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她们就知道为什么苏一尘用了“带到”这个词。
因为,楼兰娜竟然是被两个粗壮的婆子,脚不沾地的被强拉过来的。
还真就是“带”过来的。
楼兰娜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红,浑身无力的模样,眼神却是打从一进来,就死死的黏在了阮明姿身上。
一看便是对她恨之入骨。
婉清长公主倒也还算一碗水端平,淡淡道:“给楼兰娜公主看座。”
那两个粗壮婆子,便将楼兰娜直接塞到了一张椅子里。
楼兰娜浑身都因着屈辱而发抖,她张了张嘴,大概是想骂人,却因情绪激动,再加上身子还虚着,刚一张口,便剧烈的咳嗽起来。
而这会儿,楼兰娜的另外两个侍女,被捆着手脚,嘴里头塞着麻核,也被苏一尘带来的侍卫给押进了浣花厅。
苏一尘朝诸位女眷拱手道:“诸位夫人小姐莫怕,实在是这两人,身怀武功,且有自尽倾向,只能这样为之。”
最后,有个样貌丑陋的男子,蒙着眼,塞着嘴,捆着手,直接被侍卫丢在了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重响。
浣花厅里坐着的都是各路身份尊贵的女眷们,平日里在主子面前回话的下人那也是都挑出来样貌齐整的,哪里见过这等丑陋的下人?
有些不太稳重的,甚至都被丑得发出了一声低呼声。
无他,这男子,实在是有些太丑了。
椅子里的楼兰娜,在见到那个被丢在地上的丑陋男子时,浑身都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婉清长公主适时的开了口:“楼兰娜公主,叫你来,是有一桩事。”
楼兰娜强行让自己眼神从地上那个男人身上挪开,她看向婉清长公主,声音沙哑:“殿下有事使人问便是,何至于让别人这般拖拽我来!”
婉清长公主看向苏一尘。
苏一尘恭声道:“殿下,自然是因为我们左请右请,楼兰娜公主都不肯前来,但阮姑娘都能拖着病体过来,楼兰娜公主又为何不能?因此我们便手段稍稍强硬了些,这不,楼兰娜公主过来了,也没什么大碍吗?”
苏一尘说得云淡风轻,楼兰娜整个人死死的抓着椅子扶手,若非手上没力气,这会儿定然是要把指甲都给折断了。
婉清长公主见苏一尘在明面上给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温柔的一点头,也就把这事给掀过去了。
她开门见山道:“楼兰娜公主,你说是阮姑娘把你推下了湖,阮姑娘却说是你推她下湖,孰是孰非,你们俩当面对峙吧。”
楼兰娜眼神隐恨,看向阮明姿,更是看向,那个救走阮明姿,却连一个眼神都不肯施舍给她的桓白瑜。
他真是太狠了!
她口中已经有了淡淡的血腥味——那是她恨到了咬破舌尖。
楼兰娜强迫自己的眼神从桓白瑜身上挪开,垂下眼眸:“……阮明姿蛇蝎心肠,自然是要反咬一口,污蔑于我……眼下看后果你们便知道了。”
她咬牙切齿,“她被何人所救,我又被何人所救!若这一切都是我策划的,我会让自己落到这般下场吗?”
楼兰娜因着太过激动,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诸位女眷神色又有些古怪起来。
是啊,阮明姿,竟然被丰亲王救了……
从前也有痴心的人,守在丰亲王经过的湖边,跳了下去,就想着让丰亲王能救起她来,顺理成章的赖上丰亲王……
结果,人家丰亲王,眼神都没给半个,直接走了。
就任由那个痴情女子,自个儿在湖水里扑棱……
诸多女眷彼此忙着交换眼神,没吭声。
阮明姿浅浅一笑:“你这话,倒也有意思了。像是什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人算不如天算,不都是在说你这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情况吗?……甘府的人,我使唤不动,但因着太后娘娘缘故,这些日子经常出入甘府的楼兰娜公主,未必使唤不动。所以,楼兰娜公主可以调开当值的婆子,找来一个倒夜香的汉子,就等我走到湖边,然后,把我推下了湖。”
她先前也曾经短暂的怀疑过,甘四小姐的走失是楼兰娜策划的,但后来仔细想了想,也不太像。
尤其是现在,她都没有看到甘四小姐的出现。
阮明姿更倾向于,楼兰娜准备把她引起湖边的小招数还没用上,她因着寻找甘四小姐,自个儿去了湖边。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重点。
重点是,楼兰娜,把她推下了湖。
楼兰娜声音沙哑,满满都是怨毒:“你这话,也没有任何证据,不过是你为了脱罪的说辞。有人能替你作证吗?”
“我,我看见了!”
阮明姿正要开口,一道稚嫩的声音,带着一分哭腔,从外头传来。
却是不断抹着眼的甘四小姐,从外头跌跌撞撞进了浣花厅。
甘二夫人又惊又急,起了身:“珠珠,你这是?!”
她还不知道,甘珠珠曾经走丢过。
甘珠珠身上沾了一些泥土,看着像是在哪里滚过。
她抹了一把有些红的眼,看了一眼阮明姿,又看向楼兰娜,带着哭腔道:“我看见了!我先前贪玩,躲了起来想同烧麦玩捉迷藏,后来又觉得无聊,跑到了湖边喂鱼——然后,不小心在湖边乱石堆里头睡着了!”
楼兰娜心里咯噔一声,抓紧了椅子扶手。
然而她又转念一想,甘珠珠是甘太后最疼爱的小辈,她做这些事,也是甘太后点过头的,甘珠珠说什么也得看在甘太后的面上呢!
但甘珠珠没有看她,带着哭腔道:“我后头被吵醒,看见了——楼兰娜姐姐,把阮姐姐往湖里推!阮姐姐摔下去的时候,把楼兰娜姐姐也给带了下去!”
甘二夫人倒吸一口凉气,失声道:“珠珠!”
浣花厅里其余的女眷们,也是皆倒吸了一口凉气!
甘珠珠没有看甘二夫人,只带着哭腔看向阮明姿道:“阮姐姐,你别怪珠珠当时没救你……当时珠珠太害怕了,踩滑了脚,摔回了乱石堆里,晕过去了,这会儿刚醒过来。”
阮明姿认真的朝甘珠珠摇了摇头:“你愿意为了我站出来作证,我怎么会怪你呢?你看,我这会儿也没事啊。反倒是我,还要谢谢你愿意站出来为我作证。”
甘珠珠破涕为笑。
婉清长公主意味深长的看向楼兰娜:“楼兰娜公主,眼下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楼兰娜阴着脸,声音沙哑,尽量让自己保持一个西域公主的高傲:“一个孩子的话,如何能当真!我会让西域使团,给大兴皇帝上奏,为我讨回公道!”
浣花厅里的女眷们顿时哗然。
这楼兰娜,竟然是要把这矛盾,上升到大兴与西域的邦交了!
那这也太阴毒了!
大兴与西域的邦交,与一个平民女子的清白,孰轻孰重,这还用选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