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京城礼部属下有个冷冷清清的小衙门,叫做行人司。
虽然是个名声不显的小衙门,可这规定的职责却是不少,比如遣充册封藩国使者,奉旨慰问,征聘贤才等等,就不一一详叙了。
当然以上这些统统可以忽略,大致总结一下,就是这个衙门是个跑腿衙门,里面的官员称做行人,专职在各个衙门跑腿。
运气好点的行人还能帮皇帝跑跑腿,说不定就被皇帝一眼看中,从此之后一路平步青云,出将入相,封妻荫子,当然这个概率就和中彩票差不多。
虽然只是个从七品的小官,可也是正儿八经通过殿试,中了进士,才能被授予的。
说到这里,大明殿试的名次就不得不提一下,一甲第一名为状元,授修撰(从六品);第二、三名分别为榜眼、探花,授编修(正七品),二甲和三甲名次好一点的选为庶吉士,档次再低一点,就是给事中,主事,外放的话推官,县令也算不错。
授予行人,就说明在殿试中名次并不好,上面也没有大佬赏识,毕竟明朝一般的进士起步都是正七品,行人才从七品,就是升官也是给事中,御史一类,起点就比同年低了一步,在官场这起点低一步,不知道要花多少年才能追回来,或许永远也追不回来也说不定。
崔呈秀很不幸,万历四十一年中的进士,过了七年还是个从七品的行人,明朝的考校和考察的成绩都掌握在吏部和都察院手里,但崔呈秀一穷二白,才华也一般,根本没人看的上,每年的考核也就是个中等,毫无升迁的希望。
看着同年都是升官发财,自己却还是个行人,崔呈秀也不是没有过抱大腿的想法,好几次极力自荐想加入东林党,但纯属热脸贴冷屁股,东林党怎么看的上崔呈秀这种蝼蚁一般的人物,果断拒绝,其他按照地域划分的政党就更没指望。
从此之后崔呈秀是断了升官的念想,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态,有一日没一日的在行人司混着日子,但由于最近朱由校的整顿,六部开始忙了起来,加在行人司的跑腿任务就更重了,让崔呈秀连混日子的功夫都没有。
行人司的司正捧着厚厚一叠册子,摆在崔呈秀面前,吩咐道:“崔呈秀,马上给本官把这堆册子送到户部去,户部那边有急用。”
崔呈秀慢悠悠的站起身来,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句:“司正大人,属下知道了。”
对于崔呈秀一副懒洋洋的神态,司正以前还没什么办法,可今时不同往日了,脸色一冷,大声道:“崔呈秀,你给本官认真点,莫要忘了今年本官也有权利考评你的,你是不是想本官给你个不合格。”
听到司正这么说,崔呈秀猛的打了个激灵,这才想起这档子事起来,本来年年给个中等,最起码还能继续当个行人,这今年要是被这司正打了个不合格,别说保住位置了,贬官一级算是万幸了,最惨的就是要回家种田了。
崔呈秀可不想寒窗苦读几十年,落得个回家种田的下场,忙摆出一副笑脸,谄笑道:“司正大人说笑了,属下只是刚才在想些事情,属下马上送过去,还请司正大人放心。”
“这陛下新出的考成法,还真是……”出了行人司的崔呈秀还不忘腹诽一番,以前崔呈秀天天混混日子,打打酱油,司正也不好说什么,可现在这司正掌握了行人司全部行人的三成考核成绩,就变的神气起来了,像崔呈秀这种混日子的行人,更是使唤重点对象。
崔呈秀捧着册子,慢悠悠的走在路上,这京城崔呈秀不敢说全去过,可这去户部的路,崔呈秀可是闭着眼睛都能摸到门,更何况崔呈秀还知道一条小路,比起大路起码能省下一半时间。
崔呈秀七拐八拐的进了一条小巷,刚进小巷崔呈秀就用一只手掩住了鼻子,只见小巷子里满是垃圾,甚至是排泄物,就这么倒在墙角,到处是污水,下脚的地方都几乎没有,还有许多蚊蝇在那些垃圾上飞舞。
这种肮脏的小巷子,平日里就连一般的老板姓都不愿走,宁愿绕点远路。
崔呈秀却是一脸无所谓,(如果忽略他,紧皱着的眉头,和死死捂住口鼻的袖子的话。)
说来也怪,平日里无人走的肮脏小巷,崔呈秀走到一半的时候,听到身后貌似有什么声音,刚想回头看一下是什么情况的时候。
一个又粗又硬的棍状物体顶到了崔呈秀的屁股上,同时耳边传来一阵冷冷的声音:“崔呈秀,崔大人是吧,别回头,现在我说,你老老实实的做,明白了吗。”
但崔呈秀显然不准备照办,什么时候京城里,光天化日之下有强人敢威胁起朝廷命官了,大声道:“你是何人,为何知道本官名讳……”
“嘶——”还没等崔呈秀说完,就感觉身后的神秘人在他背上点了一点,也不知道这神秘人是用的什么手法,反正崔呈秀是疼的额头直冒汗,大口大口的吸了几口浊气。
“崔大人得罪了,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我说你做,明白了吗,明白了的话,崔大人不要出声,点个头就行了。”身后那人虽然嘴里说着得罪,可完全没有一点道歉的语气,还是用冷冰冰的语气说道。
崔呈秀听完后,连忙小鸡啄米似的疯狂点了几下头。
“很好,现在崔大人就当什么都没发生,我就跟在你身后半步,要是崔大人敢跑或者大喊的话,呵呵呵。”崔应元身后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
虽然这神秘人没说逃跑会怎么样,但显然不是崔呈秀想试一试的好事,在身后神秘人的指示下,崔呈秀被带到了一处偏僻的小院。
“崔大人,就是这了,你自己进去吧。”
“那你……”等崔崔呈秀回头还想再问这神秘人几句的时候,顺便记下这神秘人的样貌,可身后哪还有什么人。
“哼,神神秘秘的,本官倒要看看你们到底搞什么鬼。”崔呈秀给自己壮了壮胆子,推开门进了院子。
院子布置的和平常农家小院没什么区别,环顾了一圈,“有人吗?”崔呈秀唤了一声。
“崔大人,进来吧。”屋内传来声音。
等崔呈秀进了院子,崔应元故意没关的院门,“碰”的一声,却不知道被谁从外面关上了。
到这个时候,崔呈秀也不在担惊受怕,反倒对这个神神秘秘把自己“请到”这里的神秘人的身份感到好奇起来。
推开房门,映入崔呈秀眼帘的是一个和自己年岁相仿,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人,最让崔呈秀震惊的是眼前这人一副皂靴,褐衫的打扮,俨然是朝中官员最不愿意打交道的衙门——东厂。
崔呈秀面前的那人站起身来,笑着抱拳道:“在下东厂档头,银狐,刚才在下的手下多有得罪,还望崔大人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