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兰萧的重新入仕,意味着竹院众生在朝堂上有了主心骨,只要叶兰萧不倒,竹院变成竹党便再也无从谈起。
七月暑热,东南沿海总有动荡,今岁又有倭寇自山东海岸意图上岸滋扰乱。不似从前容易陷入苦战,胜负未定,或者被倭寇侵袭良久才能斩杀殆尽。今岁,安东卫所亮出武器,一招制胜,震惊朝野。
这武器不是旁的,正是修复图纸后,按照图纸建造出来的余公火器,神火箭溜。
神火箭溜一朝大放光芒,关于余公的事,又被朝堂上下提起。
太子又寻了魏铭说了一回话,然后进宫面见了今上。
太子提及神火箭溜在沿海口岸的普及一事,今上无有反对,“此番安东卫所算是立了大功,若是能将此神器给沿海各卫所配上,朕也就省心了。安东卫所,该当重赏。”
太子领了命,却道,“父皇何不赏一赏那造出火器之人?”
“你说余宗光?”今上焚香的手顿了顿。
太子道是,“先皇已去许多年月,余宗光若是能重回朝野,倒是沿海军民的定心丸。”
今上闻言思索了一番,“罢了,还需同天下说起那些旧事,又是麻烦。况且他那年纪,只怕未必愿意回朝吧?”
太子无奈地笑笑,“父皇真是洞察世事,儿臣派人去寻了余宗光,他确实如父皇所言一般。”
今上盖上了香盒,“你考量沿海军民之心,不无道理,只是余宗光便罢了,让他安度晚年,也是桩好事,到底沿海近年尚算清平。”
太子道今上所言极是,“不过,余宗光倒是有一请求,儿臣以为可以允他。”
“何事?”
太子低低一笑,“这事同魏状元还有些干系......”
*
崔稚从没想过自己和皇权有这么近距离的接触。
当魏铭告诉她,皇后娘娘在行宫别院办荷花宴,还有她一份的时候,崔稚差点咬到了舌头。
“请我?干嘛?”她说不对,“我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请我?”
魏铭见她犯傻,揪了她道太师椅上坐着,“你不是崔稚,你也不是我表妹,但你是余公的外孙女,你以为皇家会不知道吗?”
崔稚终于明白过来,“可是,这身份不是不能曝光吗?难道皇家要让外公出山?”崔稚皱眉,“他老人家这一把年纪,可不想再掺合朝堂里的事,这是他老人家的原话,他说可以为沿海继续造火器,这是他擅长的,若是在朝堂中翻滚,便算了吧。”
余公是武将,一般武将对于朝政斗争,总有些抗拒,也不擅长,魏铭安慰崔稚,“并非是这个意思,但是神火箭溜重见天日,沿海需要余公这颗定心丸,他老人家不出面,总有人要出面。”
崔稚惊讶地指了自己,“但你刚才不也说,我不暴露身份吗?怎么当定心丸?”崔稚想想“定心丸”这帽子,那真是又大又重,她觉得自己这没什么功劳的脑袋,估计顶不住。
魏铭呵呵笑,安慰她,“这些你都不用担心,既然要你出面,自然给齐你身份,会给你安排的妥妥当当,明明白白的。”
崔稚对皇家将信将疑,但是对魏大人,她没什么不信的,她问魏铭,“你去不去?”
“去,自然要陪着你。”魏铭道,“实在皇家别院的花宴,不是宫中正宴,你放心就好,不要紧张,皇上不在,只有皇后娘娘和太子在,若说重心,你也只算一个,重心在太子妃身上。”
有人吸引火力,崔稚就更放心了,当下同魏铭讨论起穿什么戴什么以及诸多礼仪的话。
没过几日,就到了荷花宴的正日子。
崔稚跟着魏铭往皇家别院而去,魏铭请庞侍讲的夫人带一带崔稚。魏铭在翰林院同庞侍讲处的最好,庞侍讲和他已故的父亲都是太子的讲师,深受太子看重。
庞夫人温婉沉着,但话非常少,崔稚跟着她两人你不言我不语,反而不觉得尴尬,庞夫人会在关键的地方点上崔稚两句,整个礼仪走下来,崔稚后背出了汗,但是好歹没出错。
荷花宴上的年轻女孩不多,因着臣子夫人就已经相当多的缘故,只有贵勋人家和皇亲国戚,才将适龄的嫡女带了过来。崔稚对外的身份还是魏状元的表妹,不过大家对此也表现的毫不惊讶,能来的人,都不是随便什么人。
贵族阶级的眼明心亮,免去了崔稚解释身份的尴尬,另一方面,他们的眉眼官司,也打得崔稚头疼不已。
崔稚只在里面见到了一个熟人,其实也算不上熟人,只是远远地见过一面,是李葭。
崔稚对李葭的了解是纵观了李葭前世的一生,而李葭对她的认识却停留在那个嚣张跋扈又偏偏被魏铭捧在手心的表妹。
李葭甫一认出崔稚,就同近身的丫鬟道,“她怎么来了?谁请她了?!”
那自然是宫里请的崔稚,丫鬟让李葭可莫要激动,“许是宫里给状元郎面子吧,毕竟状元家里没什么人。姑娘可别跟她一般见识,说不定还能等着看她出丑呢!”
丫鬟这么一说,李葭深觉有道理,她瞧着崔稚站在那里也是格格不入,笑道,“你说不定真说对了,她一个乡下孤女,懂什么礼仪?指不定就出了错了,咱们瞧笑话就行!”
她说着,又想起魏铭那张臭脸,哼了一声,“那个姓魏的张狂的要命,我倒是看看他表妹怎么给他长脸!”
李葭也不知道自己对魏铭怎么那么大的反感,心里想着到时候人多事多,皇后娘娘要人给太子妃陪衬,指不定就拉她这个乡下女陪衬太子妃。
李葭不无期待地又高兴起来,同皇亲和贵勋人家的姑娘一处玩去。她今年刚从襄阳过来,跟这些人家的姑娘都不太熟,什么长公主家的姑娘,一个个傲的很,看不上她明明是宫中近亲,却连个县主的名分都没有,而贵勋家的姑娘,似归宁侯、永平侯、瑞平侯、忠勤伯家的姑娘,一个比一个有将门虎女的样子。
李葭论文,和文官家的姑娘说不到一起,论武,又和伯爵家的小姐们不在一个画风中,论尊贵,又连个县主的名头都没有,真真是气死人!
她转了一圈,发现和她一样落单的,也就崔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