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落后,这些人未必有份参与里克一党的谋逆,不过无论哪个时代,造反者的亲属族人都不可能不受牵连。
“臣以为,犯上作乱的诸大夫的直系亲属应当枭首,附从者一律贬为苦役,其余人等可流放至北方戎狄之处。
”荀息缓缓说道。
“不妥,谋逆乃是大罪,怎可轻纵?”庆郑反对,丝亳不惧荀息的身份,照样直言不讳,“若是法度崩坏,岂非人人心存侥幸?”
奚齐赞赏地看了庆郑一眼,这些话由庆郑说出来自然最好,不然由他驳了荀息的面子,毕竟不是太好。
那些人,就算再无辜,奚齐也是绝不可能手软的,若是按荀息所言,贬作苦役和流放,从一呼百应的人上人变成谁都能踩两脚的地底泥,只要是个正常人都绝对不会甘心,流放?苦役?恐怕这些人最后都会逃到公子重耳的身边,为推翻奚齐的统治恢复自身荣光而奋斗不已。
政治斗争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读过那么多历史资料,奚齐当然不会傻到连斩草除根这浅显的道理也不明白,当即颔首道:“庆郑大夫所言甚善,依照律法,谋逆者,应当夷三族。
既然如此,这件事就交给右司马梁卿和优施大夫办理吧。
”
荀息心中叹了口气,没有再坚持固执,他也只是不忍见这些共事多年的昔日同僚们血脉断绝,这才略尽人事而已,其实他也清楚结局不会有所改变,历朝历代,谋逆从来都是上位者的大忌,不可能不祸及家人。
“昨夜平定里克之乱,全赖将士用命,如今想来,寡人仍是惊悸不已。
”奚齐环顾四周,一副犹有余悸的样子。
士蒍眼中蓦然爆出了一团精光,他知道,戏肉终于来了。
“此次事变,只差一点便攻下了宫城,为免日后重蹈覆辙,寡人决意增设中军,暂时编制一千五百人,常驻绛都,以防不测。
”奚齐眼神幽幽,将殿中诸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士蒍一震,这才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个少年国君,他竟是要抓军权,而且竟是要新设一军,如此便能轻易绕过上军和下军,快速地获得真正属于他的嫡系,至于暂时编制只设一千五百人,多半也是为了不触动上军和下军的敏感神经。
呵呵,只要立了编制,到时候扩军也就只是奚齐一句话而已,而且比谋夺控制上下军要容易得多。
这手段,实在不像是仓促间想出来的,难道有高人指点?士蒍暗暗心惊,不过编练新军可不是简单的事,执掌者必须精通军伍才能胜任,不然练出一群杂兵根本毫无用处,这个国君身边有这样的大才?
“周礼有云,凡制军,万有二千五百人为军。
天子六军,大国三军,次国二军,小国一军。
”士蔫试探着道,“我大晋富强,乃是大国,仅上下二军确实不足以彰显我晋国威仪,国君新设中军,如此便有三军,不过臣以为一千五百之数太少,应当增设至一万二千五百人为宜。
”
“不错,司空所言极是,我晋国如今乃是如同齐楚般的大国,确实应当常设三军。
”东关五眼睛一阵发亮,晋国尚武,若是他能成为中军将,统领一军,那可比司寇显赫多了。
东关五心比天高,可是奚齐除非脑袋进水了,否则断无可能找他来执掌中军。
其余的骊姬一党也是纷纷表态赞同,尽管不少人有心反对,但看到连士蒍都选择了支持,加上奚齐诛杀里克一党立威,因此都是不敢开口。
即便是一向以倔脾气著称的狐突,也没有开口反对的意思。
第三十九章改制
“司空有心了,不过兵贵精,不贵多,寡人觉得,暂时定为一千五百人便足以敷用了。
”奚齐可不会上士蒍的套,要是真的现在扩编至一万二千五百人,那么这中军将的人选,奚齐就难以自己决断了。
万人之军,非同小可,奚齐的亲信中,没有任何人有足够的威望资历可以镇得住场面,到时这个位置最后必然只能落在那些老臣宿将手中。
历朝历代,抓不牢军权的君主通常都坐不稳大位,但以奚齐目前的状况,能让梁由靡升任上军佐已是极限,献公征战多年,留下的无一不是功勋名将,这些人桀骜不驯、倚老卖老,很难驾驭。
