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塘江大桥匀速行驶的公交车上,李潮生出神地盯着钱塘江畔的六和塔,六合塔是钱塘江边的六合塔,钱塘江大桥一侧,耸立在江边甚为壮观,是新西湖十景之一:六合听涛,这里是钱塘江观潮的最好的地方。
李潮生诞生于钱塘江畔,长于钱塘江畔,是个地地道道的喝着钱塘江水长大的弄潮儿,连他的名字都叫李潮生,李潮生出生的那天正是钱塘江潮达到最巅峰的时候,所以父亲给他取名李潮生,他的一生已经和这钱塘潮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距离那年的潮声已经过去了二十年了,而李潮生离那时候的人也有二十年了,李潮生出生后不久,父亲夜间到江上捕鱼溺水而亡。
母亲生产后遭遇如此大变,患上产后抑郁,寻了个夜黑风高的夜晚投江自尽,连尸首都没有找着,留下还在襁褓之中的李潮生和爷爷相依为生。
李潮生盯着六和塔的方向出神,他并非在看六和塔,而是看着和六和塔一个方向的小木楼,小木楼距离六和塔不远,也远不如六和塔大气,外表也显得老旧,好在外表古朴,颇有意境,这才没有被景点管理处拆了去。
这里是杭城人最为骄傲的新西湖十景之一,吸引着大批来之世界各地游客的地方,大批游客意味着大批的收入,杭城人尤其关心这个地方的建设。
小木楼正是李潮生的家,虽然不是很大,但是颇能抵御风雨,李潮生最喜欢在潮起之时坐在栏杆上观潮,若是遇上风雨交加时候的潮起,会更加的壮观,在风雨飘摇之时,小楼也自岿然不动,给了小潮生无尽的勇气。
李潮生近乡情怯,眉头不由得皱起,露出颇为担心的表情,爷爷打电话给他说身体不太舒服,李潮生对爷爷了解甚深。
爷爷年轻时候也是钱塘江上一个彪悍的弄潮儿,大江磨练了爷爷强悍的性格,一些小病小痛根本提都不提,既然爷爷说身体不舒服,那一定是到了很严重的时候了。
公交车在小楼附近的公交站停下,这里本来就是一个景点,就近的公交站台离他家不远,李潮生脚步匆忙走向小楼。
小楼临江,正门是朝着钱塘江的,靠岸这边的门反而是后门,景点管理处为了美观,还给小楼铺了一道石板路,还要为小楼取个名字,不过被李潮生的爷爷婉拒了,小楼本来就是有名字的。
临江的大门匾额刻了隶书,上写:镇江楼。
李潮生是个江边长大的孩子,从小听爷爷说过很多钱塘江的神异传说,稍微长大了之后对小楼的这个名字也颇为好奇,钱塘江是条大江,古称浙江,上段富春江,下段钱塘江,流量汹涌。
李潮生好奇地问爷爷,这座小楼建成时间估计也很久了,一般来说,古时候的人颇信鬼神,对于虚无缥缈之事颇为敬畏,如此宏大的名字本不该用于家用小宅。
大江大河自有尊严,若是被冒犯,可不是小楼人家能够抵御的,面对李潮生的好奇,爷爷也没有多说,只是把话题往边上扯了去。
靠岸的门虽然是后门,但是毕竟是最经常出入的门,修建的还是颇为大气,李潮生推门而入,直奔爷爷所居住的二楼,二楼干燥,常年居住于江边,爷爷的风湿较为严重,选择居住在干燥的二楼。
“爷爷!我回来了。”李潮生噔噔噔地上了二楼,推开门一看,李潮生就湿了眼眶,爷爷一头白发干枯,以往红润的脸庞变得灰败,强壮的江边儿郎成了床榻上奄奄一息的枯槁老人。
老人勉力的抬头,见是李潮生,老人欣慰一笑喑哑出声:“潮生,你回来了啊?”
李潮生听着爷爷苍老的嗓音,不复以往的铿锵有力,这下子眼泪是如何也忍不住了,扑索扑索地掉了下去,老人轻轻叹了一声,李潮生赶紧伸手握住老人枯瘦的手,半跪坐在床旁。
“你回来了就好,我还真害怕见不了你最后一面了。”爷爷声如游丝。
“爷爷,你别说了,我先叫救护车过来,我们先去医院看病吧。”李潮生想站起来,手上一紧被爷爷拉扯住,力度大得令李潮生以为拉扯住自己的是一个强壮的青年人。
“潮生!你先听我说!”爷爷出声道。
李潮生挣脱不开,也怕伤了爷爷,只能半跪着在床边,说道:“爷爷,您说。”
“潮生,我不用去医院了,我的大限已经到了……”老人见李潮生要说话,轻轻地摆摆手,李潮生及时止住。
“潮生,我有一些事情要告诉你,晚了就怕来不及了,咱们一家很可能不是平常人,当然,不是那些达官贵人之类的意思,或许是有一些神异的家族,实际上我也不太清楚,我父亲在我小的时候也如同你父亲一般早早地去世,所以我了解的也不多……”
李潮生心中悲痛,强忍着眼泪,爷爷都病到了这个地步了么,怎么胡说乱语起来了。
“……但是我父亲给我留下的这栋小楼却颇有神异之处,一般来说,江边的木建筑多容易腐朽潮湿,但是我们这栋小楼干燥,历久而坚固,蚊虫也不会进入,这是神异之处,而且你有没有发现,你的力气要比你的同学要大很多?”
李潮生点点头,这倒是存在的,李潮生从小就比同学长得高大,并且力气上要大很多,他还以为这是正常的。
“……这不是我们家的天赋异禀,而是因为这栋小楼,我们家的人如此,嫁进来的你奶奶,你母亲也都是如此,似乎这栋小楼有让人身体健壮有力的能力,但能不能让人延续寿命就不得而知了,你太爷爷,你父亲都是英年早逝,我侥幸多活了这么些年,也不知道算不算。”
老人颇为唏嘘,他的一生颇为艰苦,父亲早逝,后来母亲也去了,娶了妻子,妻子也在生了儿子之后去世,好不容易把儿子抚养成人,儿子娶妻生子,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多久,也英年早逝了,儿媳妇也随之而去,他只能独自抚养孙子长大,现在孙子长大了,他也到了寿命的终点。
李潮生想起爷爷的一生悲苦,而自己也要失去了自己相依为命的爷爷,从此只能孓然一身在这世间浮沉,一时间悲从中来,不免痛哭出声,江风推开窗户,窗帘摆动,更增悲苦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