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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六章 试探赶人

    城中有小童,嘴馋好吃,遂得一口烂牙。长辈唯恐其牙病环绕,痛定思痛,寻一只只进不出的闷葫芦罐,将小童的节岁零钱存于闷葫芦罐中。数月,小童牙病久治不愈,医者道是未曾忌口所致。长辈大惊,此时方才发现闷葫芦罐中空空如也,问之,方之小童练就出了一副“绝妙”的摇罐之技,不消打破闷葫芦罐,便可尽数取得罐中钱财。
    这是《长安风物志》中一段描写城中馋嘴小童的话语,可没想到还当真有成年人擅长此道的。
    乔苒将闷葫芦罐交给裴卿卿,想着徐和修提到的张解擅长此道是摇签文摇出来的不由生出几分啼笑皆非之感。
    裴卿卿拿了闷葫芦罐便去找她娘亲摇铜钱去了,她坐在廊下一边等裴卿卿回来一边同蹭了她一顿大理寺饭堂晚饭的徐和修有一岔没一茬的聊着案子的事情。
    “这张、姚二人还真是挺倒霉的。”说起案子来,徐和修忍不住感慨,“仿佛事事都有他二人,他二人却又浑然不知的样子。”
    “那个幕后黑手选人定然不是随便选的,我一直觉得选他二人定然有选他二人的理由。”乔苒说道,“只是我们还未找到那个理由而已。”
    徐和修闻言默了默,道了声“或许吧”之后,忽道:“解之既然是要去岭南寻李氏金针,这大理寺里头那个姓柳的母亲不就是李氏金针的后辈,听闻他年少时也在李氏金针学医,为何不问问柳传洲?”
    让柳传洲去治陛下,若是治得,太医署早来人请了。
    “我想陛下大概需要的是李氏金针的独门秘法吧!柳传洲不姓李,这等冠以家族姓氏的不外传的独门秘技是不会传予外姓人的。”乔苒说着话题一转,喃喃自语,“另外,那张、姚二人被下了催眠摄魂之术,对方到底要他二人做什么?”
    这些至此都还未可知。
    “那个催眠摄魂之术听着挺玄乎吓人的。”徐和修也跟着接话道,“等同是将人控制成傀儡了。若是手段高超一些的,是不是让被控制者去杀人放火也行?”
    乔苒想了想,若有所思:“对于心志坚定者要控制起来应当并没有那般容易。”
    徐和修听罢便立时道:“我应当就是那等所谓的心志坚定者吧!”
    乔苒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徐和修被她这一眼看的着实尴尬,不得已干笑了两声,停下来沉默了片刻之后,忽道:“这两日留在京城的那些宗室中人的府门前倒是宾客林立。”
    这些动脑子想也猜得到,乔苒“嗯”了一声。
    徐和修听她回应了自己便又继续说了下去:“乔大人,你可还记得当年你还未来京城事在余杭遇到的那次刺杀?”
    怎么可能忘得了?乔苒淡淡的笑了笑,道:“那时候就是我第一次见到原娇娇的时候。”
    她那时以为自己就是那个血脉特异被上天选中的人,见了原娇娇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个残次品,原家将她留在金陵的理由仅仅就是为原娇娇挡祸而已。
    不过不管挡祸还是不挡祸什么的,那时候的刺杀是真真实实存在的,只是后来因着原娇娇进京救治大殿下之后,那些原本冲着她而去的刺杀才消失了。
    “原大小姐进宫之后原家曾多次放出风声道大殿下活不久了,是以之后针对原大小姐的刺杀也停止了。”徐和修道。
    没有人会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去刺杀一个注定活不久的人。
    “先前那些人想的是如今陛下正值盛年,便是大殿下不在了,陛下也还在,对大殿下动手实是一件没有必要的事。”说起这些事来,徐和修的神情比起以往的不着调严肃了不少。
    “可陛下突然昏厥,这让他们看到了机会。”乔苒说道,“所以心思又活络了起来。”
    至于大殿下,先前原家放出风声大殿下活不久,当陛下正值壮年时,一两年他们可以等得,可如今陛下突然昏迷,这一两年便委实太过漫长了。
    一旦坐上那个位子就是九五至尊,谁能抵挡得住?
