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子,亮子你在哪?”
稍微缓了一下,曹满焦急的呼喊起来,喊声回荡在残破的古殿中,许久过后却无丝毫的回应。
“糟了,该不会是......”
想起刚才的情形,曹满心如火焚,急忙从落满碎石泥土的地上爬了起来。
刚站稳,脑海中一片昏暗,身子栽晃两下,曹满靠在身后的石壁上粗重的喘着气息。
爆炸的冲击十分可怕,到现在体内依旧气血翻腾,带着甜味的恶心一阵阵涌向喉头,如果不尽力压制着作呕之感,相信此刻非再次吐血不可。
好一会儿,当不适感舒缓一些,曹满便急着朝前赶去,一路上他左顾右盼寻找着阿亮的踪迹,嘶哑的呼喊一声接着一声。
来到巨齿石门的下方,那堆堵住入口的石堆早已轰然倒塌,露出了一个黑乎乎洞口,狰狞诡异,仿若一张巨口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曹满很想爬进洞口一看究竟,但此刻心系阿亮无暇分心,只能匆匆瞥了一眼洞内黑沉的环境,便急匆匆的在四周寻觅了起来。
“阿亮,死没死?没死给老子出声气!”寻找几番无果,曹满忍不住用粗语暴喝了起来。
“死驴子,臭驴子,你逞哪门子的能耐?老子天生地养,自有天地保佑,要你多事来救我?你给我出来,没死给我滚出来!”
话虽难听,粗口恶语,但话声中却充满了悲痛的心情和无奈的痛苦,没喊几声,曹满泪水夺眶,蹲在碎石堆上嚎啕了起来。
哭声悲泣,杀猪般的残嚎也不过如此,哭声惨烈,数九严冬的寒风也不在乎于此......
“簌簌.......”
忽然几声细小的响动惊动了哭得正欢的曹满,他急忙扭头一看,啥也没有,擦擦鼻涕,曹满转回头接着抹泪去了。
“簌簌......”
又是几声响动传来,听声儿似乎还是从身后传来的,曹满一愣,随后再次回头看去,依旧没啥动静。
这一次曹满没有急着转回身,而是各位认真的观察着,可看来看去,看去看来,四周除了石块就是土疙瘩,除此之外还有弥漫着的灰尘,其他就没了。
可响声从哪冒出来的呢?
难道是从洞窟上方落下的?不会,声响明明是从地上传来的,不像是掉落时发出的响动,再说声音不大,很细小,真要是落石的话,肯定会更加响亮。
问题是地上没有任何的变化,连只小虫都不见,何来的响动?除非是......
红巫荼没死,又或是石疙瘩阴魂不散,被埋在石头还不安生。
想到这曹满猛打一个激灵,神色顿时紧张了起来。
“呼呼呼......”
突兀一阵阴风刮起,阴冷的寒风冰冷刺骨,顺着洞口倒灌出来,曹满猝防不及,被吹了个透体冰凉。
本就神经紧张的曹满被这股阴风刮得毛发倒竖,鸡皮疙瘩抖落一地,一声尖锐的婆娘叫,身子轻巧灵活的朝后跳去。
刚一落脚,带着凄惨的吼叫声从脚下响起,曹满仿若惊弓之鸟,再次蹦跶而起,半空中不忘来个高难度的鹞子翻身,这才险险落下。
只是落地时腿脚不太利索,脚下一滑扑通屁股着地。
“嘶......”
曹满疼得倒吸凉风,后臀肉再厚也架不住这般辗轧,特别是身上还背着那口王八铁锅,分量能轻吗?
不过这些都是小问题,关键在于刚才是何妖孽发出的残嚎,听上去撕心裂肺,很是骇人,似驴叫像猪吼......
“驴叫......亮子?”曹满心头一动,随后激动了起来。
“亮子,是你吗亮子!”曹满转身趴地上边叫喊边寻找了起来。
果不其然,当他来回找了足足十八遍后,最后发现了那颗好似个土疙瘩的驴脑袋,好在驴眼鼓得溜圆,眼神带着嗖嗖的杀气,否则还真有些难以发现。
曹满开心的冲了上去,正打算抱住驴头嘘寒问暖一番,谁知阿亮毫不领情的把嘴张开......
“亮子,几个意思?”看着被咬中的手臂,曹满满腔的喜悦化为了蹭蹭渐长的火苗。
阿亮鼻孔一喷,扬起了一地的土灰。
几个意思?亮哥就一个意思,你踩哥的驴头作甚?
“撒嘴。”曹满还算平和的说道。
阿亮目光凌厉的一闪,撒你大头!亮哥拼死拼活的救你,你倒好,狼心狗肺,踩亮哥的脑袋,我碎了你的狗爪。
“再问一遍,你撒不撒嘴?”
