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长公主说完,转身要走,梁无病大惊,从身后死死抱住了她,“休想!我死也不离开你!”襄阳长公主轻笑,“死也不离开我么?不会啊。老夫人一生病,一昏倒,你便会离开我了。而且,不知道会离开多久。梁无病,这种日子我厌倦了,不想余生都这么纠缠下去,咱们也不用和离,不用闹出太大动静,你不再回去便是了。”梁无病泪流满面,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公主,我不答应,我死也不答应。”
镇国公夫人孤零零的躺在床上,看看儿子,看看孙子,颤拦着把自己缩到被子当中,满怀恐惧。
梁纶呆了许久,对身边的一切充耳不闻,梁无病一声大喊,他忽然醒了,如离弦之箭般往外冲去,“爹,娘,我去见阿沁,我要告诉她,我一定要告诉她……”襄阳长公主一把拉住他,怒道:“你这时候知道着急了?梁纶,我问你,你早干什么去了?你以为阿沁还会在原地等你,等着听你的解释么?”梁纶呆住了,“我早干什么了?”是啊,他也很迷惘,早干什么去了呢?为什么直到现在才着了慌?
襄阳长公主见梁纶平时的温文尔雅全不见了,一身一脸的惶急不安,不由的又是心疼,又是气恼,“你这时候后悔也晚了,你冲出去也是于前事无补,于后事无益!你也别可惜,也别抱怨什么,你不是孝顺你祖母么?求仁而得仁,又何怨。梁纶,我不会为你聘娶妻子,像你这样的人也别娶妻了,你啊,就和你爹一样,在这里服侍老夫人吧。”
梁纶打了个寒噤。
襄阳长公主不再理会梁无病和梁纶父子二人,带领着侍女,昂首挺胸往外走。
镇国公和世子等人在外头侯着呢,见襄阳长公主出来,忙陪起笑脸,“公主,老夫人年纪大了,难免糊涂了些,公主莫和她计较。”襄阳长公主一笑,“我不和她计较,丈夫、儿子我全部交给她了,不跟她争抢。梁无病和梁纶以后留在镇国公府,永远不许再回去。”口中说着话,脚步不停,侍女们如众星捧月一般服侍着,已出了院门。
镇国公和世子想要追上去,却被公主府的内侍挡住了,不得近前。
眼睁睁的看着襄阳长公主一行人扬长而去,镇国公和世子大眼瞪小眼,俱是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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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 镇国公父子二人进到屋里,都是窝着一肚子的火气
梁纶面无表情,看上去呆呆傻傻的,镇国公看见宝贝孙子这样,差点儿没心疼死。
梁无病失魂落魄,“爹,公主让我永远不必回去了。”镇国公听了,头疼欲裂。
襄阳长公主她不是普通的公主,她是皇帝的同母妹妹、周太后的掌上明珠,她要是真和梁无病断了夫妻情份……镇国公都不敢接着往下想,最后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你本事大啊。”镇国公望着他的夫人冷笑。
镇国公夫人脊背发凉,抖的更厉害了。
梁无病本来是什么也不知道的,襄阳长公主既然来过,又放下这样的话,镇国公也就不再瞒着他,把仙居殿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他,“……本来是那卢氏发疯,和咱们梁家没什么干系,你这位好母亲偏偏要做出一幅嫌弃林二小姐的样子,这下子可好,把林家得罪惨了,也把齐王得罪惨了。无病,咱们梁家一向与人为善,不参与党争,这是何苦。”镇国公烦恼的五官都走了样,眉毛拧成了一股绳。
“可怜的阿沁。”梁无病喃喃。
林沁打小便上襄阳长公主府玩耍,他是极喜欢林沁的。
梁无病满脸同情,“娇滴滴的小姑娘家,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婚’……其实也不能叫拒婚,因为人家根本没有求过什么……这要是平常些的小姑娘,早就羞得痛哭不止了,唉,阿沁还是很聪明很机灵的,知道这般反驳。”
他怜惜的看了梁纶一眼,深知梁纶自此之后再也没有机会了,觉得梁纶非常可怜。
镇国公气极,指着镇国公夫人道:“你不是爱生病么?你就躺在家里生病吧,往后什么也别干了。你别想再出门,也别想再祸害儿孙。”镇国公夫人痛哭起来,镇国公大怒,“你还有脸哭?纶儿被你害得还不够惨么?无病被你害得还不够惨么?你还有脸哭?”
