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的孙坚在晒太阳。
太原的周仓也在晒太阳。
只不过他是在雪中奔走着,孙坚是躺在庭院里的卧榻上的。
自从上次没有成功切断陈琛腰上的绳子,没能够赢得“砍断裤腰带挑战”之后,周仓痛定思痛,认真思考,勤学苦练,一直都在想尽办法提升自己的疾风刀法。
疾风大快刀,并不够。
不够迅猛。
也不够快乐。
所以......
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快乐?
周仓苦思冥想,愣是没有想清楚。
难道如同小陈公子所说的那般,要有这一往无前的勇气和信念吗?
那到底什么才是一往无前?
周仓不明白。
但是他懂得一直努力就会得到回报的道理。
所以他选择在这寒冷的冬日,大家都选择在家里暖炕被窝抱婆娘的时候,自己独自一个人到太原城外的雪地里练刀。
“你要去感受风的力量。”
周仓在雪中闭着眼睛,脑海里想着陈琛的指导。
呼......
天冷有些冻鸡。
不,有些激动。
周仓只穿着单薄的衣裳,因为如果穿上了厚重的甲胄,或者是裹上了棉衣之后,他就感受不到雪中的风了。
“亚索,你在干什么?”
周仓正在运劲准备挥刀,却遥遥地听到了马蹄声和车轱辘的声音,以及一道熟悉的喊声。
那是公子!
“我在练刀。”
周仓收起了自己的刀,转身朝着马车的方向走去,却被陈琛给喊停了。
“你练你的就好,我看着。”
陈琛倒是没什么事情做。
反正最近各项事务逐渐稳定下来,被感动了的毛阶愿意做的工作又多了不少,有他的技能在,陈琛并不担心工作完不成的问题。
他是今日跑去蹭饭,蹭完路过周仓的院子,发现周仓穿着单薄的衣服就出了门,一路直奔出城而去。
本来陈琛还以为周仓想要干什么,一路跟过来才发现周仓只是要练刀而已。
陈伯架的车。
阎仁继续在拓展晋阳城里的宣传小组的业务和覆盖范围,最近据说有意要选拔可靠有能力的人分散到郡里各县去,把那些草率简陋的分部给弄得规范些。
所以阎仁最近这段时间也忙得很,跑动跑西的。
陈伯就把陈府丢给侯府管家,自己跟着陈琛到处跑。
不得不说。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陈琛者咸鱼,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陈伯好好的这么多年了,终究还是被陈琛给带坏了。
看着朝着马车这里走来的周仓,陈伯也笑眯眯地看着。
他的心态相较于之前在颍川和洛阳已经有了不小的差别。
那时动荡不安,需要时刻提防着外界的突发状况,但是如今在太原待了也算是很久了,陈伯也了解了这里的安保情况。
之前城里的安保是关羽和典韦负责的,现在由徐晃接手了。
不得不说,骑兵不好说。
但是在步兵训练上,徐晃那是样样精通,除了用弓。
练出来的刀斧手、长枪兵、盾卫、钩镰手,都在各处派上了用场。
而且徐晃治军严明,跟典韦没啥经验地安排有着明显的差距。
徐晃将城卫按照功能分组,安排成了城卫值守分队,这样以每个小组作为基础单位的城卫能够更好地应对各种突发事件。
这个安排让陈琛大呼过瘾,徐晃这简直就是东汉戚继光啊!
“公子你怎么来了?”
周仓已经到了马车前,好奇地问了一声陈琛,心中有些揣测。
公子竟然来看我了,好感动!
虽然现在周仓已经到了关羽帐下任职,而且受到关羽不少的指导,但是他还是视陈琛为自己的人生启蒙导师,心中还是很在意他的。
上次没赢过陈琛,他羞愧了好多天没敢找陈琛说话。
见到了陈琛,也只是憋红了一张糙脸,不敢上前打招呼,得等陈琛给他挥挥手,才一脸惶恐地回应。
“吃完饭路过你院子,看到你这大冷天的出来,有点好奇,就跟过来看看。”
陈琛从马车里出来,跟陈伯并排坐着,身上裹着棉服又夹着大氅,穿起来像个包了好几十层粽叶的粽子,就留出一张脸和周仓说话。
周仓和陈伯都是习武之人,陈琛勉强算,但是他体质估计比年老体衰的陈伯还差,跟周仓这种气血正旺盛的禽兽根本没得比。
“你这是在练刀呢?还是在自虐呢?”
