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李正也是个愤世嫉俗的青年,心中常有郁郁之气,但,绝对没有杀人之心。
在他看来,生命是脆弱的,剥夺一个人的生命不难,但是,一旦剥夺便再也还不回去了。
这样的事太过残忍,他一直不愿做!
可是,刚来到这个世界,他便杀了蔡衙内、杀了高平城的官兵……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不管是主动还是被迫,他的双手都已沾满了鲜血。
在这个法度崩坏的世道里,平头百姓想要挺直腰杆儿活着,就必须拿起刀去战斗,战斗就免不了要伤人性命。
当然,李正也希望尽量少伤些人命。
杀人亦有限,列国自有疆。
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
可是,要怎么做才可以既不“多杀伤”又能“制侵陵”呢?
擒贼先擒王!
所以,在卧龙寨时,李正才会提出那样的建议。
“杀……杀……杀……”
所以,此时李正才会奋力地向郝大义所在的方向杀了过去。
当然,李正并不认得郝大义,不过,成魁头上的缨冠要比寻常兵丁配戴的要华美许多,因此被李当成了欲擒之而后快的“王”。
“杀啊……杀啊……”
“拦住他!拦住他……”
众兵丁貌似也看出了李正的企图,纷纷杀了上来,拼命想要护住成魁。
“当当当……砰砰砰……”
但见人影攒动、刀光闪烁,李正一刀在手势不可挡,好似冲入羊群的猛虎,又好比刮过苞米地里的一道龙卷风,所过之处血光飞溅,硬生生地被他杀出了一条血路来,蜂拥而上的兵丁敢有撄其锋者非死即伤。
“啊啊……呃啊……”
凄厉的惨嚎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近了,更近了!
不过转眼功夫,李正已经杀出了三五丈长的一条血路,突然眼前一亮,成魁的身影已经近在眼前了。
“咻咻咻咻……”
阵后一小片空地上,成魁匆匆地布置好了一条防线,十多号弓弩手和二十多号刀盾手阵型俨然,见到浑身浴血的李正杀来,连忙放箭。
“当当当当……”
箭雨如乱蝗般扑来,却被李正的钢刀劈得四散乱飞。
“啊……呃啊……”
十多个弓弩手甚至没来得及放第二轮箭,李正已如捷豹般冲进了防线,两个弓弩手首当其冲,血溅当场。
“杀……”
近身搏斗,弓弩手也不敢乱放箭,只得仓皇后腿,一干刀盾手向前突出,纷纷扑向了李正。
“当当当当……”
“嘭嘭嘭嘭……”
一时间,人影攒动,刀光闪烁,血光飞溅。
“啊啊……呃啊……”
有人血溅当场,有人被撞得四散横飞而出……李正不会武功,但一招一式都没有半分拖泥带水,举手抬足间尽是杀人技法。
“杀……”
转瞬之间,二十多个刀盾手便倒下了一大半,李正已经冲到了成魁面前,一身暴喝,挥刀斜劈而下。
“杀啊……”
见李正杀到,成魁又惊又怒,挥刀便迎,神色狰狞。
“当……咔嚓……”
两刀交击,李正手中的钢刀一分为二。
“杀……”
成魁顿时精神一振,可是,话音未落,却已被李正一个上步耸肩撞得踉跄后退而去。
“嘭……”
不等成魁叫出声来,李正的拳头又狠狠地砸在了郝大义下巴上,一个魁梧的汉子惊被砸得离地而起。
“杀……”
不待成魁身体落地,李正已经一把攥住了他的胳膊,顺势就将他抡了出去。
“嘭嘭嘭……”
三五个紧随而至的兵丁被砸得踉跄后退。
“住手!”
李正一声暴喝,一把扼住了成魁的脖子,对蜂拥而至的兵丁怒目而视。
“呃……”
众兵丁投鼠忌器,都是动作一僵。
“死了……”
李正刚松了一口气,却见离得最近的几个兵丁突然又挥起刀扑了上来,“大人被他整死了……”
“呃……”
李正一惊,也来不及去看那成魁的死活,连忙一拽他的胳膊,狠狠地讲他推向了刺来的刀枪。
“嘭嘭嘭……”
三五个刚冲上来的兵丁顿时被撞得踉跄而退。
“杀……”
趁着这个空档,李正连忙捡起了成魁掉落在地的佩刀,一声怒吼,又杀向了蜂拥而至的兵丁。
“杀……杀……杀……”
“王”是擒住了,却没什么用了,要活命还得拼命厮杀!
“杀啊……杀啊……”
一众幸存的兵丁也似发了疯,个个悍不畏死。
“当当当……嘭嘭嘭……”
“啊啊啊……呃啊呃啊……”
一时间,但见人影攒动、血光飞溅,一片小小的林中空地竟然好似沸腾了一般。
“就在前面!”
