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地一起收网,世家之乱结束后,大凉后方已定,虽说这对前线战事的直接影响并不大,短时间内,甚至可以说毫无区别,但大凉最起码已经因此重新有了与敌人打持久战的资本,前线的战事如果仍旧像现在一样胶着下去,那从已经重归和平的三州源源不断运出的物资,便可以成为大凉最有力的一张底牌,只要拖上一些时日,届时卫晋两国必然会因为补给跟进不上而退兵,凉州之危自解。
再回到朝廷在海江雍三州收网的同一时间,远在西北贫瘠之地的幽州,从黄沙县立了军令状跑出来的陆登云,三言两语便再度挫败了高貉所领之军后,收编了不愿意再与大将军府为虎作伥的幽州军旧人后,旗下已经有了小一万人的规模,一时声势大盛,而为免逃走的高貉在回去之后再做出针对的举措,他们马不停蹄地便已经去往了河东郡境内第一个,也是离他们最近的一个粮仓驻地。
远远的,便看见在那平整的黄土地上,有一座在幽州算是最典型的军事堡垒,大约有三层楼高,四面八方,可谓是毫无破绽。
堡垒的墙面上依次开着小孔,里面的人可以从中射出箭来攻击,但因为门户开的不大,所以外面的人是很难如攻城一样直接冲进去的,而那座大粮仓也是建在堡垒的正中央,其中还包括地窖,所以这处军事堡垒虽然驻扎的人数并不算太多,但建得极大,从外形上来看,就好像是一个倒扣的碗。
陆登云稍稍脱离了大部队,一个人策马冲在最前面,他倒也不惧敌人会放冷箭偷袭,因为他这一身铠甲,可是冯氏父子三人专门为其量身打造,与曹焱那套分别是一套适合冲锋陷阵,防御力为先的重甲与一套方便行动,轻灵美观的轻甲,两者都是难得的宝贝,一般的刀剑难伤。
“吾持河东郡王之令来此!里面的人还不速速开门投降!”
陆登云手持一柄虎头刀,策马跑到了这座军事堡垒的正前方,来回游弋,既为敌人放箭射击增加一些难度,同时也是便于随时提速撤离,他鼓足中气,一遍又一遍地朝着里面喊着这句话,试图劝降里面的人。
毕竟曾经都是自己人,没必要打生打死,只要能认清了正邪对错,重新站队,他是愿意,也乐于接受的,尤其是在上次免于争斗便招降了这五千多人之后,他就明白了,能用几句话解决的事情,就尽量避免刀兵相见,且不说这些士兵们都是听上级的话而已,真正的过错并不在他们,就说之后幽州还需要他们来站岗,所以一定要尽量地减少内耗。
陆登云也不愧是常年在军中打磨出来的真正战士,对于这种距离的把控极其敏感,在他所游弋的路线上,除非是背后来人了,不然正面不管是从哪个方向射来的箭矢,力道在路上便会去了几成,他有充足的时间反应,并且轻易地便可以用刀拨开,如果不是遇到那种万里挑一的神箭手,他决不至于受伤。
没一会儿,只听得一声响亮的号角声响起,底下那唯一一扇可供人出入的大门一开,从中突然涌出来了百十来号人,朝着这边奔来,当头的这位,披着一件绣着金边的青色战袍,国字脸上满是正气,下巴上留着一缕象征男人气概的长髯,还是个难得的白面汉子,其身材挺拔,相貌不凡,手握方天画戟,那样子端得是风姿无双,令人不自觉便会心神往之,要与之结交一二。
陆登云后面的人见状,也赶紧拍马跟上前,立在他背后,以壮声势。
这边陆登云一手持刀,一手握着战马的缰绳,朝着对方高声问道:“既已出关,为何还不下马投降?”
那人一手抓着方天画戟,一手轻抚长髯,满脸傲气,将姿态摆得极足,不答陆登云之言,反倒是颇为不屑地朗声问道:“来者可是我幽州叛贼陆登云?”
陆登云闻言,忍不住哼了一声,语气也随之变得冷淡了许多,反问道:“俺就是陆登云,却不是什么叛贼!不知你又是何人,还不报上名来?”
那人将脸一扬,明明是在跟陆登云说话,却根本就不看过来,而是斜望向天空,极其傲然地道:“也罢,且教你这小儿听好了,吾乃大将军座下,承德校尉李袁杰是也,受大将军之令,特意镇守于此,尔等逆贼若是躲在暗处苟且偷生倒也罢了,今日竟敢主动前来,欲生事端,真的是不知死活,若是现在便自缚双手,下马受降,本将尚可替尔等在大将军面前求情,网开一面,再要冥顽不灵,出言挑衅,吾必将取尔等首级!”