想要底插手上下二军,不但费时费力,而且还很可能激起上下二军的反感。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干脆另立一支绝对效忠自己的新军。
这支新军将不会是这个时代主流的车步同编,而是后世的步骑混合。
军权,是奚齐计中最重要的一步,但也绝不是最后一步。
春秋时期,军政不分,卿大夫们上马管军,下马管民,加上封地作为后盾,俨然就是一方小诸侯,权利大得惊人,一旦君权衰落,就再也没有办法收回,就如同当年的周天子一样,被彻底架空。
秦汉以后,以封建制取代分封制,巩固了中央集权,因此虽然也会出现权臣,但只要坐在皇位上的人稍有才能,迟早也有收回大权的机会,而春秋战国盛行的分封制,却是权柄一失,再难收回,贪得无厌的卿大夫们甚至会以种种名义将直属国君的封地县邑逐一瓜分,从此使国君失去统治的根基,沦为摆设。
西周之初,王室威权号令之下,四方诸侯莫敢不从,便是因为周天子拥有关中及崤山一带的大片直属领地,根基稳固,兵强甲盛,后来西周毁于犬戎,镐京及岐山方圆千里之地尽废,平王被迫东迁洛邑(即今洛阳),军力不振,经济困难,大片土地已分封给诸侯国,受东周王室控制的地域,仅仅方圆几百里,东至荥阳,西至潼关,南至汝水,北至沁水南岸。
相反,诸侯国的地盘却越来越大,势力也越来越强,他们之间互相兼并,掠夺土地,在中国历史上出现了诸侯争霸的混乱局面。
周天子号令天下的时代从此一去不复返了。
郑庄公最鼎盛之时,周平王甚至被逼到必须让太子姬孤去郑国作为质子的地步,堂堂天下共主,沦落至此,便是因为直属周天子的封地大幅变少,实力衰弱,不足以维持其威势。
历史上的晋国被三家分晋,便是因为直属国君的县邑都分封出去,国君手中的力量甚至连一个普通的卿大夫都不如,因此也就逐渐成了摆设。
如今晋国内直属奚齐的封地是以国都绛邑为中心的方圆三百余里之地,其中包括了晋国第一大城曲沃以及故都翼城,都是人口众多的富庶之地,这片区域内还有十余处中等规模的邑镇,本来属于献公的叔伯兄弟们,但晋献公担心宗室坐大,即位之初便设计诛尽这些近亲,收回封地。
当然,在晋国边境还有不少地方并没有分封出去,但这些地方要么偏远,要么贫瘠,不能提供多少助力。
以曲沃、绛都在内的方圆三余里的繁华之地,便是奚齐的底气,不然他也不敢分封重耳和夷吾,屈城和蒲邑偏远,附近也有戎族盘踞,纵然重耳派和夷吾派得到晋国近半士大夫的支持,至少也要一两年时间才有可能对奚齐形成威胁。
晋国朝堂,原本的局势是里克最强,占了两成半左右的实力,荀息骊姬一党加起来则顶多占到一成半,夷吾派可以占一成,重耳派则能占两成,中立派则是三成,是最大的一股势力,但中立派却是一盘散沙,因此也可以说是最弱的实力。
里克之亡,败在刚愎,奚齐虽然预先设局,但却也是险胜,假如不是屠岸夷骗得里克进宫,以宫门截断里克和大部队的联系,假如粱由靡这个中立派阳奉阴违,故意拖延,那么胜负或许难料了。
这一次灭了里克一党,公子党失去了最重要的臂肋,而奚齐,则可以安插亲信代替里克等人留下的职位,若是能够再拉拢到一部分中立派就算重耳、夷吾联手,奚齐也能与之抗衡。
虽然奚齐不喜欢分封制,但有重耳、夷吾两个兄长虎视眈眈,奚齐也不可能触动贵族们的核心利益,引发整个特权阶级的反弹,但他可以借着这次杀人立威的机会推行改制,加强君权。
“这一次里克叛乱,朝野上下,竟无一人察觉端倪,当然,寡人没有怪罪诸卿的意思,不过凡事应当防微杜渐,如此方可避免社稷动荡奚齐声音不高,但目光却是灼灼逼人。
“寡人拟设立御史大夫之职,秩比下卿,掌理文书典籍,有监察士大夫违法乱纪之权,其佐官为御史中丞,巡查四方,此外,设侍御史一人,掌文书及记事,设中御史一人,负掌弹劾不法事。
”
一众大夫们都是惊呆了,闻所未闻,自三皇五帝至今,还未尝有这样的官制,这御史大夫,竟然可以监察百官?
