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山本就是胡云的家,所以他行动起来很是自在,和章老叔说完,便起身出来,朝仙栖崖的方向前行。离开山神庙时候,胡云回头看了看,那批锦衣人依然在忙碌,他们布设营帐、准备伙食、照看牲口,颇为喧闹。
去仙栖崖的路途虽远,但胡云很是熟悉。
他最近在林溪村的学堂教书,又将家安在了山神庙处,所以每天都要从山神庙这边往返林溪村。而胡云往返于山神庙和林溪村的这条路,在快到林溪村时候,稍稍拐个弯儿就是仙栖崖。
对那些锦衣人来说宛若天堑的树林,胡云轻轻松松就从里面穿过。走到水潭旁,他顺着长长栈道往上攀爬,竹木板在他脚下嘎吱嘎吱响,惊动了崖壁上做窝的飞鸟。
登上仙栖崖,胡云看了看四周。
飘落的叶子零零散散地铺在地上,没人打扫,也有不少草叶冒将出来,将空地点缀的宛若满天星罗,再走到几间大殿前面,胡云发现这些门窗都从外面叉紧,于是他看着不远处已经有一点点荒芜的药田农田,还有菜叶明显已经长过头的菜畦,心中暗道:
“看来方先生并未回到崖上,回去和章老叔说一声罢。”
………………
“方上仙不在崖上么?那好,待晚上我和来人说一声便是了。”章山神说道。
而后他挥挥手,让胡云回家和妻子团聚去了。
这时候太阳还高,不到时候,山神章淳想了想,从书架上抽出来本棋谱,走到之前用上好木板钉制的新棋盘旁边坐下,而后开始入迷而认真地研究棋谱上的内容。
这本棋谱是他最近得到的,来自于一名结识有段时间的远方同僚,自从拜托了贫困之后,章山神很是扩大了一番自己的交际面积。
不知不觉,外面已经天黑。
山神庙这里,远方四周都有峰峦遮挡,所以黑的比外面更加快些。章山神看着棋谱,不觉入神,于是时间飞逝而过。到了精妙之处,章山神干脆取来棋子,在棋盘上摆放复盘。
“呼,时辰刚刚好。”
章山神走出小庙,看了看外面。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不远处的差人们,早已经在空地篝火里面做好了晚餐,如今每个人都已经吃饱,各自归帐。中间只还剩下合该今晚值夜的岗哨们,换完班之后,按照露营的规定维持警戒。
想了想,章山神来到松树旁边的大石上。
他盘腿坐好,微阖双目。
手掐法诀深呼吸,瞬间,周围的一切都清晰起来。不管是周围的草木虫孑,还是附近的人家和帐篷,在章山神的灵觉中,都历历在心。
认准了个最大的帐篷,章山神看了看,见里面的人已经睡着,便闪身而入,轻轻的迈进榻上人的梦中。
…………
孙文秀睡得很踏实。
如今这种等待结果的境况,对他来说最好熬,毕竟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去做什么,所以在用过晚饭之后,他早早的上床入睡了。
帐篷还挺舒服,下属们还给他准备了一张组装床,其余人都是睡在了草垫子上。
他睡着后便陷入了梦境。
先是梦见自己找到了这位云中山隐居的仙人,传达上峰请求的过程也很顺利,一切都完成的十分妥帖。于是人皇邀请仙人到了皇都,求仙问道整整二十七日,大有所得。接着,自己立了大功之后,被人皇接见,受了丰厚封赏。
除了如同小山的钱帛,还有一所京城里面的大宅院,升官更不必说,最让孙文秀激动的,还是那份能恩荫的爵位……
这些美好的场景,让孙文秀在梦中都笑出声来。
但马上,周围的画面大变。
他只觉自己瞬间出现在一座简陋破旧的大帐篷里,而后有个老头子从帐门走进来。虽然这个老头子看起来弱不禁风,但不知怎地,孙文秀就是感觉自己在看到这个老头的时候,有深深地畏惧。
“可是从京城来的孙文秀?”老者中气十足,开口问道。
“正是在下。”梦中的自己不敢怠慢,赶紧行礼回答道:“不知阁下有何见教?”
“我是此地山神,你之前托关系让我询问山中神仙的事情,如今有了结果,特意过来告知。”
老者轻抚胡须,带着几分威严,缓缓说道。
孙文秀瞬间感觉焦急的情绪充满了身心,之前立功受赏的美妙感觉还未彻底消散,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十分的别扭,但他还是扛住了:“山神在上,请受小的一拜,不知……不知道仙栖崖上情况如何?仙人是否有回应?”
山神摇摇头,说道:“我已经让人上崖上看过,仙栖崖上此时无人,想来上仙已经是出远门了,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要我说,你还是先回皇都去罢,我们的时间观念和尔等凡人不同,没必要浪费光阴在这里。”
孙文秀大骇,立刻扑倒在地,朝老者拜道:“万望山神怜悯,我会等在这里,一直等下去,只希望有了仙栖崖上的消息之后,给个提醒,小的感激不尽。”
山神摇了摇头,没有答应。
他只是拈出一片绿叶,对孙文秀说道:“为了防止你混淆梦境与真实,这片树叶我放在你身上,就此别过罢。”
说完,老者将树叶轻轻往这边一抛,而后拄着拐杖,转身出帐不见。
孙文秀难过欲泣,但剧烈的情绪波动,让他猛然从梦里醒来,大口喘气。然后,他看到了胸前毯子上,有片青翠的绿叶躺在那里。这个简单的发现,让孙文秀失魂落魄,愣了好久。
仙人真的不在云中山里,这可怎么办……
他感觉自己完全丧失了方向,毕竟天下如此之大,找一个超然世外的人,简直就像大海捞针。
思来想去,或许只有在这云中山守株待兔,才是唯一可行的方案。
但这样的话,时间已经完全脱离了掌控。
此地山神明显已经不会继续探查,毕竟自己换来的情面只有那么点儿,如今已经耗尽,这种情况下,得等多久才会有结果?
尤其是,其它几个方向的同僚可不会停止脚步,虽然自己领先,但输赢已经未知。骨子里的赌性泛了上来,孙文秀咬咬牙,对自己说道:“只能蒙上这把,而后听天由命了——真是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