
“身为人臣,也只能尽人事了。”
沮授没有正面回答许攸的劝诫,其实他们两人单独聊了这么久,两人之间也没有太多敌意了,而现在来了这么一出,许攸怎么可能还想着争权的事情?
军帐之中再度陷入沉默,一阵无言。
而在数百里之外的浮阳城南,此时却是四处喧嚣,杀声震天。
颜良已经发起了第二次冲击了,对张辽亲自带兵保护的粮草队。
这段路是最好的袭击地点,因为道路狭长,整个粮草队被分割开,而守卫的雁门军将士很容易顾此失彼。
颜良心中都已经成功定计了,要如何成功地吸引走张辽的防守力量注意力,然后袭击粮草。
“我交代你们做的事情怎么样了?”
颜良在一处山坡上看着远处的刘备阵营粮草队慢慢地移动,朝着自己设伏的方向靠近,他问了问在自己身边的副将,他刚刚交代了副将去安排自己吩咐下来的办法。
“都已经准备好了,五百骑的马尾全都捆上了草木树枝了而且我们尝试了一下,如果奔跑起来,确实能够产生三千骑的效果,甚至远处视觉看来还会有更好的效果,现在他们已经在道上布好了土尘了。”
颜良要的就是正面的虚张声势,然后避实击虚,将张辽的防备力量都吸引到正面之后,其余两千余骑则在敌后突袭,烧毁粮草之后,迅速撤离。
虚虚实实,方为战场必胜之道。
颜良在这方面的学习和造诣,已经不弱了,如果非要做个对比的话,颜良对于袁绍而言就是刘备的关羽,能够放心独挡一面,也能够放心他自主进攻。
颜良、文丑,万夫不当之勇。
至少颜良也是有勇气用五百人在正面和张辽面对面打心理战的。
或许无上勇气都是每个猛将必备的最重要品质吧。
“快到了,开始吧。”
颜良翻身上马,舞动了一下自己手中的武器,看着远处赶来的粮草队,他知道自己在敌后活动的时间已经太久了,但是他必须要销毁掉这些粮草,为己方争取更多的正面战场优势,让敌方的后勤崩溃。
此战必胜。
粮草一烧,他们就要马上撤离,颜良已经受到了袁绍给他的命令,也知道于夫罗被个无名小将直接在战场上枭首,文丑也被赵子龙伏击。
这一战可能他们两军没有办法及时赶到,但是如果这一次没有成功,那下一次要面对三军联合,就基本上没有机会了,而且自己也有可能会被包围困在这里。
“呼。”
颜良长出了一口气,他越发地明白了整个阵营的重担和希望都扛在自己身上的时候,那种感觉是什么样的。
责任重于泰山,则谨以命换前程。
“出发!”
“驾!”
颜良亲自带着五百骑在马尾挂上了树枝,马儿奔跑起来的时候将道上的尘土扬起,一时间,突袭的骑兵阵容看起来像是有成千上万人一般的气势,张辽也第一时间发现了颜良的存在。
“又来了吗?”
“看来还是不死心,不过先生确实说了不能让他们得手得太轻松。”
思索了一番,张辽吩咐下去,让后军保护粮草车队的士卒们也赶到正面来迎战。
把尾巴让出来,让敌人看见,咬上来。
钓鱼的时候,难道不也是要先将鱼饵送出,才能够让鱼儿上钩吗?
张辽深谙此道。
颜良之勇,他也见识过的,确实厉害,但是他更明白对方的想法,所以,机会给你们了,你们可要把握好。
很快,雁门军都聚集到了粮草队的正面,准备迎接颜良来袭的“大军”。
这样粮草车队之后露出来的空隙和松懈防备,就已经足够颜良埋伏在另外一侧的数千骑兵冲击了。
颜良也远远的就看到了敌方的动向,跟他的心理预期符合,这让他心头一喜,在还没有正式动手的时候就能够出机会,就算你张辽再怎么年少老成,调度有方,在这种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还是要丢了粮草的。
颜良没有再带着队伍上前,而是微微放慢了速度,他在等待粮草车队之后的烟火。
果不其然。
在雁门军的守卫士卒离开了不到半刻钟,粮草车队之后的粮草车就受袭了。
数千骑兵带着火箭从侧面侵入,一时间不知道点燃了多少的粮草,上百辆粮车火光冲天,他们的粮车竟然没有做多少防火的措施。
颜良见到用计成功,而且效果比自己想象中的好,立马带着人马后撤离开,去和自己的部下们汇合。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而且让颜良这么成功的还不止是颜良手下认真努力的将士们,还有人家雁门军的将士们呢。
颜良军的人没有看到,有些他们的火箭射偏了的粮草车也自个冒起火来了。
若是视线放到粮车后,就能看到雁门军的士卒隐蔽身形,在粮草车下点火折子,丢进车里。
张辽觉得自己这次够义气了吧。
这场面,已经足够气派了。
但是战场之上,虚虚实实的,又有什么人能够完全判断所有的正确动向呢?
这只不过是先生的欲擒故纵之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