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这一刻流逝得是如此缓慢,漫长的煎熬足以令人发狂。
曹满和阿亮仿若置身在水深火热中一样,心里有着千百只蚂蚁爬过,但身体却不能有一丝的动静。
沉默是命,出声就死,这条戒律就像黑白无常的铁链,谁敢破戒一锁魂链套上直接拉向黄泉路,人也好,牲口也罢,谁也不例外,即便是徘徊在阴阳两界的不死怪物,也一视同仁。
对了,还有老怪!
几乎隐忍不住的曹满和阿亮眼珠异彩闪烁,带着灼热的目光齐刷刷投向了依旧看着驳壳枪发呆的老怪。
动啊,你倒是动啊!一个老怪发哪门子的呆?又不是呆头僵,曹爷其他不求,就求你动一个!
曹满心里咆哮着。
响啊,你倒是响啊!老怪玩哪门子的深沉,哥不求你弄出惊天动地的响声,就求你抓个头皮挠挠痒,不行的话,放个屁也可以,大小都成!
阿亮心里呐喊着。
咆哮也好,呐喊也罢,俩货望眼欲穿就盼着老怪弄出动静来,谁知半晌过后,老怪如故,依旧直溜溜的站在原地,看着那把驳壳枪出神。
去你大爷的呆头僵!
俩货心中怒骂一声,气得鼻子喷烟,眼中带火。
这不诚心为难人嘛,不仅为难人,还为难驴子!
不让老怪动的时候,管你如何求神拜佛,老怪不少动,动不要紧,还又凶又猛,那吓人劲儿,够喝一大壶老酒。
想让老怪动弹的时候,靠,对方装清高、玩深沉,这不搞事嘛!
老怪不动,曹满和阿亮更不敢动,只是俩货的大腚实在难受,一个想舔一个想扭,那滋味劲甭提多么带劲儿,折磨得俩货挠心挠肺挠骨头,骂天骂地骂老怪。
就在俩货快要到达极限的时候,忽然,老怪动了!
曹满精神一振,目光一扫阿亮,亮子,别翻驴唇了,有戏!
阿亮继续翻着驴唇,不用你提醒,哥看着呢。
老怪拿着手枪抬了起来,动作缓慢不说,还不带一丝的响动,抬了一会儿,又收了回去。
俩货一阵泄气,贼老怪,扭扭捏捏像个老娘们,你倒是拿出点老怪的气势出来,来声嘎嘣脆行不?
还真灵验,老怪手臂一动,再次抬起了手枪,似乎是摸索到了什么,握枪的姿势跟刚才完全不同,刚才是整个儿握住驳壳枪,枪口对着自己,现在不仅枪口对向了前方,尖利的手指直接抠在了扳机上。
抠,抠,抠......
曹满和阿亮不约而同的在心里呐喊了起来,脖子眼痒得就想吼上那么两嗓子。
皇天不负有心人,老怪手指一动,终于扣动了扳机,可惜手枪里早已没有了子弹,只发出了一声空洞的声响。
即便如此,隐藏在石窟窿里的弩箭纷纷掉头,再次把锋利箭头对准了老怪。
曹满阿亮如释重负,绷紧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些许,刚才被千百只弩箭瞄准的滋味可不好受,如芒背刺一般,现在想来还心有余悸。
目光再次投了过去,本以为老怪会接着抠动扳机,谁知老怪尸爪用力一捏,直接把手中的驳壳枪捏成了一坨铁球,捏动间倒是也弄出了响动,只是声音不大,并没有触动弩箭的发射。
不远处,俩货闷气的轻晃着脑袋,泄气中加着沮丧,看来想要触发机关,必须弄出更大的响动,可咋弄呢?
忽然曹满眼神犀利的一动,目光看向了身旁的的阿亮,目光交流,亮子,不能这么便宜老怪,既然不能大锅焖王八,就让他来个万箭穿心,射死他!
阿亮点头,耗子,这主意不错,哥举四蹄响应,可是咋做到呢?
曹满脸上带出了坏笑,山人自有妙计,等着瞧好吧!
尽量放缓自己的动作,曹满轻轻抬起手臂,伸向了阿亮挂着的背包。
摸索一阵,曹满摸出了一盒罐头,看了两眼又放了回去......
阿亮气得真想一口老牙咬在曹满的脑袋上,你个死耗子,死性不改,忘了之前飙黄汤的滋味了吗?就这害人的罐头,还不趁早丢出去!