    “昨日二叔回来便说长安城要乱了,”徐和修靠在长廊上,似是在跟她说话,又似是在自言自语。
    “二叔还说现在他最担心的就是陛下有事,若是陛下一旦有事,不管哪种结果都不是什么好的结果。”徐和修喃喃着,低低说话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神神叨叨的。
    乔苒没有笑他,只是安静的听着。
    “倒不是非陛下不可什么的,而是此时并没有合适的储君人选,几位宗室王爷多是带了面具示人的,是以谁也不知道哪个宗室王爷适合为帝。除此之外,几位王爷封地治理也是平平,无功无过,并无什么值得称道之处。”
    “至于大殿下,二叔就是大殿下的老师,虽说教授大殿下的时日尚短,不过二叔亲口所言,道大殿下只是个普通的孩子,并不是……至少从目前看并不适宜为储君。陛下不立大殿下为储,既是考虑到大殿下的身子骨问题,除此之外也有能力的考量。”
    ……
    乔苒认真的听着,徐太傅所言她自是信的,毕竟某些方面与她所想不谋而合。倒不是因为原娇娇的关系她才这般认为,而是大殿下却非有明君之相。
    “更让二叔担心的是大殿下那里,自从陛下昏迷之后,他便常常称病不上课,二叔这几日便未见到大殿下,可昨日去见大殿下被挡门外时明明还听到了大殿下同宫里头的宫人宫婢玩闹的声音了,这哪里是有病的样子?”说到这里,徐和修忍不住摇头,“大殿下竟比我小时候还要顽劣多了!”
    “你再顽劣大不了只是个普通孩子,做个纨绔子弟,可他不一样,他是陛下唯一的子嗣,他顽劣不得,上天注定他不能顽劣。”乔苒淡淡道。
    徐和修听的忍不住点了点头,道:“不错,就是这个道理。”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更让人担心之处。
    “大殿下身边时常会换人,”徐和修说道,“每回大殿下惹了事,触怒了陛下便会换人。如此,人就一茬接着一茬的换,前些时日换了一茬人,大殿下不似以往挑的是可以陪他玩闹的公公,而是挑了不少宫婢。二叔说那些宫婢虽说穿的也是宫装,可于胭脂水粉上却格外关注,外加装扮十分精细,日常他授课时,总在他面前晃悠,害的他身上也沾了脂粉,回去时还险些被二婶误认为他去了青楼,险些闹的要和离。”
    这一点,他当然是相信他二叔的。毕竟心有猛虎的男人可不会真为几个宫婢而犯糊涂。盛名在外的徐长山若是因此晚节不保,可不知要被多少人嗤笑呢!
    只是每回一去给大殿下授课,就沾了一身的胭脂水粉香气,还真是叫人觉得怪怪的。
    这倒不是说大殿下殿中的宫婢不能涂抹胭脂水粉,事实上,适当的胭脂水粉确实涂得,甚至在宫中走动时还会被人夸赞。
    可这殿中人人皆是如此,一个个打扮的娇俏美丽在大殿下宫中晃悠,若不是大殿下年纪还小的缘故,这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一宫之主是哪个贪财好色的呢!
    “二叔的意思是大殿下年纪还小,对这等男女之事还不懂,按理说比起娇俏的宫婢应当更喜欢可以同他调皮玩耍的公公才是,也不知道这一次是哪个做主挑的人,挑了一群长相俏丽的宫婢。”徐和修说话间不无感慨,“好在大殿下如今还小,若是十二三岁情窦初开之时,哪还有心思读书?真以为大殿下是柳下惠不成?”
    每个男子对于美色的偏好程度各有不同,很难一言道之。不过多数时候那等年幼时便表现的爱玩闹,性情行为乖张随意之人极有可能遇到美色更不会压抑自己的想法,徐太傅为此颇为忧心。
    乔苒听的一阵沉默,顿了顿之后,问徐和修:“那徐太傅可有提过这两日有什么人频繁进出大殿下寝宫的?”
