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北煌!
一间宽大的房屋,香炉冒着缕缕檀香,中年男子躺在雕花大床上,金丝棉被盖住胸口以下的位置,周围布局富丽堂皇。
上好红木雕刻的桌子,精美的纯金烛台,柔软虎皮地毯,这些细节无不显示着主人家非富即贵。
此时,一名少女踏进房间,径直来到床榻面前,双膝跪在虎皮地毯上。
房间里异常安静,两人就这样一跪一躺,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中年男子缓缓苏醒,眼角余光瞥见跪着的少女,顿时大喜过望:“雨晴,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叫醒我。”
中年男子强撑起身躯靠在床边,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地上凉,快点起来吧!”
少女站起身子,看着身躯消瘦,苍白一张脸庞的中年男子,眼眸闪烁不定,问道:“您……没事吧!”
听着少女的话,中年男子百感交集,竭力压下咳嗽:“晴儿,是爹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母亲,当年我为了更上一层楼,娶宁平公主为妻,狠心抛弃你们娘俩。我不奢求你原谅我,因为像我这样的人早就应该遭报应。
五年前,我偶然发现宁平公主背着我在外面养男宠,一气之下,我不顾所有人反对,杀了那贱女人。
当时,武帝的任命文书已经到达凉州,却因为我这近乎打脸皇家威严的举动,龙颜大怒,收回了臣命。
什么狗屁护国大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看似很威风,实则手底下无一兵一卒,你爹在凉州打拼了大半辈子,诺大的基业,哪能拱手送人。
这辈子爹已经很满意了,官至西北王,凉州共主,掌五百万西凉铁骑,即使武帝在位的时候,也要俱我三分。可爹唯一的遗憾就是啊!你母亲去世,我身在千里之外和异族决战,没能赶回见到她最后一面。
遥想当年,你母亲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美人儿,但却偏偏看上了我这个无父无母的穷小子,你说奇怪不奇怪。
为了证明给所有人看,也为了让你母亲过上好日子,我一步一个脚印努力往上爬,什么脏活累活,全都做过。
死士营知道吧!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爹曾经在里面呆过三年,眼看着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兄弟死去,而你爹是唯一活着从里面走了出来的人,并且立下大功,因此才有崭露头角的机会。”
中年男子说话断断续续,总是被艰难的咳嗽声打断。
坐在床榻前的少女,没有言语,双手紧握着中年男子的手,静静听着他讲故事。
已经数十年没流过眼泪的中年男子,终于在今天泪流不止,想要擦拭,却也没有那抬手的力气。
少女见状,鼻子微酸,连忙伸出手,用长袖代替丝帕,给他轻轻擦拭眼角。
“爹不怕死,你爹这辈子杀的人,造的孽已经够多了,早就是应该下地狱之人,阎王爷让我现在才死,实际爹还赚了。
只是有时候爹在想,如果我就这么走了,留下你一人在这上面无依无靠,爹怕你受委屈啊!
这些年,爹的仇人遍及大江南北,我活着他们尚且不敢轻举妄动,但我身死的消息传出,那些个家猫野猫,必定蜂拥而至把账算在你头上。
爹本来没指望你能来,作为一个女儿家,就应该早些嫁人,然后在家相夫教子,平平淡淡过完此生。
但今天你来了,爹也很高兴,毕竟你身体内流淌着我华家的血脉,我总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受欺负吧!真到了下面,你娘怕是又要揪着我耳朵骂骂咧咧了。
你放心,这一次爹会倾尽所能,把对你十多年来的亏欠补上。”
“龙婆!”中年男子对着门外大喊一声,紧跟着胸口起伏,剧烈的咳嗽,一口鲜血随着咳嗽之声喷溅而出。
一边的少女慌忙站起身,想找水来给中年男子擦拭,不料却被他死死抓住手掌。
“王上。”紫衣老妪推门而进,佝偻着身子道。
“传孤口谕,招天卫一百零六将觐见。”
老妪微微看了一眼床榻上坐着的少女,点头领命,转身向外走去。
……
许久,宽阔的房屋跪满了人,这一百零六人全部是西凉铁骑的中流砥柱,其中九十名天象境修为,另外十六人更是达到了地君境界。
只见,他们穿着大红官服,浑身散发着惊天戾气,如一匹匹桀桀不驯的烈马。
平日里,这些人都在各自的地盘上镇守一方,很难聚齐,但半个月前,一向身子骨硬朗的西北王突然病重,急招他们回北煌。
“龙婆,把东西拿出来吧!”片刻之后,中年男子打破了屋子里的寂静。
老妪端着一个盒子走到床榻前,递了上去,准确说是递给少女。
在中年男子的示意下,少女伸出手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颗黑漆漆的丹药。
“晴儿,吞下去!”中年男子一改先前温和的态度,两眼逼视着少女。
少女抬头,看着中年男子有些刺人的目光,他不敢有半点怠慢,拿起丹药仰头吞入肚中。
“好!好!好!”
中年男子一脸亢奋的连说了三个“好”字,在现场所有人注视下,少女身体冒出淡淡的金光。
紧随着,房间里巨大的能量波动震荡开来,她修为竟然开始恐怖在攀升。
凡元境三层……玄灵境一层……天象境五层,地君后期巅峰,直到稳稳停在天尊初期。
“这……”少女感觉此时自己浑身都充满了力量,一拳下去能把天打个窟窿,能把地震陷十丈。
“众将士听令!”靠在床边的中年男子,神情严肃,猛然喝道。
“末将在!”
一百零六名将领齐声应道,集中注意力抬头看着中年男子,像是猜到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一个个眼眶通红。
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的脸庞,中年男子冷声吩咐道:“自今日起,华雨晴,也就是孤失散十几年的女儿,便是凉州新一代西北王。”
每次他们天卫一百零六将聚齐,总会有大事发生,但这次恐怕是有史以来最简洁最短暂,也是最震撼的一次。
曾经跟着华靖走南闯北的老将,几乎都泪眼纵横,因为他们比谁都清楚,此时匆匆禅位,代表着曾经的西北王已经时日不多了。
中年男子道:“晴儿,爹把能给你的都给你了,凉州百万疆域,咱们华家的西凉铁骑,以后就都得你一个人扛着了。”
“你不会没关系,龙婆会教你,只可惜爹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中年男子闭上眼睛,最后道:“我累了……想你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