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柘传招了,操控倭寇为襄王助力的人,虽然在魏铭意料之中,但还是让魏铭吃了一惊。
是提督太监苗安。
苗安,一个宫中太监,竟然可以操控海匪倭寇到这等地步,委实让人心惊。
李柘传招认,襄王手里那批被引爆的火器,就是苗安让倭寇和土匪配合,从福建火器营中偷盗而来,转手高价卖给了襄王,有梅九代为安置。而梅九作为买方,还替苗安办了一件要事,那便是伺机刺杀余公。
余公未死,对于倭寇来说,大兴沿海仿佛还有神明护佑,只有余公死去,倭寇才能安心,而苗安和倭寇的交易才更容易达成。所以梅九调查了姜家,安排了假姜绵刺杀余公,幸运的是,刺杀行动在最后关头败露,最终没能成行。
而余公此番果然再一次守护了大兴的沿海,包围了大兴的城池,他老人家加紧督造的火器送往各地,倭寇败下阵来,襄王也无力折腾,大局将定。
李柘传把能说的都说了,“......就是那个苗安,别看他不声不响的,他手里的关系四通八达,他在宫中多年,那些倒了的太监头领的关系,全都陆陆续续拉到了他手里,连佟孝贤那厮走人,苗安也几乎尽数收了佟孝贤的关系!这次襄王造反,他可是出了大力!”
魏铭一阵接一阵地心惊。
苗安前世直到他死去,还活的好好的,俨然成了宫中的常青树,历经三代君王而不倒。
这样的苗安,有手段,有关系,魏铭都不意外,魏铭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要联合倭寇,助力襄王?
真是匪夷所思。
李柘传拉着魏铭喊着,“状元!状元!我把能说的都说了!”事到如今,李柘传也不指望封王了,“太子殿下说要留我一命!状元你可一定要如是禀报太子啊!”
魏铭回头看了他一眼,冷笑了一声,“那是自然。”
留他一命的方式很多,比如流放三千里,永远不得回。这样的惩罚,已经算是轻巧了,或许也是李柘传这一世未曾做过那么多恶的缘故。
只不过,有时候比死能难过的,是落入深渊,活活受罪。
李柘传如何,李葭又如何,魏铭已经不想在意了。
他把李柘传所言,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太子,太子听完,脸色发青。
“宫中,竟还有这般人物?就在陛下和孤眼皮子底下?”
魏铭也没想到,但是当务之急,是要捉拿那苗安,万不要放他跑掉,或者在宫中作恶!
显然太子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迅速叫了人往苗安住所赶去,只是太子这般加紧派人赶去,却抓了个空,那苗安不在自己房中,眼下正在陛下的寝宫伺候。
太子和魏铭听到这消息,都不由得脸色变了一变。这苗安在皇上伺候身边这么多年,从前从没让人这般担惊受怕,可太子和魏铭得了苗安背后指使倭寇的消息,再看此人,已经不一样了,他就像是一颗炸弹,多年不炸,可随时有都可能炸。
尤其在太子已经派人去他住处寻他,却扑了个空的时候。
太子和魏铭全都坐不住了,直奔今上寝宫而去。
今上今日在寝宫写青词,那是道教斋醮时献给上苍的奏章祝文,今上虽然不再服用丹药,但是信封的道教神明却没有改变。
今上写青词,总喜欢让人从旁伺候,之前便叫过大臣进宫,论起写青词的技法,如今襄王造反,今上不便再寻臣子做这等闲事,便只好寻了能舞文弄墨的内侍。苗安便颇有几分文采,此时恐怕正在今上身旁。
太子越想越怕,魏铭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起一身冷汗。
而就在两人暗暗念叨着万万不要出事的时候,皇上寝宫突然有人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太子高声喝问,“慌慌张张,所为何事?!”
那人听见,一下跪到了太子面前,“殿下,苗安发疯了,突然袭击了陛下,然后跑了!”
太子倒抽一口冷气,脚下颤了一颤,魏铭极快地扶住了他,听见他问道,“陛下如今如何了?!”
跪地上的小太监快哭了,“回殿下,陛下头上都是血,如今昏迷不醒,奴才这就去请太医!”
“快去!快去!”
太子挥走了太监,自己也飞一般地往宫中奔去。
今上寝宫乱成了一片,太监宫女见太子来了,连声高呼,“殿下,陛下遇刺,昏迷了!”
太子飞扑上前,魏铭看见今上头上全是血,抱着今上的是大太监王宠,王宠浑身也都是血,身上还有拉扯的痕迹,看来若不是王宠拉扯,今上已经死在了苗安手里。
苗安这颗定时炸弹,终于炸了!
宫里乱作一团,一面去宣太医,一面追查苗安下落,而皇上遇刺的事情,不能轻易传出宫去,不然天下大乱近在眼前。
魏铭领了追查苗安的差事,但苗安在宫中几十年,比皇宫侍卫进出只怕还方便,魏铭在宫中令侍卫搜查,另一边持太子之令,令京城紧守,锦衣卫各处查探,务必不能让这苗安出了京城,放虎归山。
这一查探,查探到了半夜时分,还没有苗安的影子。宫中已经翻了三遍,没有人,但守宫门的人,有人看到了苗安出宫。
出宫容易,出城却难了,苗安眼下必然在京城某处。
魏铭站在宫墙上看着入夜的京城,苗安抓不到,在放出京便是放虎归山,而留在京城,便又是一次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
那苗安到底为何伙同倭寇,又潜伏宫中这么多年呢?上一世大兴风雨飘摇,他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这一切,魏铭都不知道,而正如他所想,藏在京城某个角落的苗安,此刻却也并不安泰,他静默地坐在一座小宅子的厢房里,厢房里已经寂静多时,不安的情绪却在寂静中节节攀升。
“海上兵力退去,李柘传和梅九果然将我说出了口。”苗安轻哼了一声,长长叹出一气,“多年筹谋,就这么算了,多可惜呢?”
他瞧了瞧手边的桌案,“不能就这么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