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冷之人也并不是不重情,只是不那么容易亲近。
就像曾经的夜红绫。
旁人想要靠近她很难,可一旦得到了她的认可,那便是全心全意的付出。
为君者太重情并不好,可若是一点情绪都没有,显然也不行。
“就算只站在一个父亲的立场,我也是希望女儿七情六欲能明显一些,享受正常人该有的情感。”
容修垂眸,看着娆娆漂亮的小脸,“不过孩子都有自己的人生,顺其自然就好,也没必要强加一些她不喜欢的东西给她。”
夜红绫没说话。
连续赶了几天路,就算是坐马车也不免有些辛苦,她斜倚在榻上,微闭着眼:“累了。”
容修心疼她的辛苦,柔声道:“到前面城里休息一晚上,明天一早再赶路。”
路途遥远就是这点不好,来回赶路不但耗费时间,还格外耗费体力。
若不是带了个小的,夜红绫大可以直接骑马,习惯了策马奔腾的速度反而不会觉得累,越是坐马车一路颠簸,精神上反倒是有些吃不消。
行车赶路,傍晚时分入了城休息一晚。
除了留在穆国皇宫的儿子之外,分别一年零三个月之后,久别重逢的一家三口睡在一张床上,孩子放在中间,容修睡在床沿,越端详女儿精雕玉琢般的小脸越是欢喜。
“女儿这眉目,这轮廓,怎么看都是至尊至贵之相。”
容修嘴角微扬,想到墨白之前曾说的话,眸心若有所思,“墨白说女儿是紫微帝星。”
嗯?
夜红绫抬眸:“紫微帝星?”
“嗯。”
容修点头,眼底止不住的愉悦,“四月份我曾去过祭司殿,原本是想借着祭司殿的威望放出一些风声,好让女儿以后的储君之路走得更顺些,没想到墨白直接说不用,因为我们的女儿本就是紫微帝星命格。”
夜红绫闻言,倒是难得沉默片刻。
“怎么了?”
容修温声问她,带着几许戏谑意味,“是不是后悔让女儿来南圣了?”
夜红绫瞥他一眼,缓缓摇头:“钦天监也说过同样的话。”
容修讶异:“穆国钦天监?”
夜红绫点头:“说法虽不同,意思却是一样的。”
“他们是怎么说的?”
“天命帝女。”
夜红绫道,“还有什么七星护佑。”
容修眸心划过一抹意外:“墨白也这么说。”
话音落下,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
穆国钦天监和南圣祭司殿总不可能互相勾结,而且两地相隔如此遥远,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可她们却同是算出了小公主的帝星命格。
这能说是巧合吗?
当然不是巧合,而是娆娆命中注定是个帝星。
容修长长舒了一口气:“若是穆国那些大臣们知道这个事实,不知会是什么反应。”
夜红绫没说话,反而在想另外一件事。
“荣麟跟甘尘现在如何了?”
容修摇头:“不知道,他们回去东齐之后,我就没再关注那边的动向了。”
“荣麟以后若是能诞下子嗣,什么都好说,若是不能……”夜红绫眸光淡淡,“几十年之后,天下只怕还要动荡一次。”
容修微默,心里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一国关乎天下。
齐国统一之后,齐国不管是在兵力还是经济上,都是个可以跟穆国不分伯仲的国家,倘若荣麟后继无人,以后齐国定会陷入动荡。
三国鼎立的天下——纵然南圣是霸主,可只要这份平稳不被打破,那么长久的和平之后,应该不会有人想着去打破这份安稳。
可一旦其中一国出现了动乱,那么动荡之后就是帝王显露野心抱负的时候。
比如前世征伐天下的容修。
帝王有一统天下的野心很正常,可如果这份野心抱负背后牵系着自己血缘兄弟的生死存亡呢?
这才是夜红绫生出些许担忧的原因。
天命帝女,这四个字代表了很多种可能,可最有可能的那一种就是成为整个天下的霸主。
且观女儿眼下的这个脾气,将来会发生什么,谁也不敢保证。
容修沉思片刻,淡道:“若天命当真如此,我们也阻止不了。
顺其自然也许才是最好的决定。”
顿了顿,“况且天命有时候也不完全准确,随时都可能发生变化。
说不定以后哪天娆娆生命里出现个全心全意爱着她的男子,也许她也会变得柔软。
退一步讲,就算这天下最终真的会迎来统一,也不一定就是坏事,女儿若真有抱负,说不定儿子反而对一切都能看得开呢。”
说到这里,容修笑了笑:“你不是说他们的性格截然相反吗?”
夜红绫没说话,掀开薄被躺了下去,转眸看着女儿即便是睡着也依然清冷的小脸,淡淡道:“也许你说得对。”
性子冷不意味着冷酷无情。
夜红绫性子也冷。
然而,虽前世她的亲人们对她无情,这一世她为自己讨回了公道,可真正下了杀手的却不多,除了罪魁祸首寒家和夜萧肃之外,夜红绫并未对其他人下死手。
连夜廷渊都看在孩子的份上,只关押在天牢。
她的父皇半死不活的,反正也没死。
太后和夜紫菱失去了自由,同样在幽禁中。
夜慕琛和夜天阑也都还活着。
比起前世她父皇和夜萧肃的所作所为,夜红绫的手段已经很仁慈了。
所以性情冷不冷,不能作为评判行事手段的标准。
“睡吧。”
容修凑过来亲了亲夜红绫的额头,只有亲昵没有欲念,毕竟孩子在身边,还是需要克制一下的,“再走三天就能抵达南圣,赶路也不着急。”
平常孩子都是独自睡的,今夜难得睡在爹娘身边。
容修觉得这种温馨气氛格外的让人喜欢,自己的女儿怎么样都是喜欢,就算她性子冷,不太喜欢亲近人,可看在亲爹眼中,便也觉得这是一种与众不同的特别。
毕竟也只有天家女儿可以这么非凡独特,若是臣民百姓家里的子嗣,这种的性子只怕早晚也会被打磨得一点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