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嘉志转身抱起黎嘉钰,大踏步的离开,两个孩子不死心的想要跟着,高高在上的她看着后面步路蹒跚的兄弟两个,无喜无悲。
她对村里的很多人都没有什么印象,毕竟懵懵懂懂的离开,成年才回来一趟,赵家村的一切太陌生了,邻居都不大记得,更别说那些无关紧要的孩童。
七八岁的那个孩子看到跟不上,就站在路上,眼神幽暗的看着渐行渐远的兄妹两个,五六岁的那个一屁股坐在地上,用袖子狠狠的擦拭了一下鼻涕。
“大哥,我想跟鱼儿玩。”
“没看到人家大哥不愿意让我们跟着吗?行了,行了,回家吧。”
“我不回家,就在这里等着鱼儿回来。”
“随你吧。”
赵畅转身离去,其实吧,他也不愿意回去,可是不回去又能去哪里呢,自己还没有成年呢,不忍耐又如何?想想家里的吵闹,他都觉得压抑的不行。
“赵三秋,你想都不要想,老太婆三天不吃饭不会死,想要从我口里夺食,做你的春秋大梦吧,哎呀,你这个混蛋,黑心的王八犊子,你敢打老娘,今天我跟你拼了。”
还没有走到里面,就听到乒乒乓乓的声响,赵畅脚步沉重,犹如挂了千金一般,行走艰难,老天爷为什么不公平,让自己投胎转世到这个女人的肚子里呢。
黎嘉志大踏步的走,很快到达黎嘉钰说到那个地方,果然小山似的杂乱无章,有门板,有小树苗,有椽子,还有不少盆盆罐罐。
他并没有立即开始行动,而是找了一个不远不近的地方,把自家妹妹放下来,蹲下身体,视线跟黎嘉钰平行,态度温和的对着她说:
“鱼儿,以后见到赵畅,赵顺,不要跟他们玩,知道吗?”
“好,听大哥的话。”
“呵呵,我家鱼儿最乖巧了,站在这里别乱跑,大哥找柴火,然后我们回去给你烤红薯吃。”
“嗯,大哥你要小心点儿。”
“知道了,操心真多。”
伸手刮了刮她的小鼻子,站起来往跟前靠近,河道里有不少上了年头的古树,有的需要三人合抱,根系深深扎在地底下,屹立不倒。
这些洪水带来的东西,正好位于三棵老树之间,这才存储了这么些花样繁多的种类,黎嘉志小心翼翼的靠近,转了转找寻下手的破绽。
咦,有两根毛竹,黎嘉志开心的笑了笑,正好奶奶的簸箩被大水冲走了,用这个做一个呗,拿起最下面的那个,用力的往外面拉。
眼看着就要抽出来,兴奋的黎嘉志并没有看到脚底下的东西,扑腾一下子,来了一个狗啃泥,手里拿的竹竿因为杠杆原理,把上面的那些杂物挑飞。
顾不得查看其它的,黎嘉志拿起绊了自己的小箱子,颜色不是很鲜亮,小巧玲珑的锁子把门,沾染了不少泥浆,他捧着来到河边清洗。
好漂亮的盒子,黎嘉志高兴的夹在嘎鸡窝里,跑向黎嘉钰跟前,献宝似得捧出来,让自己妹妹看,白皙而软嫩的小手轻轻的抚摸着。
“大哥,盒子很漂亮,我们可以拿回家吗?给奶奶用,她一定很喜欢的。”
黎嘉志这才抬头看了看周围,刚才太兴奋了,没有注意查看,打量四方并没有什么动静,想着从另一条路回去,避免被人发现。
“鱼儿等会儿,大哥去拿那个竹竿。”
黎嘉钰把小箱子放在地上,一屁股坐在上面,有了这个粮食也不会远的,她就在这里静守佳音即可,小身板还是娇气了些,站了一会就有些累。
“小主人,呃,奴婢准备的东西在那里呢,这个是意外收获,谁曾想明阳山脉里面还有皇家陵墓隐藏呢,还是不要拿出来吧。”
“哦,嗯,你说得对,我们交换一下。”
“小主人,陵墓破坏严重,要不要奴婢走一趟,这也是您的福泽。”
“随你,看看墓主人尸骸还完好无损吗?如果可以找个风水宝地入土为安吧,没有了那些陪葬品,也许能安稳些。”
“是,小主人。”
黎嘉钰再次坐下了,抬头看到气喘吁吁的黎嘉志,后面背着一个大口袋,兴奋的脸上露出太阳般的笑容。
“鱼儿,鱼儿,今天运气真好,你看,你看这是什么?麦子,你先在这里等会儿,我悄悄的把这些东西送回去,一会儿就回来,别乱跑。
呵呵,里面还有好些粮食呢,我回去给奶奶说一声,看看她的意思,鱼儿,一定要乖乖的哟,回去给你加一个烤红薯。”
“知道了,大哥,你快点去,别让别人看到,哦,还有这个箱子,也拿回去。”
黎嘉志麻利的装进去,抬腿就跑,他离开的方向是一条僻静的小道,平日都没有人,不过通往老宅很方便。
河道没有了洪水的加入,恢复成了往日的模样,清澈而平缓,远处的芦苇荡随风摆动,偶尔还有几只翠鸟叽叽喳喳,黎嘉钰站在那里,眼神清明的看着这一切。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小道上再次露出黎嘉志的矫捷的身影,因为收获颇丰,脸上的笑容怎么都无法隐藏,就差开心的大喊大叫了。
“鱼儿,奶奶去找大队支书了,呵呵。”
黎嘉钰看着乐呵呵的大堂哥,感慨万分,这么良善的人,为什么命运对他如此苛刻呢?,
“大哥真好,我们还要扛竹竿回去吗?”
