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景云的办事效率很高，等元励飞能出院的时候，西城钱庄已经改换了门庭，没人再提起吕正标。
    这天，连笑也正好出院。
    家里人收拾东西的时候，她过去隔壁病房看了一趟。
    “老板。”屋子里护工正在帮忙打包行李，少年还吊着胳膊坐在床边，见她进门赶紧起身。
    “恢复得怎么样？”连笑示意他别太拘谨，经过那一晚的恶战，两人关系倒是亲近不少。
    “嗯，本来就没多大伤……老板呢？”元励飞挠挠头，看上去还是毛毛躁躁的青涩少年，说话间瞄着连笑的额头，很快又垂下头。
    “我还好。”连笑不自觉触了触那处伤口，如今只剩下一片皮肉生长出来的麻痒，好似那一夜的记忆也随之消散了一般。
    只是寒暄过后，正当连笑准备回去时，却听到身后少年的声音。
    元励飞突然压低了嗓音，“老板，吕正标……怎么样了？”
    他重伤了？
    在医院里抢救了吗？
    那一晚最后发力时，其实他早已意识模糊，杀红了眼，后来迷迷糊糊从医院醒来就一直不太有实感，但他也不敢问。
    屋子里有一瞬间的沉默。
    几秒之后，连笑背对着他，轻声给出了答案，“他死了。”
    三个字轻飘飘落在地上，却像是巨石重重砸在少年心上。
    寂静再次弥漫开来。
    连笑却没扭头去安慰他。
    “那……”许久，元励飞干涩沙哑的嗓音才再次响起，“我要出去避避风头吗？”
    避风头，背井离乡几年再回来。
    只是到那时，或许已经物是人非了吧。
    他有些茫然地想着。
    “不用。”连笑却很快给出了答案，微微侧过头，冷白的肤色勾连着唇角，看上去神情近乎冷漠，“这世界上没这号人物，也不会有人知道那一晚的事，你只需继续做你该做的。”
    这话里的提示过于明显，以至于话音刚落，原本佝偻着脊背的元励飞猛地一下僵住，有些难以置信地抬头，“老板，你是不是……”
    他的声音卡在嗓子眼里，眸光死死盯着眼前纤细的身影，仿佛在一瞬间不认识了一般。
    “小飞。”连笑唤了一句，神色有些许缓和，微微扬起的嘴角，看上去似乎在笑，但说出口的话却是，“你也看到了，这是一个吃人的世界。”
    所以，我守不住底线了。
    那一刹那间，元励飞几乎从她嘴角的弧度窥到一丝悲凉，仿佛在巨大浪潮中不得不随波逐流，一切都充斥着无奈与悲伤。
    他的心口突然狠狠揪痛起来，比那一夜感觉到她抱着自己受到侮辱还要难受。
    因为他知道，当时连笑伤害到的是身体。
    如今，出卖的却是灵魂。
    咔哒。
    房门重新被合上，元励飞呆坐在床上良久，甚至没有注意到少女是何时离开的。
    只记得离开前，她淡淡说道：“我即将前往京城，这里要留给你去守着，别让我失望。”
    九月，天气微凉。
    郎媛的尸体最终在城郊的仓库里被发现，行凶者是一群流窜在西城的混混，好几个当天跑路上了通缉报。
    百姓们茶余饭后聊起来，只是可惜了如花似玉的姑娘，但蛇口整个高层却无人去探究真相，只是在最后一场饭局上，一堆地产高层白着脸，一杯接着一杯灌酒，最后酒精中毒被送往医院，至今还没出来。
    随后，皇城二期的项目迅速审批下来，价格再度攀升，引发了全民购房的狂潮。
    与此同时，勇者网络公司收到了最初那个聊天室的邀请，相邀前往京城进行网络技术交流。
    连笑以此为借口，选择孤身一人上京。
    ‘上车了吗？’
    连笑坐在一侧靠窗的座位上，摁开屏幕，看到霍景云的来信。
    ‘嗯，刚启程。’
    她把玩着手机，手指滑动键盘快速输入，末了把玩起机身。
    她不知道小说作者是不是没查过历史线，居然在这个时间就让翻盖摩托罗拉上市，虽然价格不菲，但她还是毅然决然换掉了大砖头。
    霍景云后面的消息断断续续，似乎很忙。
    实际上作为一个家族的掌权者，他在医院逗留的那几天也确实是极限了，事发突然，他匆匆赶来，等不到她出院便又匆匆往回赶。
    “也没见过这么忙的男主角……”她望着窗外掠过的风景，低声嘟囔。
    这一次北上，她还是习惯坐绿皮火车，只是没再四处流窜着倒卖东西，倒是难得清闲自在。
    中途转乘两趟车，软卧里也换成了两拨人。
    最后一拨共同抵达京城的是一群出门旅游的学生，一路聊着长城香山，各路景点绘声绘色，其中几个男生尤其高调亢奋。
    “放心，到了我家，一切吃喝都算我的，我家大着呢，随便住。”有一个京城本地的男生打着包票，穿着打扮看得出家境优越，在一群人隐隐有领头的意思。
    他不是这边包厢的，却两个小时晃荡过来七八回，又是水果又是零食逗得女生们咯咯笑。
    但连笑嫌吵，于是带了耳机一直窝在下铺看书。
    最后一次过来时，身后还尾随着其他几个男生，进门就嘻嘻哈哈往女生床边凑，眼角却一直瞄着唯一一个陌生的角落。
    “干嘛又过来呀，都那么多东西了，也吃不完。”其中同下铺的女生娇俏着打趣，脸上微微泛着红晕，眸底却难掩虚荣跟骄傲。
    说话时，她也有意无意扫过那个寂静的角落。
    “诶，多大点东西，一会儿到站了都先去我家，晚上搞派对。”为首的男生拽着西洋词高声阔论，引得阵阵欢呼后，终于忍不住头一撇，状似无意道：“诶，你又是哪里人，也进京吗？”
    他朝着的方向，正是一直安静的下铺。
    屋子里所有人都静了静，男男女女都跟着望过去。
    不怪他们好奇，实在是少女气质太特别，而且身上朴素的穿搭跟那张脸过于不符。
    此时连笑正靠在床头看一本书，察觉到周围的视线，这才后知后觉摘了耳机，微微扬起眉，“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