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几乎是长白村刚接到吉勒塔吉勒塔的死讯时,关飞武的妻子居然找上佟睿,让他送她去日本。
因为吉勒塔吉勒塔的消息是她泄露的,而这个消息的来源,却是佟睿。关飞武妻子的手上,有佟睿的亲笔信。
而佟睿检验过后,发现那封信居然真的是他写的。
但这一切的一切,他却没有一点印象。
这时,佟睿才惊觉,他这个“栽力”,从来没逃脱过祂的控制。
佟睿当时已经是文守之首,这件事爆发出来后,他能想象到自己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处罚。
常听人说,一次不忠,百次不用。那是因为,背叛有一,就会有二,有三……有无数次,端看利益够不够大。
尤其是“山神”再次冒了出来,祂说金家当灭,佟睿的儿子,会成为新的尊主。
佟睿不知道山神为什么会和日本人勾结在一起,但他还是想办法送走了关飞武的妻子,一个日本女人。
尔后,关飞武自杀了。
其实他什么也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的妻子是个日本人并且已经跑了就足够了!
这个傻小子,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了所有,但他到底顾念自己的姐姐和族人,所以留下了那样一句话。
那不是恐吓,而是提醒。
之后果然阿林尊主带着阿尔萨兰和尼楚贺参加了九州宴。
虽然多了一个尼楚贺,但佟睿那是并没有把她看在眼里,因为阿尔萨兰才是“山神”认定的人。
但阿尔萨兰却死了,死的莫名其妙,不明不白。
“我在山神庙跪了三天天夜,差点跪死,但我信仰的神,利用我的神,却没有给与一点回应。”
哀莫大过于心死,若不是还有孙子,若不是孙媳妇有了身孕,怕是佟睿也就此去了。
“我没死,但如今想来,却不如当时就死了。”
或许命运总是爱作用人,总在给了你希望后,又硬生生夺去。
又过了几年安稳日子的佟睿,在全国大饥荒最严重的时候,再次收到了一封信。
有人以他当初那封写给关飞武妻子的“亲笔信”威胁他,让他促成长白村和皮毛商人的交易。
佟佳部一直是金家的死忠,佟睿又是金阿林的心腹,佟睿对金家的一些底细,知道的比旁人要多的多。
大量的屠杀野兽,一定会引起“山神”的反感,金家人甚至长白村,也势力会遭到反噬。
但那时,一来,佟睿早就已经是骑虎难下;二来,因为山神过河拆桥的行为,佟睿心里的怨气并没有随着的时间推移而消磨。
所以佟睿,再一次屈服了,哪怕他发誓这是最后一次,但他依旧屈服了。
之后,金阿林死了!
之前将额头磕的乌青的佟睿再一次“咚”的一声将额头磕在冷硬的青石砖上。
……
佟睿走了。
云舒静静地坐在大书房里,这里还是阿林老祖儿在世时的样子,并不曾有所改变。
但正是因为此,越发映衬“物是人非”这四个字。
郎英从隔间的茶水房里转了出来,他看着面带讽刺的云舒,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虽然他先前听到的“真相”的确挺让人震惊的。
谁能想到最得阿林尊主信任的心腹和兄弟,竟然才是害死了吉勒塔吉勒塔姑姑和阿林尊主的“凶手”!
又有谁知道,作为长白山山神在人间代言人的金家,竟然成了山神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后快!
但这所谓的震惊“真相”和郎英所经历的“上一世”、还有地球即将迎来的变故相比,又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郎英盯着云舒,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眼中看出什么,“萨满大人?”
云舒看着地上蔓延了一片的红枣茶汤,盛放在甜白瓷的茶盏中,就是非常有食欲的亮红色;
而撒在地上,就像是雪白的墙上沾了一抹蚊子血,让人又厌烦又恶心。
就像这些犹如跳蚤一般总是想要蹦哒一番且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还有神!
哪怕和未来相比,过去显得并没有那么重要了,但有些事,有些仇,不是云舒不在意就能过去的。
云舒深呼了一口气,“郎英,你值得我信任吗?”
郎英看着云舒,眸色深深,“连记忆源晶属下都给您了,您问这话,就是伤属下的心了。”
一个只会使些阴谋诡计的邪神,一个不属于记忆里的变数,换谁,谁都知道怎么选!
郎英虽有心借助长白大萨满的“威名”,但他看中的却并不只是这个名,而是眼前这个人。
云舒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我给你一份名单,十个兵卫,二十位族人,你亲自带着屯多阿克敦(原马佳部族长)上京。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半年之内必须促成国/家和我们之间的合作。”
云舒深深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的道:“这个世界有我,你的未来已经不一样了。相信我,灾难的同时,也伴随着机遇,而我,势必要将机遇牢牢的抓在手里。
半年后,你就去撒哈拉吧,那艘来自外星的飞船,不能落在别人手里。”
郎英看到了云舒眼中的光,那是野心,是抱负,是无与伦比的自信。
这一刻,郎英是相信的,相信自己的未来不一样了。
不过他心中有一疑问,不吐不快。
“大人,那只红狐是不是……”
只这话刚说一半,看到云舒脸上毫不掩饰的厌恶表情,他就知道不用再问了。
……
一夜的功夫,长白村的天,又翻了个儿。
萨满大人亲自将郎英从地牢里放出来,对众人言明,郎英不仅没罪,反而有功。
然后直接任命他为外联部【注1】副执事,重驻京城。
而佟睿自打一早见过云舒后,就闭门不出,对郎英的事根本不关注。
仿佛先前逼迫郎英说出他到底如何与爱星阿和陀博两父子如何“交易”,想让他替他儿子偿命的那股狠绝,是旁人的幻觉一般。
他不仅对郎英的事不再理会,甚至连荣誉执事之位都写了辞呈,只说自己年事已高,力不从心,不堪其位。
佟睿一大早就见云舒,在村子里并不是秘密,大家都只当佟睿这是彻底放弃了作为代尊主、族老、文守魁首的地位,全力支持萨满大人。
但只有佟家少数几个人知道,佟睿想还悬崖勒马,可惜,太晚了。
佟建业一脸青灰的看着他最最敬爱和佩服的爷爷,只感觉这是一场噩梦。
他眼里期盼的光越来越淡,直至只剩下一片死寂,“您已经瞒了一辈子,如今又为什么要说?”
佟睿淡淡的看了一眼唯一的孙子,“因为她什么都知道。”
云舒揭发了屯多阿克敦时,佟睿就知道一切都要完了。
“我没几天好活了,我不能让自己成为你和萨满大人之间解不开的疙瘩,不能让我的几个重孙孙和佟佳部背上去不掉的污名。
爷爷有罪,罪该万死,但萨满大人是个爱憎分明的,哪怕仅仅为了你和葛噜岱这两位执事,她什么也不会说。甚至我死了,她还会给我留个清名。
巴克什,好好辅助萨满大人,实现你的抱负去吧。”
佟建业替一脸疲惫的爷爷脱了鞋,看着他躺下后才从屋里出来。
他看着已经升到正中间的太阳,只感觉那光那热,更衬得他一颗心、一副躯壳,早已经冰凉透骨。
他已经四十岁了,不是四岁。
他太了解他爷爷了,他先前说的十分之九都是真的,却有一分假。
他快死了?
哈哈,可笑,爷爷脸上的红润和精气神,看着比他这个孙子还要健康。
?他不舍得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