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发生的一连串故事,对于我来说,那是噩梦的开始,时至今日,我丁点都不想回忆起,只在日记本里记下了几个关键词。
情书,生日,在水一方,交付人生第一次,真相……怀孕……堕胎……车祸……死亡……跌落深渊……继续跌落深渊……到最后,我的处境四面楚歌,孤立无援,承受着所有的责骂和仇恨,隐痛如烈火般焚烧,却无法将一字诉诸于口!我,盛泽宇,被全世界抛弃了。
你若问我,有没有任何时候,哪怕只是一秒钟,想对宋年夕开口解释这一切?
有!无数次!天地苍茫,暮色四合,每一个无尽的长夜里,我都有这个冲动。
很多次我站在沈家院子门外,像个偷窥者般推开一条门缝;很多次我躲在大树后面,看她抱着书从大学校园里走过……我像一尊隐没在昏暗中的雕像,贪婪的注意着她所有的一切,眼泪含在眼眶里,即始终落不下来,如同那些话都在嘴边,却无法吐出一个字。
不解释了吧!能让她恨着,惦记着,也不错。
连我爸爸都不知道在和宋家的爱恨纠缠中,我扮演了怎样的角色,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懂我的委屈--方慧。
真可笑啊,这个曾经是我最讨厌的人,后来却变成了最懂我的人。
每次我去看她,她都会用一种同情的眼光看着我,充满怜悯,我亦如此。
我抽完一支烟,把下个月的家用给她,她面无表情地接过支票,然后道声谢谢,便不再理我。
我知道,这点钱对于方慧来说,是诛心。
一个离了婚的女人,靠着女儿的死,前夫的亏欠,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这不是诛心,是什么?
但方慧每次都拿得心安理得,少一毛她都要计较。
我懂她,她是用这种方式,来惩罚自己的余生。
……在我的窥视中,宋年夕读完了大学,保送了研究生,读博士,然后顺利在导师的推荐下进人民医院工作。
她第一天去医院报到的时候,其实我就坐在车里。
她穿了一身米色套装,长发高高扎起,脸上并没有多少喜色,我知道她为什么发愁,宋爸爸的状态不太好,医生已经建议她拔管子。
我每个月都会去医院看宋爸爸一次。
这个意志力像铁一样的男子,创造了一个医学奇迹,他在医生宣布脑死亡后,又整整活了近十年。
我明白他努力活下去的意义,只要他有口气在,宋年夕就还有爸爸,哪怕这爸爸是个植物人。
正因为如此,我没有帮宋爸爸交一分钱的医药费。
一来,我知道宋爸爸心里是恨着我的;二来,我要逼着宋年夕努力,成长,我不希望她像方慧一样,成为温室里一株吐丝花。
再有,我知道她一直在看心理医生,宋爸爸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我想让她活下去,哪怕她的心已经千疮百孔。
……果不其然,宋爸爸再一次进了抢救室,高额的医疗费,让宋年夕一筹莫展,这个时候唐寒出现了。
混帝都圈的,没有人不知道唐寒,这人是个gay。
我不放心,找私家侦探彻彻底底又查了一次,在确认他对女人没有一星半点兴趣后,我默认了宋年夕的第一次婚姻。
这段婚姻长不了,宋年夕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她不会再把自己扔进地狱太久的!尽管如此,她结婚那天,我还是把自己喝了个酩酊大醉,然后借着酒劲冲到了宋年初的墓前,我指着她墓碑上的照片,一声声质问。
她含笑看着我,眼中闪动着诡异的光,仿佛在说:你有什么权利质问我?
我死了,她还活着,这就够了!……如我预料的一样,她和唐寒的婚姻仅仅维持了不到两年,就以离婚收场,我长松了一口气。
但我没想到,事情还有后续,并且牵扯到我的表妹余辰,我不得不出面。
当我重新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尽管时机不对,地点也不对,但我和她的视线交汇的那一刻,我的脑海里突然如快镜闪回一般,涌起纷纷扬扬无数的画面。
心,也跟着怦怦怦直跳。
当所有的画面消失,最终定格在眼前那双充满仇恨的眼睛时,我一下子,从天堂掉进了地狱。
我还深爱着她!她还深恨着我!从未改变!我看着她因为愤怒而变形的脸,心里无比的悲凉。
男人排散伤痛最好的办法是酒,我在酒吧买醉,这时,张子墨的电话进来……张子墨是我相亲认识的。
看到她的第一眼,我有那么瞬间的恍惚:这是老天爷专程来补偿他的吗?
她和宋年夕有四五分的相像。
这种想象在醉鬼的眼里,一下子被放大了无数倍。
当晚,我进入她身体的时候,她哭了,我也哭了,仿佛历史重演了一遍。
我再次用一个赝品,让身体和感情达到一次虚假的圆满。
翌日,醒来。
她抱着我说“她爱我”,我心情复杂地看着她,什么也没有说。
我的话在心里:对不起,你只是个替代品。
我和张子墨的“感情”进行的很顺利,两家门当户对,又有生意上的来往,家人都十分盼望着这段感情能修成正果。
我对张子墨也很满意,这个女人漂亮,温柔,体贴,有修养,高学历,这样的女人是结婚和生育后代最好的人选。
而且我看得出来,她是真的爱我,全身心的依赖着我,哪怕我流露出丁点的关心和温柔,她都满足的跟个孩子似的。
我想,我已经三十了,到了该成家立业、娶妻生子的年龄。
这辈子总不能一直这样荒唐下去吧,而且我爸也老了,要不……就和她过吧!都说女人是现实的动物,其实男人比女人更现实,我衡量了许久,决定向张子墨求婚。
她根本不用考虑,就同意了。
我爸知道后,高兴地开了一瓶珍藏了二十年的五粮液。
他半醉半醒的对我说:人啊,得活得糊涂些,太清醒了,就容易累,女人也就那么一回事,得不到的时候,才想阿想啊!这个在花丛中流连了大半辈子的男人,说出了大部份男人的心声,可惜,他根本不知道,他的儿子从来不是这大部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