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子高大的彦无辞,站在云舒的面前,投下的阴影,正好将她瘦小的个子完全罩住。
云舒抬头,冷冷看着他讽笑一声,“狼主?有何指教呀?”
彦无辞低头,看进她的眼睛里,“你不怕死?”
“有什么好怕的呢?”云舒笑,“我已经死过一回了,死亡,不就是那么回事么?那个害了我的殷鹂死了,吃人血满头的殷鹂一家,全死了,那些助纣为孽的人,死得七七八八了,我活了这么久,也值了,我怕什么呢?”
“倘若我叫你生不如死呢?”彦无辞拂袖冷笑,“卢云舒,你是个聪明人,你目前的处境,该十分清楚才对。”
云舒依旧笑着看着他,“彦无辞,曾经,我就经历过生不如死的日子,不是一次,而是两次,再经历一次,有什么可怕的?”
前世的她,被殷鹂折磨得生不如死过,被彦无辞斩了小腿,关在暗无天日的牢里,生不如死过。短短二十余年,她历经两次生不如死,再活一世的她,怕什么呢?
说完,她肆意地笑着,笑得十分的不以为然。
把彦无辞师激怒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胆大的女人,不不,曾经有个女人,也是这样笑着,她宁可死,也不服输不低头,他宁可被斩断小腿,也不屈服。
一个女人的坚强,竟赛过世间成千上万的男人,太叫他惊讶了。
“你真不怕?”彦无辞抽出配刀来,对着她的脖子处,森然一笑。
“斩小腿是不是?彦无辞,你的本事,就只是斩女人的小腿么?斩了顾云旖的,再斩我的?你口口声声说自已是北蒙大漠上的狼,人们称你一声狼主,可在云舒眼里看来,你不是狼,你是羊!”她讽笑着。
“你敢笑孤是羊?”彦无辞冷笑,“三天之后,云州城就会陷入一片战火,你的心上人宇文熠,就会死在那座城里,那时候,你再笑话,谁是羊,谁是狼吧!”
彦无辞扔了配刀,忽然扑向云舒,大手来扯她的衣衫,“从来没有哪个女人敢取笑孤,从来没有!那个顾云旖死了,你想成为她的后一个?”
云舒撑着身子,拼足了一口气,努力护着胸|前,一是护着自已的清白,二是,那里藏着有蛊王,她不能让蛊王被彦无辞发现。
“彦无辞,冬天的野外,没吃的,想吃腐肉么?你可知,腐肉都是有毒的?你不怕死,尽管来吃!”她露着细小的白牙,笑得嫣然,语气犹如腊月天的寒风,声声灌入人的耳内,听着叫人毛骨悚然。
顾云旖!
这是顾云旖曾经说过的话!
这笑容……
也是顾云旖曾经的笑容。
彦无辞脊背一凉,大吸了一口气,云舒的衣衫仿佛一把刺一样,将他的手扎得生疼。
他大叫一声,飞快退后几步远,脸色死白看着云舒。
云舒却慢悠悠地坐正了身子,理好衣衫,淡淡然一笑,“狼主,不是所有肉,都由狼随意吃的,吃错了,可是会死人的。”
“你究竟是谁?”彦无辞大喘了口气,提刀指向云舒,大声喝问。
“卢云舒呀,你不是认识吗?”云舒笑得嫣然。
“不对,你不是卢云舒!卢云舒便是殷云舒,那对小生意夫妇生的女儿是个胆小鬼,根本不敢只身一人来北蒙,更不敢这么跟我讲话!你不是卢云舒,你究竟是谁?不说实话,我有一百种法子叫你生不如死!”
他的另一只手抬起来,透明琉璃瓶子里,装着那只蛊母。
此时的蛊母,不像初次见到时那般蠕动不安,而是温顺地睡着,像死了一样。
彦无辞看一眼瓶了,诧异了一瞬,又对云舒冷笑起来,“想怎么死?”
云舒脸色一白,她的蛊王还没有来得及给她吸蛊,彦无辞拿蛊母对付她,她该如何应付?
蛊王千万不能落在他的手里!
正愁绪时,外面,天山的声音忽然说道,“狼主,有紧急情况。”
彦无辞飞快收了蛊母和配刀,看一眼云舒后,大步走了出去,将门关上了。
“什么事?”
“有急信!”
两个脚步声走远了。
云舒松了口气。时间不等人,趁着天山叫走彦无辞,云舒拔下头上的发钗,飞快划伤左手掌心,然后,她取了放在怀里的琉璃瓶子,将蛊王放在掌心。
那绿色的小虫子,爬到流血的地方吸起血来。
血里有蛊虫,因此是黑色的。
吸着吸着,翠绿色的小虫子,变得了黑色。
而云舒手掌心的血,渐渐地变红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发现呼吸顺畅了,不再像得了肺痨那般呼吸困难了。
小虫子成了黑肥的小虫,云舒将它小心地放回琉璃瓶,再藏好瓶子。
地上洒了几滴血,她拿脚蹭掉了。
……
屋了外面,彦无辞冷冷问着天山,“急信呢?”
天山从袖中取出来,“狼主请看。”
彦无辞看他一眼,抖开信纸,匆匆看起来,没一会儿,他冷冷一笑,“宇文熠找人去请顾氏的旧部?呵呵,他请得到吗?顾氏的旧部,可只听顾云旖的。”
“狼主,老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小心些为好。”
“你是杞人忧天,卢云舒在我们的手里,他哪怕是真的调来顾氏的大军,孤也不怕。”彦无辞不以为然一笑。
天山看他一眼,“是,在下多虑了。”
“成大事,多方面考虑本没有错,但畏首畏脚的不敢前进,也是大忌,阿山,你要记着。”
“是,阿山明白。”
……
云舒被彦无辞抓来后,为了不让她闹腾寻死,彦无辞在山脚下抓了个农妇前来服侍她。
并命农妇盯着云舒,二人吃住在一间屋子里。
但因为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农妇的胆子十分的小,
虽然和一个小姑娘呆在一个房间里,云舒都闭眼休息了,她却仍是睁着两眼,惶惶地看着窗外。
被这农妇一直盯着,她还怎么行动?