但这还未算完,奚齐又是下了一连串命令,而且并不是以商量的口吻。
“仓廪令之上设司农,掌管税赋谷粮及户籍农桑事,仓廪令改称太仓令,另设少府一人,掌山海池泽之税及宫中供应。
”
“设延尉一人,掌刑讼审理之事,为司寇佐官。
”
“设锦衣卫,掌缉捕探查之事。
”
“仆大夫改为侍中,掌政令传达,不再兼管宫中用度,宫中用度开支之事,归宦者令掌管。
”
第四十章惩罚女眷之折磨她
“除此之外,全国赋税明年减免一半,后年减免三成,与民休养。
”
听到奚齐的话,群臣都是哗然。
不过庆郑却又是站了出来:“国君仁德,轻徭薄赋,臣代万民叩谢国君恩典。
”
庆郑是对事不对人,他对奚齐的改制尽管保留意见,但减免赋税却是满心赞同。
只是他这一表态,众人都以为他在改制上也站到了奚齐这边,顿时一双双愤火的眼睛怒视着庆郑。
不过这时荀息和士蒍也先后开口,同样没有对奚齐的改制提出意见,而只是对减免赋税表示赞同,不过不反对,又何尝不是等于另一种支持呢。
其实春秋战国,随着社会发展,与西周时相比已是有了极大的变化,因此各诸侯国增减官职也算是常态。
历来变化改制,之所以反对者众,归根究底,还是因为触动到既得利益者的利益。
但是这次奚齐提出的几项改制,基本都不会损害到在场士大夫们的利益。
例如大司农,例如少府,又例如将司寇权利分走了三分之一的廷尉,损害到的职权,原本都是属于里克一党,可以说,根本没有苦主。
至于锦衣卫,刚经历了一场叛乱,增设卫军,谁也不能反对,否则就是其心可诛。
假如奚齐在任命了司寇之后再来设立廷尉,那么被分去三分之一实权的司寇肯定会激对反对,而依附在司寇身边的大夫们也必然会跟随着反对。
但现在则不会存在这种情况,因为被损害刣职权的人,昨夜已经死了,而新的人选,还没有决定。
事实上奚齐的改制,反而还使得职位变多了,一些本来自觉得竞争不过别人无法在这次权力清洗中分上一杯羹的人也是心思活了,因为职位多了,说不定,自己也有机会。
因此真正说起来,会让人强烈反对的便是关于御史大夫及其属官的改制,原本大家这些特权贵族都是做得好好的,除非太过天怒人怨闹得国人皆知,否则真的做些不法事欺压下庶民们什么的,也不会有人去管。
但这个御史大夫一出来,监察士大夫,而且下面还有御史中丞,巡查四方,中御史,专门弹劾人,岂不是等于有个人随时随地盯着你,一旦你做得出格了些,就会被人弹劾举报,这让贵族们怎么可能乐意。
只是明明大夫们最是抵制御史大夫的设立,却不能单独反对这一条,不然岂不是显得你自己心里有鬼,做的不法事太多,不然为什么你要反对,一身正气的人能怕御史大夫弹劾?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全部的改制都反对,让国君收回成命,这样就完美了。
可是全部反对,显然会把国君得罪死,刚刚杀了里克一党的国君,现在可不好惹。
因此一众大夫们都是犹豫了,迟疑了。
“诸卿若是没有异议,那么此事,便就此定了。
”奚齐眼睛扫视群臣,声音不大,可却有种不容拒绝的寒意。
事实上,如今里克已死,朝堂之上的重臣不过荀息、士蒍、赵夙几人,这几人身后都拥有一大批士大夫为基础,举足轻重。
赵夙半个月前去了边境巡视防务,只要荀息和士蒍不率先反对,那么反对者就不会有太大的力度。
这几月来政局变幻,士蒍明哲保身,轻易不会发表意见,这是一头老狐狸。
“国君,臣以为不妥,祖宗成法不可擅改……”一名年近五十的中年人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一些大夫看到有人领头,身体一动,正打算也站出来声援,这时奚齐却是一声暴喝。
“人来,拖下去!”
“国君……”那中年人似是想不到奚齐根本连他的话也不想听,满脸都是惊诧。
几名卫士涌了进来,架起这名中年人就往外拖。
“里克起事,必然还有同党,寡人一看就觉得此人可疑,将他拖下去,严刑审问!”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欲加之罪,但是里克刚诛,追缉同党的屠刀握在奚齐手中,说你是叛党,你就是叛党。
“国君,韩简冤枉,韩简无罪……”那名中年人脸都骇白了,声嘶力歇,可是那几名卫士却不理,仍在将他往外拖去。
“韩简?寡人问你,韩宣与你是什么关系,莫非是同族?”奚齐冷笑。
“臣冤枉……”韩简此刻简直欲哭无泪。
他本是姬姓,只是受封韩原,因此以韩为氏,那韩宣虽是韩原出身的本土氏族,但两人间真的没什么血缘关系。
“国君,韩简大夫素来勤勉,为人清朴,未必会与里克有所牵涉,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