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庚也帮着劝道:“差事是做不完的,你不要把什么事儿都揽下来,把自己累得够呛。不重要的事儿都扔给下头的人去做,你且把把关就好,看看辛先生不就是这样的。”
辛一来就特别会指挥人,自从进了工部,手底下那些人被他指挥得团团转,起初还很有些意见,时不时地发点牢骚,后来却一个个都充满了干劲,为什么,还不都是因为跟着辛一来又肉吃。自辛一来任工部右侍郎后,工部衙门从上到下谁不沾光,虽说各级官员有相对的俸禄,可抵不住人辛一来的名头多,一会儿奖金,一会儿津贴,一会儿又加班补助,除了白花花的银子外还有年节时的各种粮油点心,零零总总加起来,倒比他们的俸禄还要高上许多。
瑞禾苦笑,“我也想啊,可问题是我爹手底下全是得用的人,我就是个孤家寡人,也就石墨能偶尔帮我抄抄书,我还担心他的字太难看。”石墨是瑞禾的书童,才十三岁,是宏叔的外孙,他读书时间不长,字虽然认得不少,可写出来的东西却实在见不得人。
徐庚笑着摇头,“上头可说了非要你什么时候把这些东西都处理完?若是没说,你着什么急?我还不知道翰林院里那些人的做派,你做得快了活儿就多,你要是做得慢,人家也不催。翰林院里一派清闲,谁像你这样忙得脚不沾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户部当差呢。”六部中就属户部出了名的忙,领头的钟尚书还厉害得很,底下人忙得发晕也不敢抱怨半句。
瑞禾被他们俩这么一劝,态度终于松动了些,玳珍见状,赶紧伸手将他从椅子上拖了出来,“择日不如撞日,索性就今天吧。要不然,等到你下回沐休还不知道要多久呢。”
事情就此订下,徐庚立刻派人去给霍奇送信,让他把自家闺女带出来。霍奇是个爽快脾气,也不抱怨他们通知得太突然,当即便招呼闺女换衣服出门。
“去哪儿?”霍家大娘子默君狐疑地问:“怎么突然要出去,阿爹也不事先跟我说一声。”
“就是出去散散心。”霍奇不想把相看亲事的事儿告诉女儿,生怕这桩婚事不成害得她心里头不自然,“我不是见你成天闷在府里,怕你憋坏了吗,正巧听太子殿下说城外的退思园里开了早菊,所以才带你出去走走。”
霍家大娘子这才欢喜起来,脸上顿时鲜活,“要出城,那我们骑马吗?”
霍奇见女儿眼睛亮晶晶的,一脸期待,到底还是没拒绝,“骑马就骑马,把你那匹小红马牵出来。”算了算了,管他相得上相不上,自己女儿高兴才是最重要的。
霍家大娘子得到肯定回答,高兴地欢呼一声,一面吩咐侍女去牵马,一面又急急忙忙地回屋换上了大红色劲装,“好看吗?”大娘子得意地转了一圈,接过侍女送上来的马鞭,潇洒出门。
父女二人才将将出府,府里的两位太太立刻就得了信,火急火燎地跑到霍家老太太面前去告状,“……这才回来几天,屋里的板凳都还没坐热呢就出去了,还骑着马,哪里像正经人家的千金闺秀,这要是传出去可要怎么说亲哦。”
“可不是,大伯还提那么多条件,不许这样不许那样的。这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们,谁家里不是妻妾成群,只要敬着正室不就是了,怎么就不能嫁了呢?又不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哪有那么多讲究。”
“大娘子再这么拖下去眼看着就十八了,都成老姑娘了,以后说亲愈发地不容易。大伯不着急,可我们着急啊,我们家二娘才比大娘子小了半岁,总不能被她一直拖着吧……”
霍老太太终于听不下去了,不耐烦地反驳道:“二娘不是都已经定了亲了,着急什么?谁家不是巴巴地盼着能多养闺女几年,晚些出嫁,偏你火急火燎,不晓得的还以为二娘急着嫁人呢。”
二太太顿时噎住,三太太见状连忙打圆场道:“二嫂也是为了大娘子着想。娘您不知道,自从接到大伯送来的信,儿媳和二嫂没少出去张罗,就盼着能给大娘子找个好归宿。可是我们找了那么多人家,偏生大伯一家也瞧不上,还抱怨说人家家风不正,这哪是说亲,简直比给公主挑驸马还难呢。”
霍老太太不悦,“老大也没说错,看看你们俩挑的都是些什么人,哪有一个上得了台面的。别人且不说,你娘家那大侄子是什么人你自己不知道吗,二十多岁的人了半点出息没有,成天地吃喝嫖赌,这样的人也敢往老大面前送,这不是自己讨骂吗?一个个倒是知道给自己女儿挑个好女婿,怎么一到了大娘子头上,这样的人也成了好人家?”