曹满渐渐没了耐心,主要是被咬得太疼了,牙印沾着土灰和口水,黏糊糊脏兮兮,又疼还不干净。
撒你哥!今儿个不给亮哥跪地认错,哥绝不撒口!
曹满点点头,牲口而已,软的不行就必须抄硬货,甩几老拳一准乖的像小媳妇。
举起老拳,曹满心念一软,迟迟砸不下去。也难怪,驴子是为了救他才舍身赴险,最后还被他踩了脑袋,要是动手的话岂不成了忘恩负义之徒了?
可不动手的话手臂咋办?总不能一直被这么咬着吧,火辣辣的挺疼,咬断了谁负责,即便没断,破了口子流了血,不糟心吗?
“簌簌......”
响动又一次传来,而且比起上两次,声音明显变大了不少。
曹满为之一惊,顾不上被咬着的手臂问向阿亮:“亮子,声响是你弄出来的吧?”
阿亮无辜的摇摇脑袋,拉扯中疼得曹满吸溜两声。
“明明就是从你身下传来的,不是你弄的,难道是......”
说到这,不仅曹满脸色凝重了起来,阿亮同样也感到了一丝惊慌,一人一驴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了身下。
“簌簌......”
视线中,地上的碎石明显往上弹动了几下,随后又恢复了平静。
诡异,十分诡异,除非下面藏着什么东西,否则不可能会有这般动静。
惊恐中曹满忘记了手臂上的疼痛,阿亮也忘了撒嘴,相反咬得更紧了。
人头驴脑不由自主的往地面上又凑近了不少,近得几乎碰到了地面,目光一寸不离的扫视周围,生怕落下什么一样。
半晌过后,地面安静如故,曹满阿亮屏气凝神,丝毫不敢大意。
又过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动静,阿亮长出一口驴气,终于撒开了牙口,这时候曹满才察觉到几乎麻痹了的手臂,飕飕的麻疼顺着膀子快速窜到了身上,疼的他龇牙咧嘴,换手给驴脑袋上就是一下。
捶打的力道虽然不重,却激怒了本就怨气满满的阿亮,眼中寒光一闪,张开的驴嘴槽牙霍霍,目标对准了曹满捶打的那只膀子。
阿亮野性十足,驴气盖地,该下嘴的时候绝不含糊,然而等它满嘴大槽牙刚咬出去的时候,突然间地面上的泥石往上一喷,随即巫荼那张赤红的鬼脸从下面冒了出来。
这下乐子来了,阿亮的槽牙没咬到曹满的膀子,正正咬在了巫荼外露着的獠牙上,咔嚓一下,火星子冒出,阿亮疼得老牙好悬崩断,嗷一嗓子,埋在土灰中的身子利索的蹦跶了出来。
曹满又惊又怕,惊怕中还夹杂着一丝好笑,复杂的情绪害得他乱了方寸,不知究竟是该感到恐惧还是该感到可笑呢?
露出半张鬼脸的巫荼面目可憎,碎纹密布,铜铃大的红眼珠子散发着摄人的阴气,唯独那颗被咬断了的獠牙显得格外滑稽,直接破坏了此刻惊恐悚栗的气氛。
要说阿亮也真够狠点,一嘴下去丝毫不留情面,否则怎么可能咬断巫荼的獠牙?
不过话说回来,若非巫荼的獠牙已经伤痕累累、裂纹密布,就凭阿亮的牙口,别说啃一口,恐怕天天抱着啃也未必能咬断。
曹满吓趴在地,浑身颤抖个不停,面对恐怖如斯的石鬼巫荼,他根本提不起一丝的斗志和勇气。
阿亮不同,松动的槽牙带来的痛苦代替了所有的恐惧,唯一的念头就只有蹦跶,蹦跶的越欢,牙口的痛苦就越轻,为了减轻疼痛,阿亮满地又蹦又窜,蹄子踏得嗒嗒直响。
来回蹦跶几下,不偏不倚跳到了巫荼的鬼脸上,阿亮哪顾得上什么鬼脸不鬼脸,一顿猛踩,解恨又解痛,直到松动的老牙没那么疼了,它这才安生了下来。
曹满瞪大双眼几乎看傻了,好个驴子,胆肥气壮,敢把红荼荼的鬼脸踩成碎渣,前无古驴后无来者。
阿亮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这会儿正甩着脑袋,驴唇上下翻动着,一副饱受痛苦的模样,直到看见曹满对它竖起了大指,阿亮眼神一凶,想都不想张嘴咬了过去。
“亮子,疯了?没看见我是在夸你吗?”曹满害怕的把手一收惊喊了起来。
夸你大爷!真当驴爷吃素的不成?敢用指头鄙视爷爷,驴爷断了你的手指指!