陈琛觉得周仓这真就离谱。
穿着单衣在飘雪不止的室外练刀。
这种天气手指头都能被冻得僵直,耳朵都能被冻掉了,你周仓是多想不开才来室外练刀?
回你府上抱着玄德公作为奖赏分发给你的鲜卑美人睡大炕,她不香吗?
陈琛觉得这冬天在室外,呼吸都累人。
那冷风吸进了肺里,可是刺骨的疼啊。
“这.......”
周仓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
“因为我的职牌一直都没能够开启出那个玩意,都没技能用,总觉得比别人少了些什么,心里不舒坦。”
周仓垂着脑袋,一个高大的人在陈琛面前像个小孩子一样说着自己的难过。
那模样就像是玩具被别的孩子抢了,自己没有能力,想要好好锻炼去抢别的小朋友的玩具一样。
“所以就想着公子说的那句,要去感受风的力量。”
“刚好觉得今日的风雪极大,我就出来找找感觉了。”
周仓声音瓮瓮的,陈琛觉得头疼。
“我说过这句话?”
陈琛觉得自己记性不太好,他记不起来那个时候跟周仓说过什么了。
拢了拢手,陈琛发现自己好像又坑人了。
“说过啊!”
周仓猛然抬头,认真地盯着陈琛。
“我可记得牢牢的!”
“公子说,在磨练刀法的时候,要闭着眼睛迎着风站,去感受风的力量和方向。”
“公子还说,这是传说中的疾风刀法,等我练成了,哪怕没有办法天下无敌,也能够在万军之中来去自如!”
“公子最后说了,我的力量,是快乐的力量!”
周仓振振有词。
陈琛的指导,给予了他无穷无尽的动力,让他一直走到今天。
他靠着陈琛的核心指导思想和自己的勤学苦练,练出了疾风刀法,又演练提升成了疾风大快刀。
让没有技能增幅,被暂时限制了职牌提升空间的他,也能够有实力战胜那些其他校尉。
而为了追求快乐和风的感觉,他还在军里创办了“砍断裤腰带挑战”活动。
关羽觉得那也能锻炼到士卒,也没有反对,反而是鼓励士卒们去抢周仓的饭吃,推动他成长。
他要一直前进,直到开启自己的【浪客】。
之前一直不知道自己的隐藏职牌到底是什么,但是在开发出疾风大快刀的那天,周仓在体会到了挑断别人裤腰带的快感之后,他的隐藏职牌解封进度就提升了,他也就知道了自己的隐藏职牌是这么个玩意。
但是这段时间他被卡住了。
砍断再多的裤腰带,获得再多的快感,他都没有让进度往上提一点。
就差一点点了。
所以才有他今日来练刀的行为。
“浪客吗?”
陈琛听周仓讲完自己最近的经历和职牌开发的艰辛,他越发确定自己面前这个周仓,是个真的亚索。
那自己之前的行为也算不上坑。
现在应该再指导指导周仓。
“那好,我告诉你一个诀窍。”
陈琛想到了一个东西,觉得可以让周仓尝试一下。
诀窍?
诀窍!
周仓双眼放光,这一次,他更会将陈琛的话奉为圣旨,一五一十地遵从吩咐完成。
“公子请讲。”
“你知道浪客,又叫做浪者,浪人,他的最核心的一点在什么吗?”
陈琛神秘莫测地看着周仓,希望他能够明白自己想要告诉他的人生真谛。
“浪?”
周仓似乎悟到了什么东西,半疑地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没错!”
陈琛想打个响指,但是考虑到穿得太厚,外面太冷,就懒得伸手指。
“像风一样自由,像雪花一样潇洒。”
记住这句话。
陈琛臃肿的身体站了起来,像只笨拙的企鹅一样拍了拍周仓的肩膀。
“你现在不用练刀,你要练身法。”
指着天地间的飘雪,他告诉周仓应该练习的方向。
“你要在雪中飞驰,朝着远方而去,不要在意什么方向,也不要在意是否归程,你要记住浪客的宗旨,e往无前,帅到极致。”
“失败了,可以再来,但是帅,人生没有几次机会的!”
