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告辞！”干完这个事儿，乔志芳立刻站起身来。
    “让郜志鹏送你。”张小北说着，也站起身来，跟乔志芳一起向门外走去。
    开门之后，郜志鹏还在门口候着。
    张小北交代了一句：“按照乔矿长的意思，把乔矿长送到地方。”
    嗯，这个是肯定的，老乔敢让郜志鹏把自己送回丘庄煤矿大门口吗？
    肯定不敢，但是作为张董事长的客人，郜志鹏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万一非得送到煤矿呢？
    张小北也是不放心，就怕有些工作太到位，出了什么纰漏，所以才专门交代了一句。
    郜志鹏点了点头，便和乔志芳一起走了。
    等这二位走了，张小北便坐了下来，开始翻看这个本子。
    本子是从2009年开始记录的。
    第一页，是在回忆中马煤矿的事情。
    原来中马煤矿当初的承包工作，也是镇里边开过会的。
    要求很强硬，不把煤矿承包出去，看看你们村主任和支s以后还干不干了。
    就这么着，村里紧接着开会，然后就把这个事儿给定下来了。
    当时好多煤矿的承包工作都是这样，都是在村镇一级完成的。
    要不然是先做镇里的工作，要不然先做村里的工作。
    反正这些集体煤矿，不是村里的，就是镇里的。
    定下来之后，老村长说自己年龄大了，就推荐老华当了矿长。
    这北省老板也没有说什么，就同意了。
    张小北看到这里，也是叹了口气——这哪里是老村长推荐的。
    怕是人家北省老板定了之后，才让老村长推荐的吧。
    老华也以为是跟当初一样，当了矿长就牛气了，所以当时也是一时间走路都横过来了。
    可是半年之后，情况突然又变了。
    第一次承包的那个老板，把煤矿又给倒手了。
    听说是以一个y的利润，也就是4.2个y的价格，又给转让了。
    这一买一卖挣了一个y，然后还挖了半年煤，卖了半年煤。
    30万吨的矿井，一直就是超能力生产的状态。
    半年就干了20万吨以上。
    那个时候煤价起步没有多长时间，也就四五百块钱。
    但利润也有二百多的，所以人家半年里边还挣了有四五千万。
    就这半年，就挣了1.5个y，什么是手笔，这个就是。
    这位当初的老板，就是之前提到的神秘的廖总。
    到现在张小北有点儿搞明白了，这背后的北省老板，和这位廖总，还真不是一个人……
    这本子里还写到了一些东西，不过有些事情可就看不明白了。
    以前的经营矿长是老华兼职，半年也没换过，可是这换了老板之后，经营矿长三个月就换一个人。
    而且从来没见过老板本人。
    这家伙一下子就不一样了，有啥事儿，你就直接跟这经营矿长商量吧。
    想投资，你等着吧，想涨工资，你继续等着吧。
    就这样，产量一天比一天大，超产情况越来越严重，可是设备和建设一直就那么个样子，最后终于有一天，出事了。
    当时老华是矿长，这位是生产矿长，他是亲眼见着出事以后的有一天晚上，这经营矿长去了老华的家里。
    然后第二天，老华矿长的尸体就出现在水库里了。
    再后来，也就没有什么人再多说什么了。
    但是月底的时候，村里的人，按人头每个人多发了5000块钱。
    再后来，这个事情慢慢地也就被人遗忘了。
    当然了，乔志芳写得比较详细，每一个人物都有名有姓。
    再后来，有一个副矿长干上了矿长，自己则已经是干上了安全生产副矿长。
    再后来的时间里，也大大小小地出现过一些安全事故。
    重伤的就不说了。死亡事有两起，不过都是一人事故。
    事情都是乔志芳自己处理的。
    同样有名有姓。
    有一次偶然的机会，乔志芳去煤炭局开会，结果遇见了一个曾经在中马煤矿干过经营副矿长的人。
    是代表另外一家煤矿来开会的。
    这个时候乔志芳才知道，原来这位老板，在龙海不止承包了一家煤矿。
    这家煤矿之前的矿长，好像后来听说吸d出现幻觉，挂了。
    哎——承包煤矿人家给他的好处费，多半又回到了人家自己的口袋里。
    看来之前，自己了解到的一些情况，还是跟乔志芳记的一些东西相符合的。
    2008年以后，乔志芳跟着人家去了贵省，还是干煤矿。
    当然自己这次就当了矿长了。
    干了矿长，换了地方，但套路还是那么个套路。
    还是雇佣外籍民工，下井挖煤，然后有事儿赔钱，捂的严严实实的。
    根据乔志芳的记录，那里的煤层非常浅，只有一米左右。
    工人下井挖煤，那都是半蹲着，非常辛苦。
    这种情况，在龙海县根本就没有见过，所以乔志芳害怕了，过了年就托词看病不想去了。
    但是紧接着家里就被砸了，桌子上还给他放了几个“纪念品”。
    然后乔志芳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继续跟人家去了贵省。
    在贵省干了一年多，说实话，有些事儿更加令人寒心。
    下井工人的工资并不高，而且特别容易出事儿。
    有些家属得了赔偿，不吭气了。而有些根本就没人过问，死了连家属是谁都不知道。
    常年在外打工，不回家的人多了去了。然后找个地方，草草埋了。
    这也就2010年年初的时候给下了个命令。
    让乔志芳来秦省当矿长。
    秦省，乔志芳在日记里说，他以前知道这个地方，虽然煤化程度不好，但是人家煤层厚啊。
    干起活来也不至于跟贵省一样担惊受怕，便也答应来了。
    其实乔志芳后来写到，自己对于这个事儿，其实也是抱有了一定的幻想。
    当时就应该想到，自己只不过是换了一个出卖良心的场所而已。
    从一个火坑跳到了另外一个断崖。
    这里生产条件是比那边儿好一点，但是下井人数却也多了，而且这里的生产设备条件，一样不敢恭维。
    没想到干了一年多一点，出事了，三个人。
    原因很简单，顶板支护有问题，冒顶了。
    但经营矿长林晓晨很强硬，一边让乔志芳抓紧和家属协商，一边已经开始下命令重新组织生产了。
    对生产不生产，你矿长说了都不算，是人家林晓晨说了算。
    而这边的工人性格倔强，很不好管理，动不动尥蹶子，但乔志芳觉得这是个好事。
    因为这是一种对违法管理的反抗精神。
    这次尽管家属拿到了赔偿，但是有很多其他工人后怕啊，所以一直有人对外反映。
    钱拿到了，这个不假。可你不看抬出去那三个，人才刚刚凉了，就又开始干开了。
    这种搞法，是谁都得看看敢不敢干了。
    命到底是自己的啊。