曹满贱兮兮的一笑,不是爷爷好了疮疤忘了疼,而是罐头没问题,有问题的是粘在上面的尸油,洗吧洗吧还能吃,做人要勤俭节约,要爱惜食物。
阿亮头冒黑线,去你老娘的洗吧洗吧,还爱惜食物呢,就你这吃货,没有你不敢下嘴的的东西!
又摸索了一下,曹满谨慎的摸出了那只捡来的水壶,放在手里掂量一下,满意的点点头。
把水壶对准还在走神的老怪,曹满心中喊一声“看法宝!”手往上扬,半空中水壶划出一道抛物线,飞向了老怪。
曹满阿亮抑制着兴奋躁动的心情,目光随着水壶移动着,就等着落地后的万箭齐发,谁知......
正当水壶从老怪身前落下之际,突兀尸爪一伸,把水壶牢牢的抓紧在手中,动作轻巧不说,几乎连点响声都没弄出。
当即曹满张大了嘴巴阿亮拉长了驴脸,俩货鼓着眼珠神色呆滞,老怪接绣球?不,是接水壶,多稀罕,咋不抱石头冲天呢?真是岂有此理!
曹满除了惊讶,更多的还是不舍,不是舍不得水壶,而是舍不得他的罐头。
现在好,没了水壶就要找新的东西代替,还是能弄出响动的东西,响动还不能小,要落地有声铿锵有力的那种,不丢罐头难道丢手电或是电池又或是弹夹吗?
手电必须用来照明,电池是为了补充电量,至于弹夹,曹满身上还挂着一把驳壳枪,这叫双枪无敌手,双枪才够范,单一把手枪,不够气势。
其他东西不是没有,但是不够分量,扔了也白扔,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罐头又要亲手扔掉,曹满肉疼心更疼,疼得肚囊忍不住都要开始打鸣。
算咯,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舍不得罐头射不死老怪,为了小命,就是割肉也不能含糊。
曹满恨气的一咬槽牙,伸手摸向了背包,可手还没摸进包里,对面站立的老怪突然把手一抬,就见半空中一道寒光闪烁而至,顺着曹满和阿亮之间的空隙飞驰而去,好似股小风吹乱了曹满的卷卷毛,吹动了阿亮的卷卷鬃。
啥情况?
俩货对视一眼,都没看清刚才飞驰而过的东西,直到身后传来一阵落地的轰响,随即万箭齐发,千百支弩箭仿若飞蝗蔽日般朝着声响传来的地方飞射过去。
几个眨眼的工夫后,当破空的箭矢声归于宁寂,俩货回头望去,不由得心惊胆寒,远处的地面上插满了密密麻麻的弩箭,即便是坚硬的石子路也被射了个千疮百孔,场面何等的震撼。
又是一阵铁链搅动的声响回荡在寂静的蛇道中,墙壁上的石窟窿里,一根根锋利的弩箭再次冒了头,箭尖发出了点点森寒的绿芒。
不等俩货从震撼的一幕中回魂,老怪手里捏着水壶浑身抖动了起来。
好在曹满眼尖,不过眼角的余光一瞥就发现了老怪的意图,当即头皮一阵发麻,寒意顺着脑门顶窜到了尾椎骨,所到之处鸡皮疙瘩乱冒。
这时阿亮也察觉到了,驴鬃当即炸毛,若非有驴舌当舌垫,上下老牙非打响成了一片。
直到现在俩货才明白刚才飞驰过去的是啥东西,正是此前被老怪捏成了铁球的驳壳枪。
看着尸爪里的水壶,曹满冒了小汗阿亮夹紧尾巴,老大靠着老二,老二依偎着老大,嘴苦心更苦。
老怪依旧颤抖着身体,并非发了羊癫疯,而是一种疯狂激动的表现,似乎刚才的万箭齐发引起了它的兴趣,这会儿正兴奋的想要再来一次。
抓着水壶的尸爪渐渐抬高,曹满和阿亮的心也逐渐升高,苦巴巴的四目盯着水壶,眼眶里满满都是泪水。
等等......
曹满用力眨了眨眼睛,挤出几滴泪水后脑子灵光一闪,有了主意。
就见他动作轻缓的比了个抛投的姿势,比划完后又来了一次,还不放心,再一次认真比划了起来。
无聊滑稽的姿势直接换来了阿亮的一阵白眼,若非场合不合适,阿亮早打哈哈嘲讽几声,只是现在......