“当你看到雪花时,不要让它落到你的身上。”
“要么,斩断雪花。”
“要么偏离它!”
“去吧!”
陈琛推了周仓一把,让他自己勇敢地去尝试,勇敢地前行,他自己躲到了车上,把半个身子埋进车里,露出个头和脚在外面,看着周仓表现。
原来是这样的吗?
周仓呢喃着。
原来自己之前的方向是错的啊!
公子教给自己的方法,看似很难。
实际上......
真的很难!
但是他周仓也是勇于站在墙头上迎风撒尿的猛男,这种小困难怎么可能难得倒他?
伪娘才会选择难易度!
真男人都要迎难而上!
周仓重新抽出了自己的刀,闭上了眼睛,开始运劲。
又在大雪中站立了许久,周仓才找到了自己的那种感觉。
走你!
“唰!”
一串粗浅不一的脚印留在了雪地上,周仓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大雪之中。
陈琛只能够看到他模糊的身影,和夹杂在雪中的白亮刀光。
其余的,根本看不清。
一旁的陈伯面露认真之色,饶有兴趣地看着那道远去的身影。
“他倒是一块好料子。”
“毕竟是亚索嘛。有空你也教教他?”
“好的,少爷。虽然不知道亚索是什么意思,但是就他这进步速度,看来也是个练武奇才。”
主仆二人聊着,周仓已经跑远了。
“呼......”
在剧烈运动的过程中,保证着绵长有序的呼吸,周仓的世界似乎都放慢了下来。
像是属于他的周仓时间。
“像风一样自由,像雪花一样潇洒!”
心中对这句话又有了自己的见解。
虽然自己是迎风跑,但是当自己的速度提升到了一定的程度时,周仓能够明显地感受到了迎风面的风力,哪里比较小。
他就能够朝着风力小的地方。
也就是所谓的“风之缝隙”移动过去。
这样,他的速度还能有所提升,而不仅仅是被限制在自己的身体极限。
这样并不够!
还要不让雪花落到自己的身上。
所以在急速前进的同时,周仓手里的刀没有闲着。
他的疾风大快刀持续施展,对着自己避无可避,或者是要落在风之缝隙里的雪花,砍上几刀。
可惜雪花太过于轻盈,刀如果出得慢了,便没有办法切到雪花。
所以刚刚开始的时候,周仓只能保持高速前进,但是却没有办法让雪花不落到自己的身上。
过了良久,他才跑回到了陈琛所在的马车旁边。
哪怕此时已经飞雪不绝,他也在室外,整个人腾腾地冒着热气,浑身是热汗,连冰雪都没有办法将他同化。
他脚下踩着的雪地,竟然化出了一滩水渍,露出了原本土地的颜色。
“猛。”
陈伯和陈琛不约而同地给周仓比了个大拇指。
陈琛做不到,陈伯已经老。
周仓这身体素质当真是禽兽。
陈琛可以肯定现在阎仁来跟周仓打,不一定能够赢得了周仓了。
“呼...哗...呼...哗...”
周仓整个人如同拉风箱一般地喘气,他感受不到冰冷和炎热,他只能感受到在他皮肤表面划过去的风。
他一定要开启职牌!
一定要!
人这一生,没有追求的话,那活着有什么意义的呢?
他周仓一辈子没有多少资源,只能靠着自己的那股蛮劲,硬生生地练成一个小高手,至少在地方也是一方新秀。
但是他打家劫舍被一伙人轻松制服,原本的努力和血汗,被打碎了。
他原本以为。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那些大人物们,高高在上,要什么有什么。
有着最好的资源,有着最好的老师,有着最好的武器,才能够修炼出最好的实力。
而自己这种一穷二白的傻小子。
什么都没有,哪怕付出再多辛苦,再多的汗水,熬炼出来的身体,都不如大人物们喝上一剂补药。
那他拼命是为了什么?
周仓扶着膝盖,抬头看着天。
五官皱缩在一块,他只能看见白茫茫的天空。
他分不清那是天,还是雪,还是云,还是迷雾。
他想看看。
想看看上面的模样。
他不甘平凡。
他要用自己的努力和汗水告诉所有人,他们穷小子傻小子,和天生大人物们,没有那道坎,没有那道天门关!
周仓想要用自己的行动告诉天下人一个信念!
