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从最后一座山峰顶上翻下来后,事情就开始不对劲了。
山下面是平坦的谷地,里面生长着高大密林,之前从峰顶望下来时,能看到树冠交结成了一幅厚厚的绿毯,走到林中之后,便发现里面果然如预想的一般阴暗,还好不怎么潮湿。
孙文秀带着人,背着、抬着许多礼物,径直朝林中走去。双脚踩在林间满是枯叶的地上后,虽然每人带着满袋子的干粮,水囊水壶里也灌满了清水,但包括孙文秀在内,毫无来由地有了些忐忑。
这种情绪应该不是来自于周围的环境,林间虽然昏暗,但很干净平坦。想来,应当是之前知道的情报,给众人的前路蒙上了目前这层阴影。
果然,他们随后便发现了不对劲。
“怎么出来了?”
“怎么又出来了?”
“怎么还是转出来了?”
三次疑问之后,孙文秀感觉热血冲上了脑门儿。
他们连续三次走进树林后,出来一看发现自己来到了进树林的位置,这让孙文秀气愤异常,他亲自走在最前面,进行了第四次探索。对于这次的任务,他有着坚决的意志,不止是为了前途,也为了证明自己,争一口气。
结果这次更惨。
路途彻底找寻不见,原本在高处看并不大的一片树林,竟然如同深山老林般,不管如何前进后退左冲右突,树木枝叶皆层层叠叠阻碍视线和脚步。
有那身手矫健的下属,脱了袍子准备爬树观望,结果怎么爬都到不了树顶,似乎自己攀爬的不是普通树木一般,总是寻找不到透彻天光,更遑谈观望远处寻找路途和位置。
至于砍树,孙文秀想了想就放弃了。
且不说这些人带的粮食又能砍几颗树,便是树砍了能否起到效用也是个问题。再说了,自己是来拜访的,而不是打上们来的,将拜访之人大门口的树给砍了,算什么事儿?平白恶了形象。
若不是有任务在身,真想放一把火烧了这片林子。
孙文秀暗暗咬牙。
估摸着在树林里转悠了有大半天,他们才发现了一处痕迹,那是之前留下的。看来这大半天的时间,大家都只是在这树林里面兜圈子。
但孙文秀不甘心,他没有后退,而是咬咬牙,命令手下们重新向前。
随着袋里干粮逐渐耗尽,水囊水壶里面也见了底,众人腹中逐渐饥饿,精力也渐渐不如起初。原本看起来空旷敞亮的树林,已经感觉有些阴森,最初的那些新鲜感也没了,千篇一律的树木,看的人心里烦闷。
“算了吧。”
再一次走到最初的位置,孙文秀无奈地从牙缝里挤出来这三个字。
他的模样已经不复来时模样,原本精心打理的衣衫已经有些灰尘和破口,原本梳束整齐的头发也变得有点凌乱,虽有功夫在身,但脚下步伐也蹒跚了。周围的下属们,外观差不多也和孙文秀类似,而且比孙文秀更惨的是,他们还要背扛那些礼物,个个累的直不起腰。
听到带队的上司发话结束这一切,后面跟着的下属们不敢欢呼,但还是满脸欣喜地将身上物品放下,略微休息片刻。
看着前方的密林,孙文秀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地说道:
“这便是仙家法术的可怖么?还好没有限制我们后退,但进去这片林子,需要什么条件啊?是我们心不诚,还是有什么诀窍?”
自然是没有人回答他。
倒是他身后的下属们,虽然没听到他口中喃喃自语的话,但纷纷在心里想着,这次能够活着出来真是老天保佑,等安然回家后,一定将这段经历讲给儿孙们听,并告诫他们莫要掺和鬼神之事。
…………
与此同时,方长已经到了两千余里外。
这一路行走过来,遇到的有趣事情很多,景色也总有可圈可点之处,此次出行十分畅快。有些记忆中曾经路过的地方,还能与当年见到的事物进行对比,感受下世事的变迁,体会下岁月的痕迹,倒也很有益修行。
这些年过去,他的修为已经十分精深,远超当年。
方长的心性却愈加活泼,这是是所修自然之道的影响,此道虽然看起来平淡,但生机勃勃,所以才会有这种表象。这也让他看待事物的感触有了许多不同,此中意味,难以详叙,只能冷暖自知。
凌绝之中的最终目标,越来越近。
并非城池,也不是镇子,穿过田野与河流,方长来到个矮丘旁的小村庄。
这里不甚富裕,墙是和了麦秸的土坯墙,房顶是秸秆顶,上面铺了泥,而且村里的人家普遍没有院子,若是谁家用树枝插成篱笆墙,已经算是高端住所。
周围的田地也比较荒芜,或许是缺乏灌溉,地里明显看得出粮产量不高。
非田地的地方很干净,能够作为柴薪的草木都被捡拾走作为燃料,所以矮丘也有些秃,露着石头和干硬的土地。只有些草芽儿依然顽强,间或能看到几朵鹅黄色和淡粉色的小花儿。
方长望了望小村庄的上方,仔细辨认了下,而后迈步便朝村子的方向走去。
而后,他选了个靠墙的地方站着,静静地等待。
过了有小半个时辰,有个少年背着个旧筐子,手提着镰刀走过来,筐子里面是小半筐柴草,还有几个青涩的野果。
“你多大了?”待少年从旁边经过的时候,方长开口问道。
“客人来自哪里?若不嫌弃,可以进来喝碗水。”少年听见动静,抬头看了眼方长,礼貌地说道,“我今年十二岁。”
方长点点头,迈步便跟着他进了院子。
少年也真个取了个干净的粗瓷碗,从缸里舀了水递给方长,方长笑笑,也不道谢,接过碗后抬头一饮而尽。
接着,方长端详了少年片刻,忽然说道:
“你可愿随我学修行?”
“修行?学了后能吃饱么,要学多久?”少年不太懂,好奇地问。
“吃饱自然是毫无问题,还能落个超脱自在,我在这里待三个月,能学多少看你本事。”方长笑道,“若是没有意见,就喊我一声‘师父’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