    比起宗室王爷的博弈,大殿下的身份让他处于“正统”之位,若是有人生出“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想法也未尝不可。
    “应当有不少,二叔未曾细说。不过,”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下来可不像徐和修的作风,乔苒看向他,主动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
    徐和修迟疑了片刻之后才再次开口道:“其中有焦、原两家的人,他们出入大殿下寝殿好几回了,不过做什么便不知晓了。”
    有原大小姐在,焦、原两家站在大殿下一方似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兴许是张解不在,乔苒心中也多了几分怅然,一时想的便多了不少。若是按最坏的结果打算,焦、原两家握在手中的牌面可不小。
    除却与原娇娇感情深厚的大殿下之外,还有一人虽说先前因着原娇娇对原二爷动手的举动生出过恐惧来,可依然没有放弃原娇娇,对原娇娇情根深种。
    是那位淮王世子。
    若说原先只以为那位淮王世子只是寻常的倾慕和喜欢原娇娇的话,可经由原二爷一事之后,他仍然不肯放弃原娇娇,那大概便只有情根深种这一个词来解释了。
    淮王在京城一众宗室中牌面也不小,所以若是出现最坏的结果,焦、原两家比起旁人来可不止一张底牌。
    就如同她与原娇娇当日在陛下面前争锋相比时一样,原娇娇同她比起来,从一开始手握的东西便比她好得多,也容易得多。
    不过,乔苒倒是半点不羡慕她,甚至曾经以为自己的血脉就是如她那样的血脉时还生出过惶恐来。
    有生死人肉白骨的神医之名却无同样技可惊人的神医手段在她看来是一件极可怕的事,德不配位啊!
    当然,这些感慨乔苒也只是心里想想罢了,当着徐和修的面并未多言,只是想了一想,她还是对徐和修道:“我总觉得大殿下寝殿里那些花枝招展的宫婢有些怪怪的,若是大殿下长上几岁……”她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荒唐到可怕的念头,可面对面前一脸茫然的徐和修,她又不知从何说起,正踌躇间却听身后谢承泽的声音响了起来。
    “若是大殿下长上几岁,说不定陛下连小皇孙都有了,是不是?”
    这话一出,乔苒脸色便是一凝,徐和修更是吓的当即变了脸色,看着走过来的谢承泽,道:“承泽,你疯了?这话……”
    “这话极有可能是真的。”谢承泽挑了挑眉,目光转向一旁脸色微凝的乔苒,道,“不信你问乔大人。”
    徐和修闻言,本能的回头看向一旁的乔苒,却见乔苒脸色凝重,对上他望来的目光,女孩子双唇动了动,反问他:“这个推断你能找出错处来么?”
    比起徐和修和谢承泽,她与张解还知晓了大殿下前些时日日常折腾太医署的事,若是当时折腾太医署为的是那些药材的话,如今再加上那殿里头那些花枝招展的宫婢们,完全可以推出一个惊世骇俗的推断来。
    可是以焦、原两家行事来看,他们为达目的是不择手段的,否则也不会有乔苒和原娇娇的出现了。若是配出某些奇药哄骗不懂事的大殿下服下,而后……这真是想想便令人发指。
    如果是真的,一个尚处于幼童期的孩子若是被灌了药,那其最后的结果不堪想象,这是要强行拔苗助长,毁了一个孩子,留下一个血脉。
    这又何曾把大殿下当成一个正常的人来看待了?乔苒莫名其妙的想到了那位死去的乌孙小族长,果然即便拥有独一无二的血脉,没有相配的能力,其结果当真是可怕!
    徐和修生生被他二人这可怕的推断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忙道:“你们莫说了,怪吓人的!”
    “不是我们在吓你,而是当真有可能就是如此。”谢承泽说着,看向徐和修,道,“眼下陛下昏迷,我等掺和不得大殿下的事,没有谁能比大殿下的师长更能名正言顺的接手此事了。”
    徐和修闻言却有些迟疑:“二叔可不会听我的,再者说这件事若是弄错了……”
    “没有让你对徐太傅直说此事,”乔苒对他道,“你只消对太傅说这些花枝招展的宫婢险些引得他夫妻失和,借口赶走这些宫婢,看一看大殿下的反应便好了。”
    这也只是她和谢承泽的猜测,若是大殿下那方的反应寻常,并没有太过抵触,那或许是她和谢承泽想多了。
    如此,自然最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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