耗子,脑子被门夹了还是被哥踢了?是嫌我们死的不够快,故意挑衅老怪扔水壶吗?
曹满回眼一瞪,懂个球,这叫依葫芦画瓢,没看见老怪心智单纯,之前会模仿我开枪的动作吗?现在我让他模仿我扔水壶的姿势,只要能够做到......
阿亮精神一振,立刻明白了曹满的意思,学着样抬起蹄子,跟曹满一起比划着抛投的姿势。
还别说,俩货同时这么一划拉,真的引来了老怪的注意,出神的看了那么一会儿,也开始学着抬动尸爪,有一下没一下的在那上下挥动着。
只可惜晃动的那只尸爪并没有拿着水壶,而且来回抛动几下后也渐渐失去了耐心。
曹满眼神一瞅阿亮,目光交流,亮子,换右手!
阿亮反应挺快,当即右蹄换左蹄开始比划了起来,只是......
喂!耗子,搞清楚,哥就只有蹄子没有手,下回可要记着点,否则哥赏你一蹄子。
俩货换了右手和右蹄接着比划起来,曹满最认真,每个动作一丝不苟,阿亮最卖力,举着右蹄来回晃动,回头想想,一头驴子能做到这一步,真是难为了这头牲口。
阿亮内心苦闷,形势比驴强,哥不做就要变刺猬,逼驴上树,哥......认了。
正待不耐烦的老怪一瞅俩货换了动作,黑色的长舌卷巴两下来了兴致,换成拿着水壶的那只尸爪有模有样的比划了起来,就是动作很是轻缓,没能把手中的水壶抛起来。
曹满回头对着阿亮再次抛出了犀利的眼神,亮子,关键的时刻到了,打起精神来,我们用力抛!
阿亮点点头,抛吧,抛吧,抛完了水壶好舔大腚,都这半天的时间了,哥的大腚都快蔫了,再不舔一舔,对得起哥的大腚吗?
俩货加快了上抛的动作,老怪学模学样也加快了动作,也就两下,手里的水壶就被抛向了半空。
摔,摔,摔......
一见此景,曹满和阿亮激动得全身颤抖,一个握紧了双拳,拳头都能攥出水花,一个咬紧了老牙,老牙都能崩裂了,就等着激动人心的那一刻到来。
半空中,水壶颠倒着个儿来回转动着,眼看就要从老怪的身前坠落,尸爪一动,稳稳接在了手中。
我去......
沮丧的埋怨声同时在俩货的心中响起。
贼老怪,好啥不学,学接水壶,你丫的还能再夸张点吗?
对了......
曹满灵光再次一闪,转头对着阿亮使个眼色,亮子,别再上抛了,我们下摔!
这时候阿亮还没从刚才的沮丧中打起精神来,苦巴着驴脸,翻着驴唇正在那无声的抗议着。
翻你大爷的驴唇,给我打起精神来,成败在此一举!
曹满双手比划几下,总算提起了驴子的干劲。
俩货对视一眼,随后保持动作的一致,同时比划起了下摔的动作,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双手双蹄一起用上,高抬手蹄狠下摔,再次抬起再下落,远远看去,好似虔诚的教徒在那参拜大礼似的,就差一样,磕头趴地。
老怪瞅着稀罕,不由自主的跟着也做了起来,高抬尸爪,这个没问题,凭那干瘦高挑的身高,可以摸着天,问题在于下摔这个姿势......
等到老怪摸了天,接着双爪朝下落去的时候,水壶滑落而下,“镗镗......”一阵落地的响动顿时打破了四外的寂静。
几乎声响发出的瞬间,强弓硬弩万箭齐发,箭矢飞羽凌空射来,眨眼不到,老怪便被射了个万箭穿身,全身上下到处插着锋利的弩箭。
漂亮......
俩货心头欢声雷动,要不是有着声音的限制,这一刻曹满非抱着阿亮的驴脸啃一下不可;若非不能出声,这会儿阿亮非热情的用它那条驴舌,吸溜吸溜对着曹满的脸蛋舔个不停。
当最后一根弩箭射中老怪,四周再次响起了铁链搅动的声响,之后便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曹满和阿亮怀着激动兴奋的心情,打眼仔细瞅了瞅好似个稻草人的老怪,俩货无声一笑,该,这就叫报应,活该变刺猬......
突然,插满箭矢的老怪身子动了一下,俩货眉头同时一挑。
不会吧,这样都没死了?
老怪又动了两下,俩货的眉头不由自主挑两下,心脏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