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的气氛看起来甚是诡异，出行的游客喧闹不止，调皮的小孩在餐饮区追逐打闹，有个顾头不顾尾的还撞到了更换菜品的服务生，幸好后者手端的牢，只是身子微微后仰，没把浓汤溅到身上。
    陈博一行人坐在角落头的几张圆桌，那里本来是旅行团的常驻地，连引路用的指示牌都没来得及撤换，如今被临时划片成了专属用餐区。
    席间无人说话，每个人的脸上写满了秘密，像是昨天一觉经历了不少事情，陈博啃着肉包子，朝王旭的方向望去，对方旁若无人的喝着粥，也没打量四周。
    院长又适时的出现，说了些客套的场面话，陈博没认真听，只知道今天下午就能恢复人生自由。
    “心理咨询可以快一点么？我着急打游戏，今天刚好有个不错的活动。”王旭擦了擦嘴角的米粒，举手示意院长。
    钟院长毕恭毕敬道：“不会耽误你们太久的，结束后有想回家的可以直接走，但我们还是建议留在学校为好，我们会尽力保护你们安全的。”
    “吃饱饱咯，去学校睡一觉再回家。”于子轩伸了个懒腰，面色红润，光泽到有点油腻，看来昨天休息的不错。
    洪亮的嗓音打破了久违的沉寂，陈博跟王旭附和了几句，装作没事人，试图躲避即将到来的心理咨询。
    于子轩见钱毅没有吱声，在台底伸胳膊肘了下，“喂，你小子说句话啊，眼睛瞪那么大干嘛，跟那些老年痴呆差不多。”
    “哦。”钱毅缓缓扭过头，有气无力地应了声。
    “你们吃完请先回房间等候，咨询是一个个来的，轮到会有人敲门。”钟院长交代完剩下的事，便快步离开了就餐区。
    陈博又和王旭眼神交流起现场的情况，然而两人的沟通频道并不在一块，最后以陈博左右眼珠子来回打转宣告对话结束。
    几个女生的状态恢复得不错，有个还化了精致的妆容，但都保持着缄默，只是小口吃着蓬松的蛋糕，偶尔把开衩的头发撩拨到肩后。
    陈博是第一个做心理咨询的，他被几个大汉带到停车场，那里有辆纯白的医疗车敞开着后门。
    “你好，不要紧张，先坐着吧，把这些诊疗设备穿好。”医生指了指台面上的器械，陈博对照着墙上的佩戴流程一一穿着好，两手平放在膝盖上静候问话。
    医生瞅了眼电脑上的数据，安抚道：“放轻松，我们的诊疗整个过程就十几分钟，你现在的血压很高，试着大口喘气，像我这样深呼吸。”
    “是么？可能是昨晚没休息好吧。”陈博跟着医生的节奏喘气连连，夹住手指的套环通过数据线将陈博身体内细微的波动传输回了电脑。
    医生挪动鼠标点击了几下，语重心长地告诫道：“注意饮食，平时多健身，你的血压比正常人高不少。”
    “大概跟我的体重有关吧，以后我会注意的。”陈博撩开上衣，层层堆叠的肉腩松垮无比。
    “你还能回想起当时的细节么？”医生问道。
    “可以，你想要多具体的，从什么时候开始，如果是从头开始讲起的话，我怕说上个一天一夜时间也不够。”这段劫后余生的经历陈博这辈子怕是忘不了，昨晚的梦更是强化了这一印象。
    “从意外刚刚发生时开始吧，你那会儿看见了什么，任何人或物，你能想到的通通不要遗漏。”
    陈博倍感奇怪，正常来说修复心里创伤，应该会极力避免当事人回想起那段不愉快的经历，通过转移注意力的方式让人早日从苦海中解脱出来迎接新生活。
    可面前这位医生却反其道而行之，陈博沉吟片刻，先从天闪雷鸣的滚石雨缓缓道来。
    “乌云密布，落下的闪电击中了山峰，几块石头滚落到湖面，砸穿了湖面的冰层，地面上的设备和人员全部落水....”
    “请等一下，我想跟你确认一件事，你是亲眼看见湖面的冰层被滚石砸穿的吗？”医生扬手打断了陈博的述说。
    “额...让我再想想。”
    陈博埋下头，唤醒脑海中的潜意识，当自己发现异常情况的时候，湖面的冰层已经破裂了，潜艇驾驶舱是在上浮过程中被坠落的钻冰机打中，他并没有亲眼见过。
    “确实没有。”
    “好的，请继续。”医生把目光转回到电脑显示器上。
    陈博接着被打断的位置讲，医生的表情始终保持平静，时不时会询问其中的细节。
    “你救的那个女生，还记得她长什么样子么？”
    “长什么样子？没什么特别的，属于不漂亮也不难看那种，老实说我没注意。”陈博坦言。
    医生用电脑画板描绘出女生的大致轮廓，他侧过身，向陈博展示道：“你看看，是这个样子么？”
    陈博仔细盯着上下打量，想起早上同桌那个一言不发的女生，略显犹豫的点点头。
    “你是把她的驾驶舱放在身后是吧，机械臂固定是一上一下还是两手合实呢？”医生追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情况紧急，没顾虑那么多，抓稳就直接走了。”陈博对此事完全没有印象。
    “你的驾驶舱上本来收集了底层水域的生物样本，后面因为动力不足，所以只能把仓储清空对吧。”医生又跟陈博确认，两人间的谈话不像是心理治疗，更像是刑侦学里的现场还原。
    “是的，半路丢的。”
    医生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潜水器的仪表盘坏了，你是怎么找到岩石层的脆弱处并且果断采取措施的呢？”
    陈博猛地一惊，昏迷的王旭显然不可能告诉自己准确的参数坐标，此时暴露枫巢的存在也不是明智之举。
    思前想后下，陈博保留半分真假，“下潜的时候注意到那里水文有异常，跟我同行的人说是地质结构不稳定，才会形成这种大小不一的奇怪旋涡。”
    “他叫王旭是吧，是他发出的指令么？”医生补充道。
    陈博苦笑着蒙混过关，“只能是他啊，总不可能是我吧，我可没那么强的洞察力。”
    “你再想想。”医生乜了眼，表情也变得微妙起来。
    “这有什么好想的，你说还能有谁。”陈博眼神坚定地望着对方。
    “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