忘了,驴爷真的是吃素,那又咋样?一样碎你手指指!
下嘴没咬到,牙口触碰了患处,阿亮嗷的一声兽吼,开始了第二轮蹦跶,哒哒哒驴蹄踏了个酣畅。
偏巧这时候地面的泥石松动,巫荼另半张鬼脸从下面露了出来,没等发威,驴蹄连续踩踏,几个眨眼,伴随着碎石炸开的响动,好端端半张鬼脸再次粉碎。
曹满吧唧几下滋味,明白了一个道理,有福牲口不用愁,无福之人跑断肠,若想改气运,跟着牲口转,鞍前驴后伺候到,驴气加身霉运散。
可不是,阿亮随便跺几蹄子都能让红荼荼碎脸飞魂,这份气运洪福齐天,不跟它跟谁?
当即曹满带着春风和煦般的笑容迎了上来,捶背捏腿梳驴毛,一番伺候倒把阿亮给闹了个懵头怵脑。
耗子,吃错药了还是脑壳坏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去,帮亮哥揉揉牙,瞧把哥疼得刺溜刺溜带着抽儿。
曹满心领神会,轻手慢揉,揉的阿亮神魂通透,眼睛都快眯成了缝。
哟!不错嘛,糙手绣花,功夫一流,来,帮亮哥捶捶腿,力道重点,否则不带劲。
曹满转身双拳嗒嗒,拍打着驴腿。
嚯!能文能武,这手法从哪学来的,够劲道,够舒爽,够够够!
曹满腼腆的一笑,以前在婆娘身上练出来的,练不好可是要跪搓衣板吃跳脚米线。
阿亮满意的点点头,再给亮哥来个全身按摩,做好了亮哥赏你豆瓜吃。
曹满爽快的点头答应,只是豆瓜吃多了屁多,好在味儿淡,不冲鼻。
在曹满精心的伺候下,阿亮趴在地上伸直了驴腿,眯缝着驴眼,舌头都耷拉在地,那模样,简直爽到了骨头缝。
好一会儿,曹满满头热汗蹲在了一旁,未曾开口先笑了个百花齐放。
“亮兄,你看时间也不早了,下一步我们该如何行动?”
阿亮意犹未尽的抬起半个脑袋,眼神瞅瞅黑森森的洞窟,又看看破殿的入口,很快有了决定。
站起身来,阿亮迈着慢悠悠的步伐朝破殿外走去。
“亮兄,不管虎爷他们了吗?”曹满有些发急的问道。
阿亮停下蹄子踌躇了一下,驴脑袋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段虎的黑脸,萧镇山的大亮蛋,顿时打了一个激灵。
黑脸没好货,好货不黑脸,亮哥又不是棒槌,闲来无事找黑脸玩,不去!
转身正要离开,曹满的话又来了,“阿妹和寒大叔可都还在里面呢,现在生死未卜,作为爷们,我们可不能见死不救。”
这句话杀伤力十足,一下就戳中了阿亮的心窝,朋友也好,主人也罢,虎千斤和寒岳无异于阿亮的亲人,亲人有难怎能袖手旁观,真要如此绝情的话,还算个驴爷们真驴汉吗?传出去都臊脸,臊脸加丢脸。
想到这,阿亮勉为其难转回了身子,可一看那处裂开的巨口,里面黑乎乎的往外倒灌阴气寒风,当即小心脏又悬了起来。
出于天生的警觉,阿亮感到洞口里面一定会发生可怕的事情,程度比石旮沓巫荼还可怕,真要进去,万一......
迈出的驴蹄有些僵硬,一边是凶险的地陵,危机四伏,一边是广阔的天地,舒畅惬意;一边是生命的威胁,一边是道德的束缚......
理智和冲动这对兄弟在阿亮不大的驴脑袋里激战在了一起,矛盾复杂的心情使得驴子进退两难。
阿亮的心思曹满不懂,主要是太过复杂,这时候他见驴子转了身,很明显是要进洞的意思,当即哈哈一笑,大巴掌习惯的拍在了驴臀上。
“哈哈,好样的亮兄,小耗没看错你,是个爷们!”
曹满习惯性的一拍,阿亮同样习惯性的往前跑去,等跑到了洞口这才回魂。
娘的,耗子你想害亮哥吗?
阿亮怒打鼻响,正想发火,猛然间头顶上方传来一阵异响,抬头看去,一直站立未动的黑巫荼此刻居然翻动着怪眼,目光残暴的看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