三太太被她骂得一脸通红,连大气都不敢出了,二太太委屈地帮腔,“大娘子是我们亲侄女,谁不想替她说门好亲事。可这四角俱全的人家是那么好找的吗,大娘子又是丧母长女,乃五不娶之首,人家一听说这个都躲得远远的,压根儿就不让我们有机会开口。”
霍老太太横了她一眼,冷冷道:“好了,大娘子的婚事以后不用你们俩操心,我来帮她找。我就不信了,这京城里就找不出一门好亲事。”
三太太似笑非笑地道:“要说好人家自然是有的,就比如辛府的大郎,今年的新科状元,不论家世才情,人品相貌无一不是上上之选,整个京城他要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了。母亲若有心,倒是可以寻人去他们家说一说。大娘子要是能嫁进辛家,大伯一定没意见。”
她这几乎就是在嘲讽霍奇异想天开了,辛瑞禾在京城的行情谁不知道,多少人想与辛府结亲都被黄氏轻飘飘地打了回来,三太太就盼着霍老太太被黄氏折一回面子,也好让她看清现实,别再把精力放在大娘子身上了。有这操心的工夫,倒不如替她家三娘多打算打算。
霍老太太没理她,端起茶杯把二人打发了出去。
等她们一走,霍老太太这才生气地把茶杯往桌上一扔,怒气冲冲地道:“还是做长辈的,一个两个都没安好心。不就是记恨当年老大媳妇样样比她们强,压得她们抬不起头来么,这都多少年了,现在居然趁机在大娘子的婚事上做手脚,这可是推那丫头去火坑啊。”
一旁伺候的嬷嬷低声劝道:“老太太可千万别动气,您要是气着了,谁替大娘子做主啊?大爷一个大男人又不好出面去说亲,一切都得看您呢。”
霍老太太也知道这道理,只是到底心气儿不顺,牢骚道:“老大也是的,嫁个女儿倒比陛下挑驸马还讲究,我去哪里给他找个样样俱全的女婿?像辛家大郎的少年人京城里能有几个,就算有,那也是根被人盯得死死的肉骨头,大娘子不论家世才情,还是相貌气度,哪能跟那些公侯千金比。”
虽然发着牢骚,可该做的事儿还是得去做,霍老太太想了想,又问:“前儿城阳长公主不是送了帖子过来请我去赏花的,你去回个信,就说到时候一定到。”
这边霍老太太正忧心着孙女的婚事,霍奇那厢已经领着女儿一骑快马出了城门。
退思园是钟阁老家的别院,这里原本是太宗皇帝赏赐给钟家先辈的,足足有近百亩地大,经过数代人的修葺,现在已经成了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别院。钟家也不敝帚自珍,每月初一十五都对外开放,当然,若是钟家相熟的朋友,平日里也能进去转一转。
霍奇父女一路策马到了退思园西门,门口却没人,霍奇敲了半天的门竟无人应答。
看着女儿狐疑的目光,霍奇有些尴尬,“这个……或许是阿爹我弄错了地方。”太子殿下派来的人是怎么说的来着,他当时有点太得意忘形了,就听见了退思园三个字,别的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真是太丢人了。
对于霍奇的这种乌龙,霍默君一点也不奇怪,淡定地问:“那我们换个门进去?”
霍奇使劲儿点头,“要不去北门看看,那边似乎是园子的正门。”
于是父女俩又策马回头往北门方向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