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忠没有想到会在狱寺的天狱中再见姬有缺。
他心情非常的复杂。
他是狱寺总管,天狱狱主,他知道姬有缺确实是有着很重的罪,不然也不会同时被大祭司和大将军要求重点关注。
“假如他在你这里有个三长两短或者你让他跑了,我要诛你九族!”朱黎阳对他说的话让他不寒而栗,他诺诺而退。
“敢造反?我要将他的肉一块块给凌迟下来!在这之前,他少了一根毫毛我都唯你是问!”大祭司是一个文明人,在狠狠的警告田忠后还安慰了田忠:“你母亲的病,我会向神明祈福,你母亲会平安的。”
大祭司的态度让他非常感激,他连连称谢。
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和姬有缺有旧。
但是有旧归有旧,他也不能徇私舞弊啊,他能从一个百夫长一步一步的走到了这个位置,所靠的一切都是稳重公平和守规矩。
他不会因为自己个人感情而放走囚犯的,但是,他是可以来看看这个年轻人,和他喝上一杯的。
他想了一下,叫来狱副。
他准备了一坛子青稞酒和一笪狗肉,青稞酒是他从星宿海带来的,当年姬有缺曾经说过这酒是好酒,狗肉是他亲手制的,姬有缺也曾经说过他做的狗肉很好。
他进了重狱,姬有缺五花大绑的绑在那里。
“一别数年,甚是想念。”田忠对姬有缺打招呼说。
他打开了狱门,将自己和姬有悔一起锁在里面,示意狱副一个时辰后过来开门放他出去。
他相信姬有缺,相信他的人品和他的为人,虽然他造反,但是他并不是为自己或者自己的权欲造反,他出发点还是为了人族。
他害怕自己忍不住会将姬有缺放走。同时他也知道姬有缺的厉害,一个人可以在纵横星宿海,在一群暗夜金刚手中救出一群牧民的人,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
他是狱主,最重要的是守规矩,是非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但是这并不是说他就没有自己的是非观。
“一别经年。”姬有缺回应了他,他对狱主的态度很好,丝毫没有跋扈,他的脸上甚至洋溢着笑,“现在还忘不了那年冬天的狗肉和酒。”
狱主笑了。
他只是一个小人物,也没有什么天赋,走到了今天只是凭借自己的努力和稳重,在他心目中的大英雄竟然记得他,这让他很感动。
“真没有想到在这里重逢啊!”狱主有一些伤感。
可是刀疤老九却一点儿也不伤感,他虽然被五花大绑绑得严严实实,但是他脸上却满是笑意。
“当年我曾经说,只要你到了青山城,我请你去喝城南门的狼魂,去了极寒川,我请你去喝海蓝,”姬有缺说,“你来了青山城有一段时间了吧?可是也没有来找过我啊,今天竟然给我带着酒和狗肉来,真客气啊。”
姬有缺的语气是在挖苦,但是田忠听着心中却有着暖意。
那年冬天的约定,姬有缺并不是随便说说的,他心中一直将这约定记在心中啊。
“可汗公务繁忙,田忠不敢轻易叨扰啊,”田忠笑着说,“南城门的狼魂,我一直念想着,一直没有去过,一直等着可汗呢。”
姬有缺也笑了,两人相视而笑,田忠说的是真话,他觉得他宁愿拿自己的命去换取一个可以让姬有缺请他倒南城门酒肆喝狼魂的机会,但是两个人之间地位的差距,让他有一些不敢。
酒还是当年的酒青稞酒,星宿海是苦寒之地,只产青稞,酒很浓烈。这一坛子青稞酒田忠留了很久,一方面见了这一坛子青稞酒,他会怀念当年在星宿海的日子,想起当年的兄弟和当年那些让他心潮澎湃的事情。另外一方面他现在是狱主,不适合再喝酒。
狗肉是他亲手做的,一块一块的烤出来的。
“老可汗走得真不是时候啊!”田忠说默默的说,对于新可汗的传闻,他也是知道的。
姬有缺给自己灌了一口酒,笑眯眯的说了一句:“莫谈国事。”
可是田忠却停不下来,他说:“我不信,我不相信新可汗会是这样的人,他一定有他的苦衷。”
“喝酒喝酒!”姬有缺打断了他。
田忠却是一口酒也喝不下去。
“大祭司插手人族的事是不对的。”田忠问。
“你没有喝酒就醉了?”姬有缺说。
田忠喝不下酒,也吃不下肉,他愁啊。
他有一些佩服姬有缺这个时候还能这么愉快的喝酒吃肉,他怎么也愉快不起来,愁容满面。
他跺跺脚,他后悔了,他后悔自己为什么将牢狱的钥匙给了狱副。
“我一生历来谨慎,守规矩,但是我为什么要谨慎,要守规矩?”他突然吼了起来,他给自己灌了一大口酒。
酒很苦很烈,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当初会这么喜欢喝这样的酒。
.........
