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洛青山主峰山势不算陡峭,但山路却极为绵长——山径悠悠,薄雾绵绵,窄窄的山路时而出现,时而又隐没在了林间,抬头远看的话,还真如登天之梯一般。
从此山的卖相上说……这洛青山还真有几分仙山模样!
循这一团山岳之气,越泽风行在山间。
在山岳之气的指引下,越泽风时而行在路上,时而攀缘林间,只是盏茶时分,他就离了寻常采药人的路径,径自转过一个山弯——待他重出林间之时,赫然是一条新的山路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眼见着山岳之气颇有欢愉之意,越泽风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出所料的话,这里就是去往那洛青门的真正道路了吧?
回头看时,越泽风发现脚下就是此路之初——从山脚下到这,越泽风没见到什么守山法阵,也没遭遇什么心劫试炼,洛青门的入门之路看起来就是这么一段无源之路。
这倒是随便了点。
越泽风前世拜会过大小宗门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这洛青门的入门之路简直是排名前五的寒碜——除了那几个顶有名的破落宗门之外,哪个宗门不给自家山门捯饬得仙气盎然?
洛青门这副模样还能维列栾州正道?
若是洛青门不入正道,自己来着岂不是浪费时间?
思及此处,拾阶而上的越泽风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但越泽风随即就释然了——既来之,则安之,既来洛青山,又岂有半途而废之理?
患得患失,岂不又和上世一般了?
果然,当越泽风行至半途时,山路一转,路旁的一方巨碑将他满腔疑惑直接打消殆尽。
这方巨碑高约八尺,长有丈二,其材质乍看好似青金石,细看时却温润如玉,几不可辨,偌大碑上,一左一右镌刻着两个大字——“洛青”!
洛青二字殷红如血,不染纤尘,笔锋如剑,字形如龙,可怖的金锐之气呼之欲出,越泽风抬眼看时甚至双目都为之刺痛!
好字!
书写着两个字的人修为可称深不可测!
更妙的是,这方巨碑不是端端正正立在路旁的——碑左侧略微向下沉了数分,而且整个碑都仿佛向后倾倒一般,看起来就如同从山头上径直抛下来的一般!
有了这方碑,洛青山的山门可与寒碜无关了,甚至不仅不寒碜,还完全能够称得上是大气逼人。
这下越泽风再不迟疑,他散了山岳之气,脚下步伐加快,沿着脚下之路,径往山门而去。
在整整三个时辰之后,太阳已然偏西,越泽风终于来到了洛青门的山门之外。
与半山上那方巨碑相比,洛青山门倒显得朴实不少——三支树干一横两纵,上面挂了块木制匾额,上书三个大字“洛青门”。
山门之中,几行屋舍青砖绿瓦,看起来却和个寻常村落有几分相似。
来到山门之前,越泽风清清自己的嗓子,暗暗掐了个巽字诀。
“后学越泽风,寻仙无路,偶入山门!”
声随风去,话音未落,一个苍老的声音就从山门之中悠悠传了出来。
“能至山中即是有缘——还请入山门一见。”
……………………
入了山门是一方院落,院中青石铺地,茅檐低下,早有一翠衣女子在等在檐下,见越泽风来了,她笑盈盈上前,引他入了正房之中。
还未询问翠衣女姓名,越泽风就已经来到了正房客室之中。
主位上,一位皂衣老者端坐当中,此人须发皆白,却无半点褶皱——虽然端坐,但也能看出他身材高过常人,眼见着越泽风进了屋子,他率先发声。
“栾州仙门众多,各有所长,每逢年节,自有开山收徒之时,而我洛青门不求道通,不结仙缘,如今已是十七年无人入山修仙了,敢问小哥,既有寻仙之意,为何不去那香火鼎盛之处,反寻到我这破落山门里来了?”
“先生明鉴。”听到这番疑惑,越泽风当即叉手施礼,“小子贫寒,无亲无挂,本在上良城中酒肆做工营生,虚度余生,后于三岔河口,亲见大能之士剑斩恶蛟,心甚慕之,本欲寻七黎宗,可惜无人引荐,这才遍访山川。”
“修行一道,其诚最贵。”听越泽风这么说,老者却冷哼了一声,“此山虽无护山法阵,但也是路从无处生,寻常之人又怎能得入山门?”
“末微技俩而已。”察觉到了老者的不悦之色,越泽风却面露笑意,“山岳之气,纵是肉体凡胎也是可见,呼而使之,这才侥幸寻得山门。”
听越泽风这么说,老者微微眯起了双眼,在打量一番之后,他终于勉强点了点头。
“看来……你的确尚未筑基——也罢,寻得山门,过了碣石,我就留你在此,洛青道通不续,你却是寻不得长生之法了!”
越泽风再次叉手,面色虽无异色,但心里却惊疑不定了起来——按理说这里掌教之人应是凡人才对,这老者却能一眼看出自己有些修行、尚未筑基?
这眼力可不像是一介凡夫!
“鸾儿,带他去寻个厢房暂居,然后再同他讲讲这山上的规矩。”
眼见着翠衣女子过来给自己引路,就在越泽风打算转身离去之际,他眼角余光却瞥见了老者左手无名指上的一抹青色,心头忽然一动。
无名指,又为功德指、因果指,而无名指上的青色……那意味着大因果。
而身具大因果之人,如果不能了了这份因果,那恐怕只有以命偿因,以身为果了。
这老者有些眼力,但修为却也谈不上多深,只是有些修为之人——而无名指泛青,那因果可不是一般“有些修为”之人能够消解的。
换而言之,依着这份因果,皂衣老者恐怕没多久的寿命了。
至于前世自己所知的那个骗子山门,恐怕是他死后的洛青门。
却不知道那个骗子山门是老者的后人未入修行?还是老者死后有人占了山门广为行骗?
想到这里,越泽风终于心下宽慰了不少,随着那个被称为鸾儿的翠衣女子来到了西侧第二个厢房之中。
“越……”
“越泽风。”
“呃,越大哥。”翠衣女倒是有些自来熟的意思,“爷爷心有挂碍,所以才言语激烈了些。”
“敢问姑娘怎么称呼?”
“我姓武,武鸾——你叫我鸾儿就好。”
“鸾儿姑娘,此番却是我冒昧了些,老人家有些意见却也是正常的。”
“爷爷也是不得已。”武鸾麻利地从塌下拿出了一叠被褥,铺在了榻上,“他只是面上严厉些,等过些时日你再去见他,他就会传你修行的……”
似乎是许久没见外人,武鸾一边收拾着厢房,一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虽然都是些日常琐碎之事,但越泽风却也从中得出了不少有用过东西。
比如说,皂衣老者叫武青,是她的亲爷爷。
再比如说,这洛青山除了这对爷孙外,还有三个弟子,但此时全都出山云游去了。
打开了话匣的武鸾越说越兴奋,直到外面武青咳嗽了几声,她这才念念不舍地朝越泽风施了一礼,离开了房间。
虽然此行和自己预期的出现了不小的偏差,但越泽风看向窗外漫天星斗之时却面露笑意。
这就是……随心而为之意么?
还真的有些趣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