云舒眯了下眼,在地上摸索了会儿,摸到一粒小石子,她手指一弹,射在农妇的脖子上,农妇身子一歪,倒地上昏睡过去了。
云舒拍拍袖子,站起身来,飞快走到窗子边,看外面的情况。
蛊王不愧是蛊王,任何蛊虫,会惧怕它的威力,吸了三次,她的体力已经恢复如初了。
窗子上面的钉子,早在白天有着风声比较喧哗时,她已经用发簪撬开了,这会儿她只轻轻一掰,横在窗户上的一块木板,被她轻轻地取了下来。
她往左右看了看,确认四周无人之后,轻轻跃了出去。她个子瘦,脚步十分的轻,加上轻功不低,袖子挥动时,如一只轻盈地燕子一样。
天山从暗处走出来,朝她离去的方向看一眼,又走回暗处警戒起来。
云舒离开,是到山下发射信号的。
绿色的信号焰火弹入夜空,十几里外的地方,都能看见。
这是事情一切照旧行动的信号。
贺兰收到信号,会飞鸽传书发往云州的宇文熠处,这也是一封平安信。
发完信号,云舒又按着远路返回,跳进窗子时,她看到天山,依旧站在那个暗处看着她。
云舒朝他点了下头,重新跳进屋子里,放回挡窗子的木板后,云舒走回原来的地方坐下来。
她刚要闭上眼休息,却发现,那农妇的位置变了,离着刚才昏睡躺下的地方,有着五六远。
农妇不是被她打昏了吗?怎会么挪动地方?
云舒好奇,走过去探农妇的气息,——睡得很死,并没有醒来。
这是怎么回事?
她正诧异时,屋外传来开锁的声音。
“小美人……”
云舒的眼神一冷,那个打了她一巴掌的铁原?
他是前来送死来的么?
云舒心思一转,走过去将农妇的衣衫拨了个大半。她则藏于角落的暗处。
门开了,那铁原摸索着走进屋里,“小美人,你在哪儿?”
不敢点灯,因为怕招来彦无辞。
铁原猥琐的声音,轻轻地喊着云舒。
脚不经意间碰到了什么东西,伸手一摸,呀,一个女人的身体。软软的,肉肉的。
铁原大喜,扑了上去。
云舒则马上出手,抬起一脚踢向铁原,将他踢飞开去,撞到墙壁上,疼得他龇牙裂嘴。
“怎么回事?”今晚负责警戒的是天山,他马上走到窗子边问道。
“铁原闯进屋子里来了,想非礼!”云舒也不点明铁原非礼了谁。
云舒嚷叫声这么急切,可见,铁原非礼她了。
她可是狼主的人,又是皇族笙氏的人,铁原一个武夫,胆子肥了,居然敢非礼云舒?
“他胆子不敢!”天山冷笑,同时,又喊着其他人。
夜深人静,天山的大嗓子一吼,所有人都被吵醒了,举着烛火走了西边间。彦无辞阴着脸,走来看情况。
正看到铁原在慌手慌脚穿衣衫,站在一旁的云舒,衣衫虽然完好,但头发却是乱的。而且那个村姑就更惨了,头发也乱了,衣衫也破了,正十分惊悚地看着大家,她是怎么了?
“铁原!”彦无辞怒喝一声。
铁原吓了一大跳,“狼主,你要相信我,我没有对卢云舒非礼。”
云舒冷笑,“对,没有非礼,只不是喊了我一声小美人,拉了下我的头发而已,我说,狼主想我做他的女人,你不可以!他说,他和狼主从小称兄道,有福同享受,有难同当!俘虏的女人么,也是一起享用的,将来得了天下……”
噗——
彦无辞忽然拔刀,狠狠刺进了铁原的心口,冷冷一笑,“财富可以共享,女人和天下,不能花享!”
铁原愤怒地睁眼看着彦无辞,口里喃喃念着,“你……无情……无义,会……会……一定会……失败到底……”
噗,彦无辞抽出刀,朝铁原一脚踢去,还没有死的铁原,这会儿被踢得死得透透的。
农妇吓得软倒在地,云舒垂下眼帘,唇角浮了浅浅淡淡的冷笑。
这个铁原,是彦无辞身边最得力的助手。会骑射,会布阵,会杀敌,也会指挥,这也是他狂傲的原因。
彦无辞早已经他不满了,总想找机会杀了铁原,今天云舒一激怒,彦无辞气得话都说不好了,直接杀了铁原。
“把他扔到山下喂狼狗!”彦无辞脸色阴沉。大步离开了。
等所有人都走了,云舒这才走过去,扶起农妇,“你还好吧、”
农妇吓得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你别怕,你没有被怎么样,看,那个人只是抓了你一下头发,他就被处死了!别怕,对付恶人,咱们用计!”
彦无辞杀了铁原后,不到半个时辰,他就后悔了。
没有人再比铁原更有能力,彦无辞只得叫闲着的天山顶替铁原,“从今天开始,铁原的差事,由你顶替着。”
天山眸光一闪,垂着眼帘点了下头,“多谢狼主赏识!”
“将来天下都是你的,你不必谢了,阿山,我只是替你暂时行使权利而已。”彦无辞扶起天山。
“狼主赏识,天山永不会忘记狼主的恩情!”
“好,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彦无辞心情愉悦地拍了拍天山的肩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