“啊,哦,呵呵,差点忘了,当然要了,还要给奶奶编
簸箩呢,呵呵,还有我们鱼儿的簸箩,将来长大了,放些针头线脑方便。”
“大哥,我要一个最最好看的,你可要拿出最大的心思,好好给我弄得好看些。”
“知道了,知道了。”
很快把竹竿拉出来,这一次十分顺利,兄妹两人找了一处干燥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着村里人过来。
“支书,听说找到不少粮食啊,呵呵,您看是不是匀一些给,我家老人孩子整天清汤寡水的,都要活不下去了。”
大队支部干净整洁的院子里,几位妇女气势汹汹的闯进来,拦住了想要回家吃饭的村支书,想要趁热打铁,能弄点粮食出来就弄点出来。
赵家庄村支书是一位退伍下来的,行走之间带着点彪悍气息,为人正直公正,在村里有很好的名声,他的名字叫赵兴。
本来心里对于突然得来的粮食,还是十分高兴的,最起码能救济一下苦难的乡亲,谁知道接二连三的找来索要,脾气忍不住暴躁。
“你苦,你去看看,哪一家不苦?少在我这里啰嗦,粮食就那么点儿,如何发放,村里自有章程,快点回去吧,别在这里找不痛快。”
那个地方都会有那么几个刺头,这不这次来胡搅蛮缠的就是赵家村的刺头,除了赵三秋的媳妇,还有赵湾的媳妇,寡妇马菜花。
后面站着一直按兵不动的媒婆刘婆子,走南闯北见识多,鬼主意也多,但是人家特别精明,深谙出头的椽子先烂这个道理。
一听赵兴的话,刚才还和颜悦色的赵湾媳妇儿不干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盘着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天抹泪,赵三秋媳妇儿也跟着敲边鼓,扯着嗓子嚎叫。
引来很多前来打探消息的村民,洪水过后家底全无,人心难免有些不踏实,见到人有人带头闹事,他们也乐得清闲,说不定能分一杯羹呢。
马菜花最精致,哭泣的很有梨花带雨的味道,楚楚动人不说,那双勾魂眼还时不时的眨一眨,她早就中意赵兴,那身板,那体魄,做梦都会笑出声来的。
可惜对方是一根榆木疙瘩,怎么勾搭都不上钩,让她恨得牙根痒痒,自认为天生丽质用眼睛一瞄,哪个汉子不酥软,偏偏赵家村的男人多数不吃这一套。
那个年代男女关系十分严谨,凑合着过一辈子的夫妻比比皆是,当地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叫做‘搞破鞋’,是要批斗游街的。
马翠花虽然有那个心思,可是绝对不敢在自家村里胡乱来,平日里也就是抛抛媚眼,勾勾缠一些,实质性的东西她可不敢有。
“老天爷啊,你这是不让我们活了啊,呜呜,支书你就行行好,发发慈悲,给我家点粮食吧,不能狠心肠的看着我家妮儿饿死吧。
呜呜,还有我那个受到惊吓的公公婆婆,好几天水米未进了啊,支书,支书,我求求你,可怜可怜我们吧,要是没有粮食,我们一家都会死的,都会死的呀,呜呜!”
赵兴烦躁的心情被赵湾媳妇儿这么一吵闹,突然平静无波,眼神淡淡的看了一眼撒泼的女人,还有一边助阵的那几个刺头。
“这是村里决定的,有什么不满意的,呵呵,憋着,你们不要再这里跟我闹,跟我吵,谁还不知道谁家的情况一样,你们这样就是阻碍社会主义的建设步伐,自私自利的典型代表。”
上纲上线的时候,赵湾媳妇儿止住了哭闹声,谁都不愿意跟阶级斗争粘上边,牛棚可是刚收拾好,住上个把人不算大事儿。
“赵湾家的,你克扣下公婆的口粮,这件事妇女主任会找你谈话的,还有三秋家的,做人做事不要太出格,你们可都是有儿子的人。
有模有样的学下来,将来吃苦受罪的还是你们自己,谁还没有一个老的时候,哼,你们再这么继续下去,我看以后谁敢做你们家儿媳妇。”
说完也不理会那几个人,拨开看热闹的人就离开大队部,真他娘的晦气,遇到那么几个惹事的,把好好的心情都吹散了,唉,洪水冲的什么都不剩,日子难过啊。
都怪自己一时心软,才会让那些人生出一些不好的思想来,不行,十里八乡的情况都差不多,自己这里决不能出乱子,下午就把粮食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