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至柔在半月之后又办了一场大型的“招标会“。这次来的人都算“熟手“了,熟门熟路的找到贴着自家名讳的桌子,拿着工作人员给的小册子,静静的坐着,等待会议的开始。
没人捣乱,也没人多嘴议论什么。只要一看周围走动的人中,有密谍司甚至是皇城的太监宫女,自然就知道今天怕是能通天——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都盯着呢!
小小一门生意,能牵扯这么多人,这做生意的本事不可谓不厉害。
千呼万唤始出来,周至柔登上高台,再次显摆她“财务工作“的本事。这个时代的人不懂那些玄乎的,只看周至柔这账目细致无比,分门别类,叫人一看就清清楚楚。那些是必要支出,那些是为了销售额外附加的让扣,还有那些是疏通关系的必要花费,一目了然。这些还不算什么,她竟然做了一个策划书,勾勒出一个美好的蓝图——不是随便的画大饼,而是简明干练的,用直接的数字构造。
一句话,打算花多少钱,做什么,预期收益是多少。
这么庞大的计算量,台下所有人飞快的心酸,还有直接带着账房来的,大家也不避讳了,算盘噼里啪啦就响个没停。
之前大家被唬住了,还以为周至柔身后有十几个账房,日夜不停的计算,才在会议后拿一串串的数字一鸣惊人。谁知道,人家女校的学生,学的就是这套计算方式,怎么做账,细致入微,一样样的罗列,然后套用她发明的公式——
根本没有十几个账房。
就是找了几个从女校学习的学生。
原来随便拉几个女校的学生,都有这份做账,盘账的本领。
乖乖,这得了吗,一个人能当十个人使!
从前对女校的存在无所谓的人,也在暗暗算计,要不要聘请几个回去?话说谁家里没有一本莫名的账,虽说自己大概有数,但不细查吧,总觉得有些硕鼠暗地里嚼用亏空了!
闲话不说,这次招标会结束后,大家心里有数了。
周至柔野心很大,她在建一条大船,就跟行海运的海商一样,所有愿意跟她上船的人,可以跟着赚钱。当然,做生意有亏有赚,要是不看好,觉得会亏,也可以提前把本钱拿回来。
唯一的不好之处,就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能拿回来的本钱就……不确定了。周至柔提到此处是这么说的,看情形。然后当众画了一个图表——更加直接明了了。
做生意是有周期的,开始是资金投入,投入,继续投入,加大投入,这个阶段是不断烧钱的。此刻你说退股,非要拿回钱,那按投资原数还你,对现金流岂不是雪上加霜?抱歉能给你十分之一就是有诚信了。等到下一阶段,能获得收益了,有回报了,那就无所谓了。该多少就还多少,还能给点利息。
第三阶段,大规模获得收益了——这个阶段,谁要是遇到点困难,非得把下金蛋的母鸡卖了,谁这辈子不能遇到点难事呢,索性就直接按投资份额,将之前预期三年的分红一并给你!
章程是定好的,周至柔就是一言堂,条条框框,居然涵盖了方方面面。
许是天性多疑的缘故?她几乎将各个方面都考虑到了,甚至违约责任,针对每个条约的都定好了,除非是整个合约都不认了,不然按照章程的来,几乎能处理九成九的争议。
等所有人都立下字据之后,当着众人的面,全部封存起来。
不过这还没完,因为周至柔开放民间资金,允许普通老百姓也参与投资,后面几乎人满为患,那些晚来的迟迟不肯离开,非要也购买!哪怕一股两股的,也不能不来一趟。
人性就是这样,追涨杀跌,越是蜂拥争抢的,越是要得到。若是那没人要的,只怕送上门都懒得理会。
玉京城对周至柔闹腾出来的大动静,多半抱着善意,开玩笑时提上几句罢了。偶尔有人提起那个被赶出女校寻死的女生,马上就有人反问,死了没有?没有死的话,至于反反复复的说么,好像柔乡君欠了什么?
说是的,好好想想,到底欠了什么?
女校从开办至今,可是没收过学生一分钱的。白吃白喝养着,还教导学问。看看招标会上显示才学的女学生们,她们可是大放异彩啊。才不过短短两年,每个人的命运都改变了,再也不是乡野间随处可见的小丫头了。
玉京城百姓们还是很明白是非的,用最朴素的观念,你给了我东西,帮了我,就算不能报答,也不能让恩人陷入麻烦中,被人责骂吧?太对不起人家了!所以除了最开始同情外,大多数人都能站在客观理智的角度评价。
……
“怎么,不寻死觅活了?“
严顺娘低垂着手,竭力掩饰她的无力和惊慌。
“谁在背后指使你?“
“没人……“
“没人你好死不死的,就在人来人往的过江桥上跳河,寻死觅活的,不就是为了吸引人注意么?怎么,诬陷两位乡君的名誉不成,你是不是又生毒计了?“
“我没……“严顺娘飞快的抬起头,颤抖道,“我只是……我以为……这样我就能回到学校了。“
“回,你是第一批进学校的吧,别的本事没有,进学两年就学会了以死逼人么?“
“不……“
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看得人好不厌烦。
周至柔低头拨弄了一下翡翠镯子,“够了,问她家住哪里。“
“别,别把我送回去。我求您了,求求您!我知道,我生得不好看,性子也不讨喜,人又笨,可我会很听话的,不要送我回家。“
“谁说要送你回了?你给我造成了这么大的麻烦,害得朝堂内到现在还有人攻讦,我送你回去,回头你莫名其妙死了,不是坑了我自己?没那么好事!这里有一张卖身契,你看好了,进学两年认得字吧,看懂了,签字画押!十年的契约!“
严顺娘喜极而泣,眼泪糊了眼睛按着自己的手印。
一边按,一边还嘴角咧到耳根后。
就没见过这样的,被卖了,还喜滋滋的!周至柔看得既好笑,又莫名有点心酸,面上却没一点好声气,“喏,这是十两银子,自己送回家中。告诉她们,从此后你要赎罪,每个十年八年的做牛做马,是不能回的,让他们当你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