只要你有天赋,有刻苦,有一股硬要往上爬的蛮劲,那所有外在的条件都不足以战胜你,再严苛的环境都不足以让你自我放弃。
天不知妄妄为人,人自悟勤可胜天!
敢想!
敢做!
敢当!
方而为人,方而为人定胜天之人!
雪落在周仓的身上,随着他不再升腾热气,便留在了他的身上,他的头发,眉毛,身体各处,都有霜气凝聚,有冰晶凝结。
近看,也像是颗立于雪中的松柏,身上压着雪。
陈琛担心他这样会伤着身体,或者是着凉了什么,拉开了车帘。
“要不你上车休息,外面太冷,会伤着身子。”
“不了公子,我想再试试。”
周仓呼吸逐渐平稳,朝着陈琛摆了摆手,没有停留太久,转身继续往远方跑去。
刚刚跑的那圈太远,他一时间恢复不过来。
而且在这风雪中,消耗更大,恢复更慢。
他已经快没有什么体力了。
但是......
那又如何?
周仓感觉到自己的腿弯酸痛,那是多久没有感受到的了?
他感觉到自己的动作越来越慢。
腿能够抬起来的高度越来越矮。
那又如何?
还能跑,就还能继续练。
“呼啦......”
周仓张大嘴巴,呼吸着冷风,让自己保持清醒,他的汗又冒了出来,熟练地凝聚成一大滴汗珠,坠落到雪地上,化开。
“砰!”
不小心绊倒了一块被雪盖住的石头,周仓在雪地里翻滚了好几圈,瘫在了地上。
风在他头顶呼啸而过。
他觉得头顶有些温热,奋力抬手抹了一把,艳红色的。
看来是血了。
头顶麻麻的,没有什么感觉,估计是磕到石头了。
周仓舔了舔自己手上的血,在雪地里翻了个身,面朝地面,想要把自己的身体撑起来,继续跑。
“嗬啊......”
“嚇!”
撑了几下没能起身,他干脆趴着休息一会,脸埋在雪里,感受着世界的冰冷。
“无父无母说自己姓周,整天去村里的粮仓偷米吃,不叫周仓叫什么?”
“周仓硕鼠,周仓硕鼠!哈哈哈!”
耳边又响起了那些令人厌烦的声音。
那些充满了铜臭味的声音。
周仓皱了皱眉头,扑棱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
有些踉跄地继续走着,他头顶的血还在冒着,顺着他的脖子流到了身体里,染红了衣服。
“我可去他娘的!”
周仓吐了口唾沫。
曾经他以周仓这个名字为耻,如今他能够心安理得地用这个名字。
不就是因为自己的努力,让自己超过了那些家庭富裕的孩子们吗?
让自己成为强者,成为一方新秀,让自己不会再任人欺负,任人鱼肉!
活着,变强,不就是为了这吗?
啊!啊?
周仓的腿机械地迈着,手中的刀全靠肩膀的转动带着挥起来,他继续在风雪中奔跑着。
快乐是什么?
变强,活着,仅此而已!
周仓突然明白了。
他的快乐或许跟别人不同,或许掺杂着奇奇怪怪的情绪。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就是如此。
只要能够活着,能够继续变强,能够真正做到在万军之中来去自如,如入无人之境,那他就是真正的快乐!
他的眼中亮着光。
他的心中燃着火。
他的身上流着血。
他的世界充斥着力量。
“噌!”
一道蓝金色的职牌在他身上升腾而起,绽放出了风雪也无法遮挡的光芒。
虽然只是一瞬。
但是连政务厅中正在处理事务的毛阶都停住了自己手中的笔,诧异地到了院子里去看外面的天景。
天生异象。
便是上天对一个凡人的认可。
“啊!”
周仓感受到了世界传递给自己的力量,他的四肢似乎涌入一股热流,他的动作越来越迅速。
他又能够迅疾地在雪地上奔跑。
睁大了眼睛,周仓的身体已经按照意识在动了,刀破开了雪花,身子随着风缝而行。
他身轻如燕,似飞鸿踏雪。
“哈哈哈哈!”
他痛快地笑出了声来。
职牌升阶了,束缚了他已久的上限被打破。
这还代表着......
从今以后,他就是一名浪客了!
浪客周仓,快乐风男,一往无前,人定胜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