梁无病很心疼他的母亲,“爹,娘也不是故意的……”镇国公哼了一声,“就因为她不是故意的,为父才说她在家里养病就行了。若她是故意的,那便是坏了心术,就算如今儿孙满堂,我也容不得她了!”
镇国公这么一发火,镇国公夫人哭都不敢高声哭了。
年老之人,看着也挺可怜的。
梁无病还是很孝顺的,要留下来服侍他的母亲。镇国公冷笑,“你今天回去,或许还能进得了长公主府的大门。若再过上几日,你以为还回得去么?”梁无病大为踌躇。
他跟镇国公夫人商量,“娘,我若留在您身边,就永远不能回公主府了。若回公主府,今后便不能说回来便回来。依您看,我是一直留在您身边,还是回公主府去?”镇国公夫人眼泪汪汪的,“做丈夫的难道不是哪天想回去便哪天回去么?公主太不贤惠了,你是她丈夫,她还敢管着你……”镇国公怒从心头起,扬声道:“好,我是你丈夫,我来管着你!你从今天起老老实实的给我躺在床上,再也不许起来!你就生一辈子的病吧!”镇国公夫人泪如雨下。
本来镇国公夫人只要这么一哭,梁无病和梁纶父子二人肯定是要劝她的。可是这会儿梁纶还跟个呆子似的,梁无病既牵挂襄阳长公主又担心梁纶,心里有事,就不像平时似的耐心,“娘,话不是这么说的。就算是普通人家的夫妻,也是互敬互爱的,断断不能够丈夫想哪天回去便哪天回去,更何况公主身份尊贵,那便更加不可以了。”镇国公夫人见梁无病也不向着她了,眼泪越发汹涌。
梁无病到底是个心软的人,镇国公还在咆哮,他却拿起帕子为镇国公夫人拭着眼泪,苦笑道:“娘,我也想明白了,您离不开我,我就一辈子陪着您吧。我以后再也不回公主府了,在这里长住,天天陪着您。”
“你敢”!镇国公一声怒吼。
“这样不行吧?”镇国公夫人也不愿意了。
“娘,您不是总想让我陪着您么?为什么说这样不行呢?”梁无病不解问道。
镇国公夫人嗫嗫嚅嚅,“可是,你不回公主府也不行啊……”
镇国公都被气笑了,“敢情你也知道无病不回公主府不行啊,那你整天瞎闹腾什么?”最后一句话却又是吼出来的,震得房梁都响动了,震得人的耳朵嗡嗡作响。
镇国公夫人又是泪流满面。
她已经是满脸皱纹了,这个样子真是很可怜很凄惨的,梁无病和他大哥都看不过去,柔声安慰了她许久。
镇国公长叹一声,垂头丧气的坐到了椅子上。
他对老妻说不上有多少感情,可世子是她亲生的,梁无病是她亲生的,她年纪又大了,镇国公知道她坏事,却是拿她没什么办法。
周围发生了这么多事,梁纶恍若无闻。
镇国公是很喜欢梁纶这个孙子的,心痛无比,怒气冲冲道:“还有脸哭,还有脸让儿子哄你,也不看看你把纶儿折磨成什么样子了?不成,你就是再哭,无病就是再心痛,我也不能再由着你这么下去了。你以后再也不许出门,也不许见客,若有实在推不得的客要见,必须有世子夫人陪着。今后所有宫中朝贺,我都会替你请假,你再也不许进宫!”
