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兴十一年五月十二,夜色暗沉,凉风微徐,正是月黑风高夜。
在宫门前有四个宿卫手持长枪分站左右两边,而宫门外更有一队十人的宿卫腰间佩刀,目光警惕的来回巡逻。
天子脚下,无人敢放肆,于是等到三更天的时候,这些巡逻的宿卫已经渐渐放松下来,还有人忍不住困意,撇头打了一个哈欠。
就在这时,突然想起几声猫头鹰的叫声。
十分突兀,在黑夜之中非常清晰。
无论是分站左右的宿卫,还是来回巡逻的宿卫,俱是精神一震,相互对视了一眼。
过了一阵,那猫头鹰的叫声又响了起来,这一次的叫声中,居然能听到里头有一种隐约的焦躁。
宿卫们都把目光聚集在为首的一个小领队身上,小领队咬了咬牙,心中一狠,声音压得极低,“大家都收了安家费,有那笔银子,足够大家的婆娘孩子好吃好喝一辈子了,既然拿了银子就要办事。”
不等其他人表态,小领队挥了挥手,“去接应他们,开宫门。”
其中一个宿卫吹起了口哨,‘咕咕’的声音,三长两短。
很快,在浓浓夜色的街角处,突然鱼贯走出三百来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黑巾子,手上拿着大刀,刀锋在夜色中暗沉无光,可他们行动之间训练有素,脚步又寂静无声,就算这么多人在一起,也没有发出动静,仿佛只是转眼间就到了十几个宿卫面前。
领头的那人亮出了腰牌,宿卫小领队确认无误之后沉声道,“跟我来吧。”
小领队转身带着这群人往宫门走去,示意左右把宫门打开,等宫门开了一个口子,小领队突然感觉到一种钻心的疼痛从腹中传来,而他的痛呼声还没叫出来,就被人死死的捂住了嘴。
他艰难的转过头,最后只看得见黑衣领头人平静无波的眼神,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回荡:之前一开始不是说这群人会在他们身上划几道伤痕,制造出宫门被冲击的假象吗,为什么现在要杀他们?
但可惜,他的疑问无人会为他解答了,黑衣领头人松开了手,将小领队的尸体随意的仍在地上,见其他宿卫也被自己手下杀了,手一挥,“速战速决!”
这群人推开了宫门,冲进了明皇宫中。
一路上,只要是发现了他们的宿卫,都被他们干净利索的杀了,因为他们出现得太过突兀,宫里的宿卫巡逻又有时间差,愕然之下甚至还来不及还手就被杀,竟被这群人冲杀到了太极殿前。
只要绕过太极殿,就是齐成帝居住的乾清宫了。
黑衣人身上都沾了血,正想一鼓作气往前冲,突然一道极其响亮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有刺客冲杀进宫中,来人,护驾!”
黑衣人冲锋的脚步不由一顿,发现声音竟然是从自己身后传来的,回头一看,就见身后是身穿甲胄,手持长枪的军士。
黑压压的一片,一眼看过去,不知道有多少人。
黑衣人心头惊骇,怎么会出现这么多军士?
可已经来不及让他们多想了,因为那些军士已经冲了过来,黑衣人前往乾清宫的脚步就此戛然而止,双方之间刹那就短兵交接起来。
这一夜,在太极殿前,血肉横飞,残肢碎末到处都是,大理石的地砖是极其暗沉的红色,让一大早就来上朝的朝臣们吓得心惊肉跳,面色煞白,浓郁的血腥味萦绕在鼻间,胃里一阵阵的翻滚,有些胆小的朝臣看到眼前这片恍若人间惨状的场景,早已经两股战战。
还是三公和六部尚书等人最先回过神,面色狠狠变了,疾步冲上去抓住正在清理残肢的宿卫,“宫里发生了什么事?圣上有没有事?”
宿卫才开口说了几个字,就被心焦的朝臣们一把扔开,也不问他了,跌跌撞撞的往乾清宫方向跑去。
一路跑着,这些位高权重的人脑海里还在分析着刚才看到的场景,一个让人觉得十分可怕的念头浮现:该不会是逼宫吧?到底是谁起的头?
有了三公和六部尚书的带领,那些朝臣们仿佛跟着主心骨一样一溜往乾清宫冲,宿卫想阻拦都来不及。
幸好一路冲到乾清宫宫门前,干干净净的,并没有什么残肢碎末,也没有血腥味和流了一地的血。
不少朝臣们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这么看来,圣上应当是没事?
可没有亲眼见着齐成帝,这些人根本就放心不下,但除了三公和六部尚书之外,其他朝臣却止步在宫门前,不敢随意进去,只能眼巴巴的等着三公他们的消息。
而此时的乾清宫早已经戒备森严,北衙禁军最精锐的军士将乾清宫团团围住,当这群朝臣们从外头往这边冲来的时候,这群军士已经手持长枪,锋利的枪头对准了朝臣们,只等统帅一声令下,就要把长枪刺进这群人的身体中。
统帅走了出来,对上三公和六部尚书,沉声道,“诸位大人请止步!圣上安好,刺客未能惊扰圣上,但圣上需要处置这件事,无暇宣召诸位,请诸位先回衙门处理公务,静候圣上的宣召。”
中书令王钰却不肯就此退让,“不行,今日本官一定要亲眼看到圣上才能安心回去,让开!”
明明一边是九个人,一边是黑压压一片的军士,但气势之间,朝臣们竟不比军士差。
见三公和六部尚书坚持,甚至根本不管长枪,直直的就往乾清宫的宫门走去,统帅总不可能真的命令军士们刺死他们,只能无奈的道:“诸位请稍后,请容我去跟圣上通禀一声。”
统帅步履匆匆的走了进去,探头往偏殿看了一眼,见四皇子还在里头,压低了声音问守在外头的喜公公,“公公,三公和六部尚书都在外面了,说是非要看到圣上才能安心,不然不肯离去。”
喜公公摆了摆手,声音极低,“等圣上问完了四皇子的话,再进去禀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