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车半个多小时，石轩带着女儿穿过整个东海市城区，来到位于西郊的工人新村。
    这是一上历史悠久的老小区，建于上世纪90年代，是当初dh县城最大的国营企业——东海纺织的工人家属院。
    石轩的父母都是东海纺织的工人，从农村走出来以后一直生活在这里，石轩也跟着他们在这里度过了童年时代，直到去外地上学才算第一次走出这里。
    从锈迹斑斑的大铁门一直走到方方正正的9号门栋前，石轩心中莫名感慨，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里一点都没有改变，一如既往地古板，一如既往地守旧，就像老爹的性子一样。
    想起老爹石国庆，石轩心中涌起一阵阵烦躁。
    这位老爷子，虽然在厂里干了一辈子工人，思想却比农村那些老大爷还封建、顽固。
    石国庆迷信得很，干什么重要点的事情都得找人算一卦，婚丧嫁娶这些自然不必多说，连石轩上学时候每次出门都得算算。
    什么时候走，走哪个方位，有时候出门先抬哪只脚都得按照算命先生的吩咐，万一迈错了脚当天就别想走了，得重算一回。
    石轩为这个没少跟石国庆闹别扭，他这个犟驴脾气就是从石国庆身上遗传下来，并且因为跟石国庆斗气而变得愈发严重的。
    最严重的一次就是这回，两父子足足六年没说过一句话，原因就是当初石轩带胡小怜上门，石国庆找算命先生算卦。
    算命先生批了卦，说胡小怜命中无子。
    这下石国庆可就毛了，他的一大心病是家里人丁不旺，这个人丁指的是男丁，闺女不算。
    他的几个兄弟家里都是两个或者三个儿子，只有他一个只有一个儿子。
    理所当然地，石国庆不同意石轩跟胡小怜继续处下去，当场摞下话，让石轩必须跟胡小怜分手，不然别想再从他那里拿一分钱。
    这种要求石轩怎么会答应，他也毛了，说跟胡小怜结婚结定了，还说从今往后再不踩你这个门。
    这一闹就是六年，爷俩硬是一句话都没说过。
    石轩买房、结婚、生子所有花销全都是夫妻俩自己挣的，没问石国庆开口要过一分钱，他连老妈郑秀云偷偷塞给他的钱都退了回去，为的就是赌这口气。
    石国庆自然不会向儿子低头，他不但没给石轩帮过一次忙，连最重要的婚礼还有胡小怜的葬礼都没出席。
    昨天临从医院离开时石美芳捎信说老爹身体不舒服，想见见儿子，让石轩带石苗到家里坐坐。
    石轩本来不想走这一趟，石美芳劝他说：老爹年纪大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你这个做儿子的硬着头皮不低头，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岂不是让一家人抱憾终身？
    想了很久，想到如今胡小怜走了，苗苗也大了，他这个儿子都是奔三张的人，还能真的跟老爹犟一辈子不成。
    再想想，他将来要是去妖界冒险，万一遇到什么危险回不来，到那时爷俩的心结都没解开，让老爹怎么会舒心地过下去。
    最终他决定低头，这才有了今天这一行。
    没办法，谁叫他是儿子呢。
    石轩在后面想着心事，石苗自己蹬蹬蹬快步跑向四楼家里。
    石国庆想要孙子，但并不讨厌孙女，所以石苗这个小家伙经常被接到这里过年过节过假期，对这里熟悉得很。
    “爷爷，爷爷，我是苗苗，快开门呐！”
    石苗左手背在身后，站在门口跳着脚用右手拍门，石轩站得远远的不肯靠近。
    他心里有些犹豫，不知道见了老爹的面应该说些什么，更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待遇。
    以他对石国庆的了解，石美芳带的话恐怕没那么单纯，至少肯定是经过删减增添过的，绝对不会是老爹的原话。
    果然，老式防盗门应声打开，石国庆满脸欢喜地一把抱起石苗，进门就驮在肩膀上开心得不了，然后啪地一声摔上了防盗门。
    整个过程中，石国庆对旁边的石轩连睬都不睬一眼，更别说给个笑脸什么的了。
    这副样子，哪里有半分想要见儿子的表现？
    就知道，石美芳说的话一句都靠不住。
    石轩抱着脑袋头疼万分，暗自哀叹遇人不淑，又被石美芳这家伙坑了一把。
    正在石轩犹豫着是不是要扭头离开的时候，防盗门里传来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石国庆你这个老家伙，儿子回家你摔门不让儿子进门，天底下哪有像你这样做老子的？”
    这是母亲郑秀云的声音，石轩听了快三十年，自然不可能听错这个声音。
    防盗门再次打开，穿着水裙、端着菜盆，身上收拾得干练无比的郑秀云出现在石轩面前，招呼着石轩：“还愣着做什么，快进来，妈今天给你包饺子，是你最爱吃的韭菜鸡蛋馅的。”
    爷俩赌气，但母子两个经常见面，在胡小怜临盆前后，郑秀云专门跑到东里小区住了足足三个月。
    石苗出生后，郑秀云也没少跑去东里小区帮忙，跟胡小怜的婆媳关系相处的非常融洽，比一般亲生母女俩还要亲密几分。
    石轩心中有气，却怎么也不会对老妈撒，开心地搂着郑秀云的肩膀，“还是老妈知道我的心思，我可是早就馋你做的韭菜鸡蛋饺子了。”
    两人进了门，都没理会在客厅里跟孙女玩得不亦乐乎的石国庆，石轩跟着郑秀云进了厨房，帮忙择菜，顺便说些有的没的闲话。
    闲聊的功夫韭菜全部择好，郑秀云把案板摆到厨台上，又把提前准备好的面团拿出来，准备开始擀面皮包饺子。
    石轩早上购买了《初级厨艺》，有心在郑秀云面前炫耀他的厨艺，抢过郑秀云的擀面杖，“老妈让我来吧，我最近跟一位大厨学习厨艺，让你见识见识你儿子的新本事。”
    郑秀云知道石轩一个人要工作带还要石苗，怎么可能会有功夫学习什么厨艺。
    而且厨艺哪里是好学的，郑秀云在厨房里站了半辈子，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但她也没多想，只是以为儿子孝顺，有意想让她歇会儿，便眉开眼笑地道：“哟，儿子你什么时候长这本事了，行吧，你试试，让老妈见识见识。”
    很快，她的眉开眼笑就成了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