陆登云差别被这人的一番话给气笑了,当即斥道:“真是大言不惭,不知所谓!”
李袁杰一转头,看向他,然后轻轻地舞了一下手中的方天画戟,摆出一副举重若轻的样子,指着陆登云高声喊道:“你这等叛贼,就如那断脊之犬,焉敢在本将的面前吠叫?想大将军先前饶你一条狗命,你不知感恩也就罢了,今日竟然还敢回来找死,本将定要教你知道厉害!”
其实陆登云本也不是什么擅长争辩的人,相反,他是个心里敞亮但嘴笨性子,先前与高貉对峙时所言,大多是有感而发,而且临行前,也有陆议和蓝云轩这两个擅长嘴上功夫的人提点过他,可现在却是懒得再和这人多说一句,既然对方如此嚣张,他便遂了他的意罢,当即便道:“好,俺们手底下见真章便是,你要真有能耐,便擒下俺去找许锦棠邀功吧!”
“大胆!”李袁杰瞪了一下眼睛,叱骂道,“无礼鼠辈!竟敢直呼大将军的名讳,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本将定要将你拿下,好生教教你道理!”
陆登云不说话,一旦决定了要战,他绝不会分心浪费口舌,当下便直接拍马上前,挥刀砍去。
他这一次出手虽然是带着几分怒气的,但其并非是冲动轻敌之人,相反,对方一开始给他的感觉,就不是什么易于之辈,其身高丈八,外形那是一等一的人中龙凤,而且手上使的武器又是方天画戟,但凡是使用这武器的,那都是有两把刷子的,想想他自己认识的唯一一个使用方天画戟的人,叫做曹焱,其马战功力还要高他陆登云一筹,有此珠玉在前,故而一来,他便全力以赴。
“当!”
“当啷!”
只听得一声兵器相撞的声音响起,却不显得那么清脆,因为有一个人连一息都没坚持到,兵器便直接被砸得脱手而出,而第二个声音便是兵器落地的声音,这个人当然不会是陆登云。
“哎?”
李袁杰露出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瞪大了眼睛,看着对方,似乎根本就不敢相信最后会是这个结果。
这边陆登云也傻了,他原本以为对方是个什么了不得的高手,不然也不至于如此说话如此猖狂,更不至于使用这种对使用者要求极高的兵器,却没想到只是一个照面,对方被自己一刀直接把手上的兵器都直接劈飞了,还好陆登云自己傻了一下,再加上那人下意识闪躲的快,不然只怕这一刀会连人都要给他劈成两半了。
下一刻,反应过来的李袁杰,已经趁着陆登云不注意,赶紧就策马往回跑,那样子似乎是已经被吓破了胆。
陆登云这边也清醒了过来,这能让他逃走么,虽说陆登云骑得不是如曹焱胯下那样万中无一的异种,但也是绝顶的好马了,他轻轻一夹马腹,马儿顿时就如离弦之箭一样射出,没几下便已经追到了李袁杰的背后,而对面的人因为投鼠忌器,又不可能射箭来干扰他,最后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陆登云从后面好像拎小鸡一样拎起了自家将军的脖领子,然后一抖手,直接一把将其摔在了地上,还打了几个滚。
这边作为主帅的两个人在打,另外一边却也没闲着,陆登云先前收编的那批人里,也有聪明的,这时候已经带人悄悄地截住了对方的后路,拦在了堡垒和敌人的中央,再加上前面的主将一个照面就被打败,他们本身士气就瞬间跌到了谷底,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陆登云轻轻一扯缰绳,先勒马停住,然后一个翻身就跳了下来,看着灰头土脸,倒在地上装死的李袁杰,颇有些哭笑不得,他用脚轻轻地踢了踢对方的脸,沉声道:“起来吧!别装死了!”
却见后者仍旧躺在地上,不愿动弹,陆登云转手就从马上把刀取了下来,再看地上的李袁杰,直接一个翻身就爬了起来,然后干脆利落地朝着陆登云跪下,口中高喊道:“久闻陆将军之勇武,南地罕见,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在下先前有眼不识泰山,竟然大言不惭地挑战将军您,可真是该死,但还请陆将军能够大人有大量,饶小的一条性命,日后必定唯陆将军马首是瞻,绝无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