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已经听懂你的意思了。”我说。
    “那你要不要考虑一下？龙先生，毕竟这会关系到我们双方的巨大利益，只有深思熟虑，才会避免后悔。”她说。
    我缓缓地摇头：“如果顾小姐真的像你说的那样陷入了混乱的困境，那我绝对会全力以赴的营救，但是我绝对不会依靠五角大楼的势力，而是另外寻求帮助。你看过我的历史，一定知道我曾经是港岛霹雳堂的人，在那边，我有足够多的人脉和朋友可以帮忙。”
    现在我的情绪仍然非常混乱，难以相信扑克牌女王说的所有话。
    我清楚地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个超级间谍，具有丰富的谍战经验，非常擅长设置圈套，引我入局。的确如她所说，如果不经过深思熟虑的话，这种合作根本无法继续下去。
    “我知道港岛的霹雳堂，甚至还认识雷动天先生。他的确是华裔江湖上不可多得的人才，也是近三十年来，唯一令我们五角大楼佩服的人。你如果寻求他的帮助，我想一定会非常有效果。可是你有没有想到过，霹雳堂和五角大楼就相当于微软视窗的前台和后台——”她说。
    她的确聪明，用微软视窗的例子来解释问题，即使是普通人也能理解。
    微软视窗奉行的是所见即所得的原则，前台无比人性化，让人觉得使用起来非常简单。但是，一旦涉及到它的后台，任何人都会被几万行代码所吓倒。
    对方这样举例，就是要说明港岛霹雳堂跟五角大楼比起来相差巨大，几乎无法想象，也就等于是否定了我的想法。
    我又何尝不知道请霹雳堂帮忙是舍近而求远，只有求助于五角大楼，才能干脆直接地解决问题。可是，这将是一次与虎谋皮之旅，一旦卷入其中，就再也无法脱身了。做间谍就像进江湖一样，永远没有退出的时候，要想离开，只有死路一条。
    “你明白我的意思，是吗？”她问。
    我深深地点头，没有说一个字。聪明人与聪明人之间根本不需要过多的语言，对方到底持有什么样的态度，看一看表情就知道。
    她站起来，仍然保持着优雅的微笑：“好了，我明白龙先生的意思了。”
    “抱歉。”我也站起来。
    “我先出去，但是谈判并未结束，还有一个人会来继续说服你。我相信，在他面前，你一定能畅所欲言，说出自己真正的想法，而不是一味固执地拒绝。我没有贬低霹雳堂的意思，但是他却不一定，因为在他眼中，霹雳堂只不过是蚂蚁。”她说。
    她转身出去，那扇门敞开着，一个人的脚步声从远处缓缓响起。
    那脚步声非常熟悉，我在自己的记忆中搜索，顾倾国的名字瞬间跳出来。
    在港岛时，我有限地见过几次顾倾国，对他的很多身体特征有所留意，其中就包括这种脚步声。他走路时非常有节奏，不疾不徐，每一步都踏得非常稳重，仿佛要在地上留下一个完整的脚印那样。
    任何人听到这种脚步声，都会感觉到他是一个一言九鼎的大人物。
    几秒钟后，出现在门口的果然是顾倾国。意外的是，他也穿着一身美式军装。
    我突然醒悟过来，既然顾倾城隶属于黄花会，那么她的哥哥跟五角大楼也摆脱不了干系。
    “龙少。”顾倾国用旧日港岛铜锣湾的人对我的称呼来叫我。这个称呼十分陌生，勾起了我过去的点点回忆。
    我不动声色，向他轻轻点头：“顾先生。”
    他走进来，非常自然地坐在扑克牌女王刚刚坐过的位置。
    “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想，顾小姐一定处于危险当中。”我说。
    “做任何事都要有根有据、有进有退，想好每一个步骤，而不是空发议论。这句话，你同意吗？”他问。
    我点点头：“当然同意。”
    “既然你感觉到倾城处于危险当中，那么就要尽心竭力地去救他，调动身边一切能够利用的力量。你当然可以回港岛去，使用霹雳堂的人马，可是，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那些人毫无用处。现在倾城面临的并不是街头混混打架那样的琐碎战斗，而是一场旷日持久、跨越古今的激战，即使五角大楼的精锐出马，都不一定持有胜算。相反，你想带领霹雳堂的人投入这场战争，等于是拿着稻草打老虎，只会贻误战机，全部落空。”顾倾国开门见山地说。
    我无法把这个话题接下去，因为他说的完全是实情。即使是雷动天在场，也不得不同意他的比喻。
    霹雳堂只能在港岛的江湖战斗中占有优势，取得利益。一旦上升到国家大战，他们果真毫无用处。
    “我不想做美国人的间谍。”我说。
    顾倾国摇头：“这不是间谍不间谍的事，而是你没有全情投入地做一件事，最后无法了却心中的遗憾。我是过来人，以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诉你，如果此时不能全部投入，那么毕生遗憾，心痛至死。”
    我们的谈话非常短暂，只过了不到三分钟，顾倾国就起身走出去。
    他想说的已经说完了，我想说的也已经表达清楚，具体怎样合作，那都是需要长考之后的事了。
    我抬头看着那幅画，思想仿佛又回到了敦煌莫高窟，回到了第一次走进去临摹这幅画的情景。
    那时候，我心无城府，也心无旁骛，自己的崭新人生仿佛刚刚开始。
    四十八小时的长考之后，我终于跟扑克牌女王在谈判桌前坐下来，商讨下一步的行动。
    她很坦诚，将五角大楼、51地区对于反弹琵琶图的研究全部和盘托出，展示在我面前。
    “有很多资料表明，那张图画包罗万象，几乎等于是亚洲的编年史。”她如此感叹，“你们中国人的古老智慧令全世界汗颜，根本无法追赶。”
    我又想起了自己对于大秦帝国的看法，其实，正是因为中国太强大了，才会发生八国联军入侵的那一幕。
    强者不能恒强，弱者不能恒弱，一切都要在均衡之中有序发展。
    这样的道理，在《道德经》上已经被屡屡提及。
    “回敦煌吧，我已经调动了全世界各地的精英，全都归于你的麾下，任你调遣。”扑克牌女王说。
    在一份厚达百页的合同书上，我庄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当然，合同的第一页就重点标明，我和五角大楼只是合作，没有任何隶属的关系。只要找到顾倾城，一切合作就会戛然中止，自此互不相欠。
    “借兵。”这就是我和扑克牌女王的共识。
    “五角大楼非常重视这一次合作，如果有所成就，总统绝对要向龙先生颁发特殊嘉奖令。”她说。
    我摇头拒绝：“我是中国人，只愿意接受中国政府的嘉奖令，与外国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