“应该这样。”镇国公世子首先表示赞成。
“爹说的是。”梁无病也同意。
“我怎么混得跟卢氏一样了?”镇国公夫人傻了眼。
除了不是被逐出宫的,她比卢氏真好不到哪儿去。
反正这辈子都别想再踏进皇宫了。
镇国公夫人正想着再求求情,侍女却匆匆进来禀报,“国公爷,宫里来人了,说是传陛下的口谕!”镇国公唬了一跳,“说的是传陛下的口谕么?”没敢耽搁,换了公服,急急忙忙的就出去了。
“什么事啊?”镇国公夫人茫然无知。
镇国公再回来的时候,满面羞惭之色,愤恨不已,“一家子都被你连累得惨了!陛下命人申斥于我,说我连内眷也管束不好,命我不必上朝了,在家中闭门思过。唉,夫人啊夫人,这下子你可满意了吧?因为你,我这大半辈子的老脸,丢了个干干净净啊。”
世子和梁无病惊呆了。
因为襄阳长公主的关系,皇帝这些年来待镇国公府一向优渥,什么申斥、闭门思过,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镇国公世子如梦方醒,伸手推了推梁无病,“弟弟,什么都别说了,你快带着纶儿回去吧!长公主是说气话呢,一日夫妻百日恩,她哪能真的不要你呢?就算不要你她也不会不要纶儿对不对?弟弟,回吧,快回吧。”
梁无病却不急着走,问镇国公夫人,“娘,您拿个主意,是我让一直在这儿服侍您,还是回公主府?我若回了公主府,以后可就不能随叫随到了。”
镇国公和世子两个人四道目光,像闪电一样落在镇国公夫人脸上。
镇国公夫人心里觉得很委屈,可是镇国公都被皇帝申斥了,大半辈子顺风顺水过来的人,如今白发苍苍了却要在家中闭门思过,她如何不惧?虽是一千个不情愿一万个不情愿,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无病你回公主府吧,以后娘若想你了,便一个人躲起来哭,再也不去叫你了。”梁无病柔声道:“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还是会隔个三日五日便回来看望您的。”镇国公夫人流泪点头。
镇国公气哼哼的吩咐大儿子,“让你媳妇管家管得严实些,不许动不动便差人上公主府,惊动公主,骚扰无病。”世子一迭声的答应,“您放心,您放心,一准儿管得严严实实的。”其实也不用镇国公交待他,今天襄阳长公主发作了一通,再加上皇帝的申斥,他就算再怎么粗心大意,以后也要警惕起来了。
梁无病柔声道:“纶儿,咱们回家去,好不好?”见梁纶还是呆呆的,心中怜惜,牵了他的手,“纶儿,走吧。”梁纶面无表情,木木的跟着他往外走。
镇国公老泪纵横,“你看看,你看看你把纶儿害成什么样子了?林家二小姐有什么不好的,生的标致,心地善良,活泼可爱,尚书家的姑娘,齐王的小姨子,哪一点儿配不上纶儿了,你硬要从中作梗,害的纶儿这样……唉……”所有的抱怨,化作一声叹息。
“她不听话,不驯顺。”镇国公夫人也是心疼孙子的,见到梁纶万念俱灰的模样,也哭了。
“不听话,不驯顺,你是养猫呢还是养狗呢?”镇国公怒斥。
镇国公夫人又难过起来,世子不忍心,哄了她几句。
世子虽然面对自己亲娘的时候也有各种不忍,可他毕竟是做为梁家继承人被培养长大的,知道自己肩负着整个镇国公府,不能任性自私。从这天之后,他和世子夫人戮力同心,以后真的不让镇国公夫人出门、进宫,就是偶尔见客也有世子夫人从头到尾陪着,再也不敢让镇国公夫人随便得罪人了。
当然,这是后话了。
梁无病带着梁纶到了襄阳长公主府门前,被挡了驾,“驸马,长公主殿下有命,请您回梁家吧,这里您不必回来了。”梁无病没想到襄阳长公主真能不让他进门,呆了呆,“烦你跟公主求求情。”那人陪笑脸,“驸马爷您说笑话了,奴婢这个身份,哪见得着长公主殿下啊?”梁无病是个老实人,见状便叹了口气,“那你便往上通报说,说我带着纶儿在大门前坐一坐,什么时候公主心软了,你再来叫我们父子二人。”说着话,便牵着梁纶一起在大门前的下马石上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