盘龙峰西坡,距离战场不到两百米的地方,费勇接到命令,匆匆地聚集了两百多号兵丁赶了过来,赶到此处,隐约已经能听到前方传来的厮杀声了,不过神色却是陡地一变,“听这动静……怕是遇到大股贼寇了啊!”
“呃……”
闻言,紧随其后的几个亲兵都是一怔,仔细一听那动静,尽皆神色疑惑,“不是说贼寇只有三人吗?”
与此同时,郝大义带着百十号兵丁赶到了东坡,隐约也听到了前面传来的厮杀声,连忙喝问,“黄成,贼寇当真只有三人?”
“呃……”
黄成便是先前逃回来的兵丁之一,闻言一怔,神色犹豫,“当时的确只有三人……现在该不会又来了援手吧?”
“他娘的!”
郝大义一声怒骂,脚下顿时又快了几分,“这该死的林子!”
林子树木茂密,又有藤蔓山石散布期间,行动极为不便,若是厮杀起来也摆不开阵势。
“大人,”
一个亲兵犹豫着开了口,“有道是,‘逢林莫入’……”
“扯淡!”
郝大义颇不耐烦地打断了那亲兵,“不入林子怎么剿匪?”
“呃……”
那亲兵一滞,无言以对。
“大人!”
正在此时,前队响起了一个惊呼声,“成指挥使败了……他手下的兄弟退回来了……”
“什么?”
郝大义又惊又怒,却听得厮杀声已经消失了,顿时便信了几分,连忙一扫众兵丁,“快列阵!”
一众兵丁连忙行动起来,抢占有利地形,布置起了防线。
“大人!”
一个形容狼狈的溃兵被带了过来,“噗通”一声就跪在了郝大义面前,涕泪纷下,“指挥死了,都头也死了,兄弟们死的死伤的伤,只剩下百十号人……也都散了……”
“怎么回事?”
郝大义面色铁青,声音中透着凝重之色,“难道你们遇到了贼寇的主力?”
成魁手下有五百多号兵丁,而拒出发前打探到的消息——硭山共有十三座山寨,连同老弱妇孺也不过千余人。
“呃……”
那兵丁一滞,旋即却哭得更凶了,“只有三个人,那伙贼寇只有三人……”
“你说什么?”
这一下,不仅郝大义,就连他身边的几个亲兵也都变了神色,“三个贼寇就把你们打成了这样?”
“贼寇的确只有三个人!”
那兵丁连忙解释,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可是,林中地势狭窄,我们根本摆不开阵势……那其中一个贼寇又十分厉害,冲进我们阵中一阵横冲直撞……无人可挡啊!”
“废物!”
郝大义气得直哆嗦,“一群废物!”
“大人,”
先前规劝过郝大义的那个亲兵又犹豫着开了口,“如果贼寇真有那般勇武,成大人也败得不冤……你看,我们要不要先退到山下去?”
“混账!”
郝大义一怔,猛然扭头,狠狠地瞪了那亲兵一眼,“连贼寇的虚实都没摸清楚就退到山下去?传出去了,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说着,郝大义一咬牙,“就地建立防御,收拢溃兵……先把贼寇的虚实摸清楚!老子还就不信了,他们真有万夫不当之勇?”
另一边,费勇也遇到了溃败下来的兵丁,连忙问清了状况,一番思虑之后,也下令所部就地建立起了防线……虽然心有忌惮,可是,如果就这么退出去了,还谈什么剿匪?
先站稳脚跟,摸清楚了贼寇的虚实再做打算!
依然是那个乱石堆里,李正靠做在一块三尺高的山石后面,摸摸地擦拭着手中的钢刀。
“那个……”
甘兴霸望着李正,眼神有些异样了,“你练过刀法?”
黄三贵依旧缩在那个仅能容身的山洞里,也静静地望着李正,眼中尽是惊叹之色。
“没有……”
李正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以前就是铁匠铺里的学徒……就是力气大了些!”
说罢,李正望向了黄三贵,“你还能走吗?”
“能!”
黄三贵连忙点头,旋即又是神色一变,“你该不会是要走吧?可千万走不得……天晓得前面还有莫得这么好的藏身之处呢?”
“对啊!”
甘兴霸也连忙点头,“这地方虽然暴露了,但是,地形却十分有利……”
这处乱石堆生在林中一处台地上,周围有三五米方圆的一片空旷地,躲在里面视野比较开阔,只要有敌人靠近,一眼就能看到,在这莽莽密林中倒也难得。
“嗯……”
李正皱了皱眉,少一沉吟,轻轻地叹了口气,“希望能撑到天黑吧!”
“一定能!”
甘兴霸和黄三贵异口同声,神色笃定,“官兵吃了这么大的苦头,想来短时间内不会贸然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