“狱主,狱主,时间已到。”一个时辰很快,狱副轻轻的敲着门说,狱副很年轻,有一些肥胖,他是一个非常守规矩的青年人,他出身也很清白,在城北街的铁匠铺长大的,祖宗八代都开着铁匠铺,父亲是个老实的生意人,手艺不算好也不坏,生活也过得去,他除了话有点多,有点贪吃造成身材有点发福外也没有什么缺点。
田忠喜欢他,也相信他。
当年的大祭司冲撞了可汗,被关进了大狱,有三眼族的高手扬言奉神明之命来提走大祭司,他没有澜马可汗的命令,自然不会放人。
三眼族的高手动手劫狱,军士不敌,死伤惨重。这时候胖子出手了,他只用一刀,一刀就将三眼族的高手留了下来。
三眼族的高手留了下来,可是他的左腿与他的身体永远的分离了。
他也记住了这个名字,鸦牢之,青山城人,父亲是青山城北街的铁匠,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
这年轻人很快就成为了狱寺的狱副。
田忠已经有点醉意。
他走出了大狱,对狱副说:“你说,可汗会不会杀他?”
鸦牢之难得的没有说话。
“可汗不会杀他,但是我放心不下大祭司和大将军,”田忠说,“大祭司想要取代可汗的位置,大将军也有私心,可汗现在左右为难,我相信可汗不会杀他的,他造反其实也是为了人族,可汗不应该听信神明,也不应该答应向神明献祭自己的长子。”
“那怎么办?”鸦牢之问。
“职责所在,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狱主然后说,“但是我最放心不下的还是大祭司,大将军和他总有一点香火情吧,不至于置他于死地,但是大祭司不一样,他要掌控可汗,姬有缺活着总是一个障碍。”
果然,天才发亮,一队神官出现在狱主面前。
“奉大祭司命提罪犯姬有缺。”神官说。
“这是澜马部的狱寺。”田忠对着这些神官施礼,极为谦恭,但是也极为坚决。
“都是神的子民,”神官说。
“这是澜马的狱寺!”狱主毫不相让。
“有可汗的手札。”神官将可汗的手札递了过来。
田忠展开了手札,他看了一眼,仿佛有一点点不放心,对着灯光检验着真伪。
神官微笑的看着他。
田忠背后的灯光强一些,他举着手札转过了身,要仔细检查真伪,这事情非常紧要。
田忠脸上有了一些变化,神官脸上的笑意更加浓烈。
田忠却将手札一把塞进了嘴中,神官目瞪口呆,呵斥着:“你这是干什么?”
“可汗的手札呢?”田忠非常平静的问。
神官脸上的表情非常的精彩。
“你,你找死!”神官暴跳如雷。
而田忠却是一脸的平静。
“狱副,赶人!狱寺重地,不是谁都可以来的!”田忠沉下来脸,说。
鸦牢之的手握在刀上,神官看了看鸦牢之,他转过了身,没有说话,他知道这一柄刀,他也畏惧这一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